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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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真相
紫嫣的靈柩停在碧雲宮內,在院子中搭設了龐大的靈棚,宮中人按著等級紛紛來祭拜。芝莆太後得到煖的特許,也來到碧雲宮看望紫嫣的靈柩。
芝莆燃起香,向靈牌揖了揖手,把香插在香爐內,歎了一口氣。紫嫣這丫頭乖巧伶俐,與世無爭,承歡膝前,也帶給她諸多的快樂,沒想到就這樣去了。
芝莆太後雖然受到監禁,但身份地位依舊是太後,所以見到她的各室妃嬪,紛紛拜禮,芝莆隻是怏怏地應酬,並不想在這裏多耽擱,起身欲離去。
正在這個時候,忽聽小太監在外麵呼喝一聲,說是南虞娘娘駕到。
芝莆聽是南虞來了,心中立時糾起一個大疙瘩,隱忍的一腔憤恨霎時就崩發了出來。她不錯眼珠地盯著院門口,果然,南虞翩翩的身影出現在那裏。
淡淡的流雲髻,鬆鬆地挽在鬢間,身上披了一件繡有素雅蘭花的白絲鬥篷,更襯得她粉雕玉琢。
南虞抬頭看到一臉陰氣的太後,心頭一顫,每次她見到太後這副神情,便會渾身地不舒服起來。她連忙行了幾步,到太後的身前去行禮。那太後卻像是見到什麽汙穢之物似的,向後躲了幾步,冷聲道,
“哀家受用不起,以後你見到我避開就是,不用近前施禮!”說著一擺袖子,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
南虞霎時紅了麵頰,沒想到太後竟然對她這般冷淡,心中立時有些委屈,眼中便浸上淚來,一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樣子。
芝莆瞥了她一眼,立時火冒三丈起來,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憤恨與嫉妒,上前一把拽住南虞的衣襟,
“你是不是就用這個樣子去勾引聖駕的?你這個汙穢的狐狸精,身子已經不幹淨還要來陪王伴駕,讓老娘蒙受屈辱,讓我皇室蒙塵,你……該當何罪!”
院中所有人都被太後這突如其來發作震住,緊張地看著二人,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南虞一驚,聽著太後的話,一直盤旋在她心中的疑問又浮了上來,
“太後……你……說什麽?我怎麽是……身子不幹淨了?”
太後憤恨地推了她一把,南虞身子向後急退,竟收勢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惶恐地看著芝莆。
芝莆氣急敗壞地又踏前一步,“你裝什麽糊塗?你曾在民間為妓,被人淩辱,有了這樣的經曆,怎好再回到宮中來?”
“啊?!”南虞張大嘴巴,驚愕地看著她,腦中電光石火一般閃現在夢中出現的情景,還有她臍腹上那莫名其妙的疤痕。她不顧一切地起身撲向芝莆,抓住芝莆的裙裾,急聲道,“太後,你說清楚,我怎麽會在民間為妓,這……是怎麽回事?”
芝莆嫌惡地看她一眼,用力奪出南虞手中抓著的裙擺。南虞身子後頓,又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她。
芝莆把心中鬱結已久的話發泄出來,感到舒服了好多,用手拍了拍胸脯。看一眼在旁邊已然嚇傻的小黃。
正在這個時候,就聽小太監一聲喝喊,“陛下駕到!”
