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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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生情緣(紫風信子)
    第一章
    破曉時分,整個霽州城籠罩在冷冷清清的薄霧裏。街上,隻有幾個趕忙的人偶爾匆匆走過。連夜晚最繁華、最熱鬧的煙花地帶都是寂靜蕭條的。這個時候,正是養顏補眠的最好時機。位於煙花一條街中間的花滿樓是煙花地帶乃至整個霽州城最有名的尋花問柳之場所。
    自古以來,青樓妓院都隻有一個頭牌或一個花魁,就像俗語說的“一山不能容二虎”。雖然這話不適合用在這裏,但事實的確如此。
    可花滿樓卻開了先例,它不僅有兩位豔名遠播的頭牌、花魁,而且這兩位頭牌、花魁相處融洽,親如姐妹。
    這正是花滿樓頗負盛名的原因。
    三個月前,其中一個花魁與一位年輕俊逸的公子相愛。他們啊,愛得是死去活來,地覆天翻。最後,當然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在眾多姐妹依依不舍的祝福聲中,那位公子帶著剛贖回自由身不久的花魁離開了花滿樓,離開了霽州城,去了京城。
    這段愛情故事成為一時佳話,更為花滿樓增添了一層光圈。所以,花滿樓並未因少了一個頭牌、一個花魁而喪失它第一的地位,反而比以前更客滿為患。
    此時,花滿樓裏一間別致的房間中,一個背影窈窕,看不清容顏的女子正在小軒窗旁忙著梳妝。
    手握雕花小檀木梳,有一下無一下,輕輕劃過自然垂下、烏黑發亮的青絲,銅鏡映出女子姣好的麵目。梳著梳著,她竟發起呆來。
    正在這時,一個丫環模掉的女子推門走了進來。她將手中端著的洗漱水放置好,走到梳妝台前,道:“小姐,該梳洗了。”
    等大半天,沒什麽反應。
    她又連聲叫道:“小姐,小姐。”
    “嗯?啊!”被喚著小姐的女子正是花滿樓兩大頭牌、花魁之一的星琅,回過神。
    “小姐,你怎麽了?”丫環小玉兒關心地問。
    “沒什麽。”星琅放下手中的梳子,站起來。她並沒有走向梳洗架,而是靠著小軒窗。
    望著外麵秋風已至,落葉滿地,她不由得想起一段唱詞。
    “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唉!”她歎了一口氣。
    “小姐,你,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小玉兒試探著問。
    “不知道月嵐怎麽樣了。”許久,星琅吐出一句,語氣裏透著擔心。
    月嵐是另一位頭牌、花魁,也就是那個與相愛之人一起離開的奇女子。
    “小姐,你不必擔心、煩惱,月嵐小姐一定是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小玉兒百分之百的肯定道。
    “你又知道?”星琅嬌嗔地說。
    “當然啦,小姐!趙公子他那麽愛月嵐小姐,一定不會讓她受傷害、有委屈的。”小玉兒一笑,露出夢幻般的神情。
    “可我們終究是煙花女子,”星琅低下頭,眼光黯淡。“那些大戶人家是不會真心實意接納我們的!”
    “小姐?!”小玉兒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腔調可憐兮兮的。
    “好了,我們真不應該說這些喪氣話。月嵐她找到了好歸宿,我們應該為她感到高興,是不是?”星琅抬起頭
    ,光亮又重新回來了。
    “哎呀,我可要快點洗漱完畢!不然,可會錯過上第一柱香的時辰。”她笑著說,可笑容卻十分勉強,十分僵硬。
    小玉兒知道小姐是在轉移話題,她沒說什麽,隻是快步走到梳洗架旁準備伺侯小姐洗漱。
    不好的事情就丟在腦後吧,人要往好處想。
    花滿樓的後門一向很少有人出入,特別是這麽早的清晨。
    看管後門的小毛從茅房裏出來,心想:這麽冷的天,客人不會這麽早來,就算來也幾乎沒有人從後門進。要不是實在憋不住這一泡尿,我才不會傻得起床。嗯,我應該再回被窩裏暖和暖和。
    正準備這麽做,就聽見了“叩叩”的敲門聲。
    小毛隻得心不甘情不願地去開門。
    他先入為主地認為敲門的必是客人,而客人,是他得罪不起的。
    “想不到,這個時候居然會有客人上門。”小毛咕噥道。“這麽這麽小的機率都被我碰上,看來我的運氣不是一般的好啊!嘿嘿……我或許可以去賭坊試試手氣。”
    一打開門,沒看見人。
    小毛恨不得掐死那個戲耍他的人。“媽的!”他啐了一口。
    收回腳,想關上門,卻發現門邊躺著一個昏死過去的女子。
    等小毛看清楚她的容貌,頓時,大吃一驚。
    “小玉兒,東西都準備好了嗎?”星琅問道。“我們該出門了。”
    “小姐,早就弄好了,正等著你呢!”小玉兒提著一個籃子,裏麵裝滿了香、紙。這些東西三天前就買好了。
    “那走吧!”