大家把目光齊刷刷地看向院門。芝莆心中一駭,似乎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剛做了什麽事情。她緊張地抻了一下衣擺,看向門口。
煖一臉急色地出現在門口,眼睛在院中急巡,當他看到坐在地上,一臉驚恐的南虞時,眼神恨恨地瞥向有些局促不安的太後。
煖快行幾步,來到南虞的身前,伸手要拽起她,南虞卻驚慌地撥開他的手,口中惶恐地說道,“不要碰我!我……很髒的……很髒的……”
煖看到南虞這個樣子,嚇了一跳,緊張地蹲下身,“南虞!你……這是怎麽了?我是煖呀……”
南虞卻像是不認識他了一般,向後躲著身子,她已經意識到,太後說的話一定是真的,自己曾流落民間,夢中的情景也一定是真的,那道傷疤就是夢中那樣留下的,一定是錯不了,是蜊牙救下自己,然後……
南虞似是捊順了思路,感覺自己的身子在一點點地冰冷,霎時墜入無底的深淵。她隻看到煖在張嘴,卻聽不清煖在說什麽,耳中轟鳴作響,漸漸地失去了意識。
煖看到南虞倒地,急忙俯身抱起南虞,口中大呼,“快去傳禦醫!”
在一旁的芝莆卻再也不想沉默,既然事已至此,她也隻能是破釜沉舟了。她向前一步,喝道,“慢!陛下,你不要再受這個狐狸精的蒙蔽了!”
煖忽地轉過身,怒視著芝莆,“太後!南虞有什麽蒙蔽我的?你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與南虞為難?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寡人嗎?”
芝莆伸手指著煖懷裏南虞,“她流落民間的時候,曾經淪為風塵女子,已然失貞,陛下怎麽還可以寵愛她?”
煖一下子僵在那裏,眼睛直淩淩地看著芝莆太後,好半晌才僵硬地轉過頭,看向懷中的南虞,這……是真的嗎?手不自覺地鬆開,南虞從他的懷中直落下去,摔在地上。
南虞卻像是死了一般,沒有任何的動靜,靜靜地伏在地上。院中所有的人都僵在那裏,包括流動的空氣,太後的話像炸雷,炸暈了所有人。
煖呆呆地看向太後,“你……說謊……”
芝莆不屑地撇了一下嘴,
“這種事情我能扯謊嗎?我不要腦袋了?如若陛下不信,可以派人去那個小鎮打聽,她當時紅極一時,待價而沽,是蜊牙從那裏路過救下了她,把她帶回京。”
“唔……”蜊牙仰麵向天,灰淡的天空浮滿厚厚的雲層,隻在極目的遠處露著淡藍的顏色。他閉上眼,良久都沒有動一下,腦中卻像是有雷電在轟鳴。這是怎麽了?事情為什麽會是這樣?
蜊牙藏匿了南虞,是因為南虞再也不能回到我的身邊,他是想永久地藏匿下去的,可是機緣巧合,太後揭發了此事,讓我和南虞又意外地重逢。感謝這次重逢嗎?緊閉的雙眸,眉睫深擰,遮蔽著就要湧出的淚水。
暫緩了那綿綿的相思苦痛,我沉浸在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幸福與快樂之中。
蜊牙,你一定是看到了我的幸福與快出真相,可真相最終還是被揭發出來了。蜊牙,你該當何罪呀?此時我隻能這般輕輕地問你。這就是你詮釋的兄弟嗎?可我伸出的手臂再也抓不到你了。
煖睜開眼,默默地轉過身,低下頭,緩緩地向外走去,沉重的步履,億是牽動著幾千年的憂傷。風兒拂過,卷起剛剛落下的泡桐樹的葉子,撲打在南虞的臉上。散落的黑發,被風兒揚起,最後散披在她瘦弱的身。
太後看著煖落寞的身影,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追了上去,口中呼著“陛下”,心想,此時傷心欲絕的皇兒,一定少不了她這個母後的安慰。
人群紛紛散去。
碧雲宮的院落,霎時變得空曠蕭瑟。隻有小黃還站在這裏,目睹著沒有血光卻勝似血光的人間悲劇。她突然感到周身寒冷,瑟縮地抱起肩。濃厚的雲層越發肆無忌憚地壓下來,讓人透不過氣。
她扭過頭,看著伏在地上一動不動,還處於昏迷狀態的南虞,眼中不自覺地泛上淚霧,暗暗悲歎,你何苦醒來?你太弱,弱得不堪一擊,這裏焉有你的生存之地?