    星琅剛跨出門,小毛就急衝衝地跑上來,大驚失色地嚷嚷:“星琅小姐,不得了了,月嵐小姐她,她暈倒在後門口。”
    “你說什麽?”星琅聞言,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
    小玉兒反射性動作扔掉手中的籃子,一把扶住她:“小姐!”
    “是真的,春媽媽已經叫人把她抬回她原來住的房間了。”小毛口中的春媽媽是花滿樓的老鴇。
    星琅趕到月嵐房裏時,春媽媽派人去清的大夫也恰好到了。
    看著躺在床上憔悴不堪、生氣不複的好姐妹,星琅鼻子一酸,眼淚劈裏啪啦掉個不停。
    樓裏其他收到消息後趕來的眾多姐妹圍在一起,互相安慰:“月嵐她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
    小玉兒一直扶著星琅。
    “小姐,你別傷心、難過了。月嵐小姐她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再說,不是還有大夫在嗎?月嵐小姐她會好的!”
    聽了這些話,星琅擦擦眼淚,但眼角依然濕濕的。
    大夫一診斷完,屋裏的人便急切地問:“大夫,她怎麽樣了?”
    大夫捋了捋胡須,回答道:“這位姑娘沒什麽大礙,隻是過度勞累導致氣血不足,需要休養。我再開幾副藥,定時服用,就會好的。不過,值得特別小心、注意的是,她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要按時給她進補。如果她的身子再這麽虛弱下去,恐怕會熬不住生產之苦。”
    前麵兩句話,讓眾人提著的心落地了。後麵的兩句話,又讓她們的心在半空中懸浮著。
    送走了大夫,安排了人去抓藥。
    眾人全都悶悶的,一室沉默。
    突然,星琅激動地開口了:“我就說男人都不可靠吧,天下烏鴉一般黑!這個傻女人、笨女人、癡女人,她卻說什麽‘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那個姓趙的說什麽‘會愛她一輩子,會一生一世對她好’。可現在,看看,她都成什麽模樣了!”
    良久,春媽媽道:“我閱人無數,是不會看錯的。當初,也是看出趙公子他是真的很愛月嵐,才會讓月嵐跟他走的。說不定,這其中有什麽誤會。”
    “誤會?事實勝於雄辨,哪會有什麽誤會!”星琅不以為然。
    紅錦----花滿樓裏身價僅次於兩位頭牌、花魁,說:“或許真的有什麽誤會也說不定啊!當初趙公子信誓旦旦地跟我們保證,他一定會讓月嵐一輩子幸福快樂的。”
    “男人出口的都是甜言蜜語,指不定就是口蜜腹劍呢!”
    “可趙公子實在不像這種人啊!”
    “路遙知馬力,曰久見人心。”
    “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麵不知心。”
    “如果趙公子真是這種人,我可就對天下男人徹底失去信心了。”
    “我還以為遇見了一朵奇葩,沒想到,連趙公子那樣的情種都是個負心漢。唉,男人哪!”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鬧得不可開交,場麵險些就要失控了。
    春媽媽大吼一聲:“好了,你們一人少說一句。等月嵐醒過來,一切便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眾人想想,也是。無論她們說的真相有多接近事實都敵不過當事人口中的話語來得令人信服。
    房間裏瞬間陷入寂靜。
    幾個時辰後,在眾人昏昏欲睡之際,躺在床上的人兒覺得休息夠了,於是悠悠轉醒。
    “嗯……”月嵐掙紮著想要坐起身,卻因為身體太虛弱而又重新摔回去。
    碰撞發出的聲音讓眾人打了個激靈,渾身一顫。
    “醒了,月嵐醒了。”
    星琅高興地奔過去,坐在床沿道:“月嵐,你終於醒了!”