小黃走過去,抱起她,那花顏依舊美豔,卻讓人揪心地疼痛。
一輛馬車,緩緩駛出宮門,守門的侍衛過去攔阻。趕車的小太監拿出慈安宮的腰牌,馬車被放行。鞭兒輕甩,馬兒悠閑地邁動四蹄,帶著車輪吱吜吜的響聲,緩緩行過高森嚴的門樓。
俊秀的小太監回頭看一眼漸漸關上的巨大宮門,鬆了一口氣,沒想到她這麽順利就出了宮禁。外麵的空氣清新撲來,讓她精神一爽。她回身掀開車簾兒,裏麵的小太監手中把玩著一塊兒方巾,嘴中依依呀呀地哼唱著汩羅江邊的小調兒,神情恬靜,嘴角不時漾著甜笑,她又走進了她快樂無憂的世界。
這兩個小太監就是小黃和又一次瘋癲的南虞。太後忙於她新的政治生命的來臨,無暇他顧,小黃趁亂帶著南虞離開了這個充滿凶狠殘殺的鬥場。茫茫天地又當駛向何方?然而車輪走向的地方,一定有著讓人繼續生存的希望。
煖徹底消沉了,幾日內,同進消失了兩個最重要的人,他感覺自己的精神霎時失去了依托,內心沉入深不見底的黑暗。他無力去處置任何事情,甚至沒有力氣去憎恨,他也不知該去憎恨誰。
太後趁這個機會,又把持了治理後宮的權利。看到煖不理朝政,整日鬱鬱寡歡,她又開始把手伸向了朝政,內心暗暗得意,沒想到,強大暴戾的煖竟如此簡單地沉淪下去,自己這樣處理南虞之事,竟有如此奇妙的效果,甚至後悔自己說得晚了。
她突然想到了小黃,怎麽今天一天都沒有見到她的人影?這樣一找,才發現,小黃和已無人問津的南虞同時消失。經盤查,知道今晨出去一輛馬車,用的是慈安宮的腰牌,經守宮侍衛描述,知道那就是小黃和南虞。
太後暗噓了一口氣,沒想到小黃這丫頭竟然背叛她,帶著南虞逃走,這可真是忤逆到家了。看來她平日裏的乖順伶俐,都是裝出來的,她的心裏竟是與哀家如此大相徑庭,哀家又豈能放過你!
於是馬上發出對小黃的追緝令。
煖麵容憔悴,看著夕麗宮燃起的大火,漠然轉身離去。南虞的影子隨著那把大火,在他的心裏再也沒有任何的痕跡。他甚至從未問過南虞的下落,好像這個人從來就不曾存在。
他重新走回議政殿,招集群臣,威嚴地高坐於龍庭。大家看到久未理朝政的煖又虎聲虎氣地回來,心中都是各懷心事,新投靠到芝莆太後那裏的一些官員,額頭禁不住浸出汗來。
煖嘴角含笑,好整以暇地看著群臣的張惶與鎮定,這將又是怎樣的一場宮變?
蜊牙睜開眼,他已足足地昏睡了三天,臂上傳來的巨痛,讓他在夢中都要蹙眉咬牙。一童稚的聲音傳來,“爺爺,他醒了,看他的眼睛在動。”
“嗯,醒了就好,他也該醒了,等他醒來就把這一碗米湯喂給他。”蒼老慈和的聲音。
蜊牙的意識開始複蘇,腦中的影像亂哄哄,一時理順不清。哦……想起來,我掉下了山崖,隻感到身體迅猛下墜,難受的失重感,還未及落地,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難道這裏是陰間地獄?