    看到月嵐不放棄地想起身,她急忙阻止:“哎,你躺著別亂動!大夫說你勞累過度,需要好好休息。”
    月嵐隻得繼續安分地躺著。
    “春媽媽,各位姐妹。”月嵐環顧四周,朝眾人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月嵐,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星琅一臉凝重。
    看看眾人,都是這副表情。
    月嵐知道自己必須要給她們一個交待,可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是不是那姓趙的對不起你?”星琅誤會了月嵐臉上的為難,自作主張地把所有的過錯推到她的心上人身上。
    “不,不是!”月嵐馬上反駁道。“是我對不起他。”
    她不能讓心愛之人為她背黑鍋,他已經夠不幸了。
    “是我,一切都是因為我。”說著,眼淚也出來了。
    “月嵐?!”
    眾人不解,滿頭霧水。
    星琅用自己的絲絹替她擦幹眼淚。
    “你不要哭,慢慢把事情說清楚。”
    “舞翔他,他不是普通人,他是皇族!”月嵐的話就像一顆地雷炸得眾人眼冒金星,不知今夕是何年。
    舞翔,就是月琅口中的那個姓趙的,就是眾人口中的趙公子,就是月嵐心中的愛人。
    春媽媽感歎一句:“我一直覺得趙公子他不尋常,卻從沒想過他的身份竟如此尊貴!”
    “那是不是他的家人不接受你,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可就算如此,隻要趙公子意誌堅定,事情也不會壞到哪裏去啊!”
    “若那趙公子是個侍親至孝的人,他必是萬分為難。”
    “這是可以理解!”
    “雖說如此,他也不能拋下月嵐不管哪!”
    眾人又你一句,我一句,自說自話,吵翻了天。
    “你們不要再在那裏胡亂猜測了,還是先聽聽月嵐怎麽說吧!”星琅的一句話讓眾人頓時閉緊了嘴巴。
    “舞翔他對我的情意自始至終,他的選擇一直都是我。是我自己放棄了他,是我主動離開他的。”
    “為什麽?”眾人更加糊塗了。
    月嵐看看眾人,淚水又在眼晴裏打轉,話語哽咽。
    “我們回到京城後,舞翔他就馬不停蹄地準備成親事宜。可是,我們忘了,舞翔的婚姻是不能自己作主的。皇帝聽說舞翔他要娶一個青樓女子後,大發雷霆。他立刻擬詔下旨,讓舞翔娶大將軍之女為妻。舞翔他,他竟當眾抗旨拒婚。他對傳旨的公公說他已經有了我,這輩子他隻會有我這個妻子。”說到這裏,月嵐已經泣不成聲了。
    “趙公子是個真正的大丈夫!”眾人動容了。
    “後來呢?”眾人皆口出一詞。
    “後來,皇帝一怒之下,派兵包圍了舞翔的府坻,囚禁了他,希望能夠逼迫他回心轉意。”
    “趙公子他不肯?”眾人皆口出一句。
    “嗯!”月嵐她點點頭。
    “但你一定很不好過。”星琅道。
    “那段時間,舞翔府坻的人都在暗地裏罵我是狐狸精。他們說舞翔他是一個前途無量的國家棟梁之才,卻有可能因為兒女之情而斷送一生。他們說抗旨拒絕、違背聖意,惹惱了皇帝,舞翔他的下場不是死就是貶為庶民。他們還說是我害了舞翔,是我毀了舞翔。”
    “他們怎麽說我、怎麽罵我,我都無所謂、不在乎,我在意的是舞翔的未來。我決不允許有人阻礙他大展拳腳,即使那個人是我自己。因為,我了解舞翔他是一個心係社稷百姓的人。我知道,舞翔他會為了我拋棄身份地位、拋棄社稷百姓,放棄心中理想,放棄功名利祿。我明白,舞翔他肯犧牲一切,隻願與我長相廝守、白頭到老。我清楚,我什麽都清楚,可我不要、也不想。”
    “如果你真心真意愛一個,就要讓他相信這世間多麽美好。若你的愛會讓他失去所有,那麽這便不是真愛是自私。這時候你能做的就隻有離開了,因為有一種愛叫做放手。縱使我往後的日子沒有歡笑、沒有幸福,縱使我的後半生生活在地獄,我也不後悔我今曰的選擇。我愛舞翔,很愛很愛。今生能夠得到他全心全意的愛是我最大的滿足、最大的運氣、最大的幸福。為此,我感激上蒼。”
    眾人被感動了。
    “月嵐,無論你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我們都支持!”
    誰說煙花之地無真情?誰說青樓妓院盡婊子?誰說婊子皆無情?
    煙花女子也有心、也有情,也會講義氣。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也可以是形容她們。
    “隻是可憐了我們的孩子!”月嵐摸摸不甚明顯的肚子。
    “月嵐,隻要你不嫌棄,她便是我們共同的孩子,我們會把她當作親生孩子來疼愛、來教育、來撫養。”
    眾人的情深意切,讓月嵐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淚,再次落下來。
    “我怎麽會嫌棄呢?雖然她因此沒有尊貴的身份地位,但是有你們這麽多的姨娘照顧,是她前生修來的福氣!”
    時間如白駒過隙,它不會為誰停留。
    離開愛人的痛苦在樓裏姐妹無微不至的關懷下慢慢被月嵐沉在心靈深處。
    隻是在夜深人靜、燈火闌珊的時候,月嵐會一頁一頁地翻開過往的記憶,一遍一遍地回味往事的美好。
    往事隻能回味的悲涼和無奈,月嵐默默地承受,任憑思念的蟲子啃咬她的五髒六腑。
    她真的真的好想好想舞翔,可她卻隻能一個人蜷縮在冰冷冰冷的床上,在腦海中、在心版上一筆一畫刻著他的深情、他的溫柔、他的音容、他的笑貌,他抱著自己時的溫暖有力,他吻著自己時的嗬護疼愛。
    月嵐常常問自己:如果有一天她下了黃泉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她還會如此清晰地記得舞翔的一切嗎?
    然後,她便斬釘截鐵地答複自己:會的!她會想盡一切辦法帶著對舞翔的思念轉世抬胎,把今生欠他的情在來世加倍償還。
    白天,在眾人麵前,月嵐的臉上經常掛著微頭,她不想樓裏的人為她擔心。
    可她不知道的是,眾人都看出了她是在硬撐著、挺著,但沒有人去捅破那層紙,她們隻好在日常生活上對她更加細心體貼。
    半年就這樣波瀾不驚地過去了。
    月嵐的肚子像是吹氣的球漸漸鼓了起來,孩子已經有九個月大了。
    眼看著臨盆的曰期近了,樓裏的人是一個比一個緊張。
    眾位姐妹這個不許她這樣,那個不許她那樣。幸好她挺著大肚子行動不方便,隻能呆在房間裏,要不然哪……
    那些個下人啊,這個寸步不離地跟著她,那個監督她吃幹喝淨。就不知道誰才是主人,呼?
    春媽媽更誇張,天天雞湯伺候。盛情難卻啊,她快成了一頭母豬,唉!
    親人的關心像一股暖流在月嵐冷卻的心間淌過。
    沒有了愛情,她還有親情和友情。
    百姓的曰子平靜,不代表國家太平。
    這不,邊疆傳來急報,說是野蠻的胡人不滿他們奉貢所得的回報而出兵進犯、攻打我朝北部邊境。守衛的士兵沒有準備,措手不及,以至於讓邊防重鎮----寶喜鎮淪落敵手。
    朝廷上下一片嘩然,民間自是議論紛紛,人心惶惶。
    皇帝為此一夜急白了頭發。
    正在君臣一籌莫展之際,賢王主動請纓領兵上戰場,且意誌堅定不可動搖。
    皇帝起先不願,但因終未找到解決之道而退步。他同意發兵,任命賢王為元帥,掌握邊疆所有權。
    賢王率軍出京城的那一天,街道兩旁擠滿了送行的百姓,他們萬分讚賞王爺的勇氣和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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