他轉動眼球,看到一張可愛的娃娃臉,頭頂上紅繩紮就的衝天杵,昂然而立,讓人看著想笑。娃娃臉笑得甜蜜,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兒,摸了摸蜊牙的臉,粗硬的胡薦兒似是紮痛了他的手,忙不迭地收回來。
嘟著粉紅的小嘴兒,稚聲埋怨的口氣,“啊……你的胡子好硬,可以紮痛手的。”
蜊牙嘴角一牽,露出一個祥和的笑,艱難地張口想說話,卻覺得喉嚨幹澀,發不出聲音。機靈的小娃娃,馬上拿起桌上的一碗米湯,用粗糙的木製小湯匙,一口一口地喂給蜊牙吃。米湯入喉,甘美如怡,像是溫泉淌過幹涸的大地,滋潤出縷縷的生機。
蜊牙閉眼喘息了一下,他喝下這一碗米湯,感覺自己又是一個活體了。
蜊牙想坐起身,可胳膊上傳來的巨痛,讓他不得不又躺了下去,眉頭緊皺。老者拿著自製的藥膏過來,讓小娃娃閃到一旁。那藥膏顏色深綠,想是剛采摘下來不久的藥材,被碾磨成碎末,然後粘在那塊膏藥布上的。
老者歎著氣,把蜊牙包紮傷口的布解下來,換下那貼膏藥,然後把新的貼上。蜊牙因疼痛身子一震,但馬上忍住,向老者投去感激的目光。
“小夥子,這膏藥很靈驗,我們山裏人上山打柴,傷到哪兒碰到哪兒,或是被野獸咬傷了,都是用這樣的膏藥來治,又止痛又能很快愈合傷口的。”
蜊牙點了點頭,艱難地發出聲音,“謝謝老伯,是你們救了我。”
老者唉了一聲,又觀察了一下蜊牙的傷勢,“你這胳膊是被刀劍斬下的吧?好快的刀劍,哪裏都是刀啊槍的,我和孫子上山打柴,看到你才把你背回來的,你是撿了一條小命兒呀,我再去得晚些,流血也要流死你了。”
蜊牙難過地閉了閉眼睛,忍住從心底潛上的巨大悲傷,勉強地笑了笑,“是呀老伯,不過這回沒了胳膊,就再也不用刀啊槍啊的了。”
老者收拾起換下的藥物,“你就在我這裏養傷,要是沒處去住在我這裏也行,我們祖孫兩個深居大山,也很寂寞呀。”
蜊牙感激地點了點頭,“多謝老伯相留,就怕會給老伯帶來麻煩。”
老者搖了搖手,嗬嗬地笑起來,“有啥麻煩的,我們這些窮山裏人,既不怕你吃窮也不怕你喝窮呀。”
老者換上的新膏藥果然是靈驗,片刻之後,臂上的疼痛漸輕。
兩年後……
蜊牙擔著一擔柴,到集市上去賣,後麵跟著樂顛顛的寶兒。蜊牙傷好後,就在老者的家中住下,每日裏到山中打柴,然後擔到集市來換些零用錢。蜊牙白皙的肌膚此時已變成健壯的古銅色,這都是在山中打柴受日光照射所致。
寶兒看中一個高甲戲的臉譜,吵著要買,蜊牙笑著回過頭,“不要鬧,等賣了這擔柴就買給你,不過要那樣就不能給爺爺買玉石嘴兒的煙袋了,不是說好了,咱們給爺爺買一個好煙嘴兒的嗎?”
寶兒一聽咧開小嘴兒笑了,“那就留著錢給爺爺買煙嘴兒吧。”
蜊牙謄出手摸了摸寶兒的頭,“寶兒真乖,明天賣柴的餘錢,一定給你買臉譜。”
寶兒高興地吃吃笑,伸手抓著扁擔的一頭兒,跟在蜊牙的身邊,在人流熙攘的街道上穿行。
蜊牙雖是剩下一臂,但憑借年輕力壯,又身負武功,所以這柴打得還是比一般人要快得多,順便還能打些野味來賣,集鎮中買柴的主客都認得他,都願意買他的柴。
蜊牙把柴放在老地方,用手巾利落地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然後直著嗓子吆喝,“響幹的鬆木幹柴啊!十文錢喲……”
蜊牙喊罷揉了揉嗓子,心裏一陣暢快,兩年的時間,他已經從一個將軍變成一個打柴的樵夫,雖說生活清苦些,但生活中沒有了緊張的爭鬥殺伐,似乎這一生都沒有這樣安逸過。
他有時眼望京都,不知宮裏的南虞怎麽樣了,有煖安護她,一定不會錯吧?他甩甩頭,抹掉這多餘的思緒,繼續他每日的打柴生涯。無父無母的寶兒,很是乖巧,整日纏著他,有時和他一起去打柴打獵,一去就是一天,也從不說累,與蜊牙親如父子,也給蜊牙苦澀的心帶來諸多的快樂。
蜊牙與寶兒一同坐下來,用衣襟煽著風,等著來買柴和野味的人。
寶兒看著蜊牙,突然把頭湊過去,吃吃地笑著說,“牙叔叔,你知道嗎?爺爺要給你娶媳婦了。”
“啊?”蜊牙驚愕地回過頭,看著寶兒,“你瞎說什麽?咱們窮得隻能吃上飯,哪裏有錢娶媳婦?”
寶兒神秘地一哂,“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寶兒揉了揉發癢的鼻子,“我昨天晚上看見爺爺把錢罐子裏的錢都倒了出來,說是攢得差不多了。”
寶兒說完學著爺爺的樣子,一擼胡子,“你牙叔叔沒了一隻胳膊,想是大戶人家的女兒是娶不上的,咱就娶一個能幹的鄉村姑娘,聽產十裏屯有一對姊妹,聰明能幹,以賣繡品為生,那個妹妹和你牙叔年貌相當,正好做夫妻的。”
蜊牙看著寶兒那嬌憨的模樣,笑著撥了一下他的頭,“說什麽呢?調皮!”
寶兒煞有介事的摸了一下腦袋,有些著急地辯道,“是真的,我真的聽爺爺這樣說,十裏屯的兩個姑姑你沒聽說嗎?”
蜊牙看寶兒的神色真的不像是在開玩笑,就回過頭盯了他兩眼,“沒聽說呀,怎麽了?”
寶兒哼了一聲,扁著嘴,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那兩個姑姑長得可漂亮了,隻是大姑姑平時不出屋,也不與人來往,隻是在屋裏刺繡,繡好了就叫妹妹出來賣,那繡口拿到街上就一搶而光,好賣得緊呀。”
“哦?”蜊牙一臉驚詫,一說到刺繡就想到南虞,那是鄉中高手,沒想到在這偏遠的小鎮竟然也有這樣擅長刺繡的人。說著就又扭頭向京都的方向望了望,心想這會兒南虞應該封後了吧?小鎮偏遠,什麽消息也聽不到。
寶兒拉了一下蜊牙的衣角,“牙叔叔,你可不要不信,爺爺說今天他就托媒人去說一說,晚上咱們回去沒準兒就有好消息了呢。”
蜊牙回過神來,笑著又撥了一下寶兒可愛的小腦袋,“好啦,瞧你整日呱呱地叫,快趕上樹上的老鴰鳥兒了。”
寶兒也嘻嘻地笑了起來。
天擦黑時,蜊牙終於把柴賣掉,領著寶兒往家走,剛到家門口,就聽見一個老婦人的說話聲,“老黑頭兒呀,真不知你家牙是走了什麽運,你讓我去說媒,本來我是沒抱什麽希望,因上那姑娘家提親的人,都要踏破門檻了。”
爺爺一聽,馬上為蜊牙辯道,“我家牙可不是一般的人,上次就打回一隻老虎來,虎肉分給了鄉鄰,虎皮賣了好價錢,我家的日子可也不比從前了,委屈不了人家姑娘。”
媒婆格格一笑,“說得也是呀,牙的好處我也是沒少講啊,也是緣分到了,開始那姑娘還不願意,可這個時候呀,她屋裏的大姐就把她叫了進去,不知在屋裏和她說了什麽,一會兒那妹子就哭著出來了,說是奉姐之命,答應了這門婚事,讓你家擇日迎娶。”
“唔……是這樣呀,看來她家大姐也真是好眼力,想我家牙可是一表人才,雖說斷了一臂,可照樣什麽活兒也不耽誤呀,嗬嗬……”爺爺自豪地笑。
蜊牙一步踏進屋裏,著急地道,“爺爺,我還不想娶親,還是把娶親的錢留著吧,寶兒也還沒有念書。”
爺爺見蜊牙這樣說,把臉一繃,“什麽事依你,這事可不能依你,你看見嗎?這親事我已經說好了,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那可是十裏八村都在求的好姑娘!你個傻小子!”
蜊牙見爺爺真的些惱了,於是不敢再說什麽,心裏想,這屋裏也許真的需要一個女人來支應。
花轎悠悠,嗩呐喧天,院子裏聚集了爺爺的親朋好友,紛紛向他舉杯道賀,都說他今天可是娶了一個好兒媳婦。爺爺隻是嗬嗬地樂。
洞房內,蜊牙滿麵羞窘地挑開蓋巾,看到一張秀美柔和的臉龐。當新娘抬起頭看向蜊牙的時候,驚愕得從喜床上站起來,“蜊……牙將軍?!是……你?”
蜊牙一怔,沒想到新娘竟然能叫出他隱瞞起的名字,癡愣愣地看著她,覺得眼前人有些麵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你……是誰?怎麽……你認得我嗎?”
新娘喜得極而泣,“將軍,你認得我了嗎?我是太後宮裏的小黃呀!”
“小黃?”蜊牙滿麵猶疑地看著她,似是在緊張地回憶,好久才愕然地哦了一聲,好像芝莆太後的慈安宮中確實見過她。心中一驚,“你……怎麽會在這裏?還……”
小黃像是見到親人般抹了抹眼淚,長久以來的委屈心酸,一霎時都湧了出來,蜊牙雖然不認得她,但她對大名鼎鼎的蜊牙可是神交太久,並且為他的命運深深地擔憂過。
小黃哭泣了一會兒,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拉著他就往外跑。
蜊牙被她牽著,也隻得跟著她跑。院裏的賀客們突見新郎新娘跑了出來,都大感驚異,不知發生了什麽。
小黃邊跑邊向蜊牙講說了她與南虞的遭遇,說南虞就在十裏屯。蜊牙聽罷,簡直要震驚得暈過去。他還以為南虞已經封後,沒想到竟然流落至此,心中不免暗暗埋怨煖的絕情,也許真的是君民有別隔重天吧,一代天子,怎麽會容得下遭遇慘淡的南虞?
他二人跑到十裏屯的家時,卻裏裏外外沒有找到南虞,小黃大急,又拉著蜊牙向後山找去,說南虞沒事的時候,時常到後山去閑散,那裏有一片杏林,景色怡人。
剛到杏林的邊上,就聽到裏麵傳出咿咿呀呀的歌聲,聽聲音正是南虞所唱。蜊牙心裏一陣興奮,小心地向林中走去。
漫天飛舞的杏花中,南虞手持折扇,翩翩而舞,口中輕輕唱道,“儂本是天池的人物下凡間,曆經百苦與甘甜,人心醜美親體驗,人性善惡細細觀。善者予我生存地,惡者送我入刀山。還不清的閻王債,斷不了的骨肉情。生來皮肉都相似,為何人心千萬種?且看那屍骨堆裏慶勝利,且看那親情相軋慘重重,勸世人,多行善舉多豁達,才有個天倫之樂慰此生。”
南虞的身影隨著綿綿不絕的歌聲漸漸變得恍惚,裙裾飛舞間,身輕如絮,漸飛漸高,最終隨風而化。隻有這細細的繞梁歌聲在耳邊盤旋、縈繞。
小黃與蜊牙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雙手緊緊地握到一起。心想,這南虞應是天上的仙子吧?這樣的人物怎麽是人間才有的?她心願已了,隨風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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