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規則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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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友總在不經意之前遇到,才有氣可吐。周幸在街上與邢林不期而遇。已經有半年多的時間沒遇到他,黑了很多,原先總是掛在臉上沒有鏡片的黑鏡框,倒是變出了鏡片。
    他的一隻眼是通紅的,像是眼底出血。
    熱情過後,邢林看著麵前的人有些尷尬。她和施明山的事已經是知道了,這與尋常不符。他心裏有兩個掙紮,年輕女孩和老男人的關係,他更希望隻是交易,這樣便會另周圍的人輕鬆很多。不過,私心又會期望這兩個熟人是因為確實的情感才走到一起的,雖然很難,到可以說是一樁童話。
    “喝奶茶嗎?”
    他還是不太會邀請。
    “好啊。”
    今時與往日不同,和周幸坐在酒店喝下午茶邢林顯得拘謹了很多。想來也是,從前是街邊奶茶店熱熱鬧鬧的一對兄妹,如今不知要當彼此做什麽?
    他低頭一笑。
    “以後,我是要當你做師妹還是師母呢?”
    “隨你喜歡。”周幸好像對這些並不在意,“怎麽?我覺得你很在意。”
    “不在意是假的。要是公布了,也是通街巷尾熱議的新聞。”
    邢林拿起手指大小的點心放進口中,假作無意的看了周幸一眼。她到底還是在意了,說的話難得有些刺拉拉的。人言可畏吧,精神壓力上她承受的絕對比施明山還要多。
    “父母那邊的壓力很大,是不是。”邢林關心。
    “是呀。”
    “那你打算怎麽辦?這個婚,結定了?”
    “這個世界一直很荒謬,但同樣荒謬的我從未打算與它對抗,也沒有打算妥協。也許是他們病了,也許是我病了。可不礙事,這最多隻是濕疹。”
    “長輩想的也是為了你好。畢竟傳統不是這樣的。”說著邢林低頭悶笑,“其實也不是不行,古時老爺納妾是越年輕漂亮越好。八十的白頭老叟配一個十八的姑娘,你說樂不樂?”
    周幸輕笑,“哪還用納,門口的獅子都是髒的。”
    “嗬嗬,不生氣?”
    “不氣,都還沒點名道姓,有什麽好生氣的。再說我本來就不是在意那些規矩的人。”
    “我就是怕你在意。就算沒往心裏去,耳朵聽著也煩。人很自私,這個社會比以前艱難,使人變得更自私,但是最可怕的還是變得狹隘。”
    “你可不能以為自己比長輩們多看了幾平方米的地球,多看了些電子屏幕就更加眼界開闊、見多識廣。矛盾本來就是我種下的,生根長樹結果子,肯定是我要兜著的。隻是稍微覺得有些難。”
    “怎麽難了?”
    “我不說全部,但有的東西還是希望家裏人能夠接受吧,能理解的話最好。雖然我還想要支持什麽的,哈哈,不過都隻是想想。我有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施導我是不想要放棄的。”
    “別這麽想。船到橋頭自然直。施導怎麽說的。”
    “他已經體貼我很多了。邢哥,其實我一直都不了解為什麽那麽多人都很冠冕堂皇的覺得不能對親人展露真實的想法,不能對朋友和家人展露自己負麵的情緒,不能對朋友說自己的取得的成就。做這些是我們對他們苛刻,可不做這些是對自己苛刻啊。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有親人、朋友從你遇到的那麽多人中區分出來。因為你們的關係。關係是什麽?如何辨別親疏?就是提供的情緒價值,這種價值是相互的。人真是越活是一顆越遠的小行星。”
    這個問題邢林無法解答,甚至在周幸說出這些話之前,他也是那些冠冕堂皇之一。
    “我不知道。就大家都那樣認為了。你不要很在意。”
    “所以我明白了,為什麽最後關係最親密的是能夠接受負麵的你的那個人。對於我,隻有施導能夠接受那些離經叛道、不切實際的想法。不對我提出指責。”
    “小杏子,別這麽想。還有很多的人的。除了施導以外還有其他人的。”
    “是嗎?比如你。”
    邢林暗笑,“在下不才。”
    周幸並沒有笑,而是嚴肅的問邢林。
    “那如果施導拍我的劇本,也捧我做導演呢?”
    邢林錯愕。
    是的,他不會接受的。周幸隻是入行兩年的小姑娘,而自己已經努力了那麽多年。看吧。女人就是有這個好處。
    察覺到自己想法陰暗的邢林,很快清醒了過來,難以置信的看著周幸。她了解人的惡劣,將隱忍的不滿轉化為對他人的苛刻,不符合自己的觀點則群起而攻之。
    “你不用擔心。嫁人後我也就沒有寫劇本的業餘愛好了。必須做出取舍和平衡,這也是大家都希望的。”
    她很清楚以他們的年齡差,施明山其實不太需要一個力量均衡的伴侶。
    “那你自己呢?”邢林關心。
    “也是我欣然接受的。輕重有別,和他在一起就夠了。”
    “不覺得可惜嗎?為了感情,放棄自己的事業?”
    “不要把東西截然分開。我還是可以跟他學習很多的東西,隻是換了一種方式成長。他會一直都是我的老師和我的良友。我很女權但我不是女拳。不要盲目的踩低捧高、排異趨同,往往我們正是需要主流價值觀以外的人,而不是規則之外的人。我並沒有破壞規則,也不想。”
    邢林默默的呷了一口茶。
    “其實我還挺怕你嫁不出去的。沒想到這麽快。施導。挺適合你的。”
    “對了,今天我生日。他還沒老,是我又大了一歲。”
    那是一場熟悉的大雪。天際間飄滿的白色的軟絮,在燈火相陪的城市夜空伴著冷風盤旋,又緩緩罩落。
    施明山為周幸送上了她的28歲生日禮物,那是她27歲時見到的第一場雪。
    摘掉眼鏡周幸抱住施明山,哭唧唧的。
    “好好的怎麽哭了?”
    周幸歇在他的頸上,任性的搖頭。“怎麽能不哭啊。是那天的大雪嗎?”
    “哪天?”
    施明山揣著明白裝糊塗。
    “《時光快遞》的時候,房頂的大雪。”
    “喜歡嗎?”
    他伸頭撫摸她的頭發。
    “喜歡。是最棒的生日禮物。”
    “可惜你看不到自己頭上頂著白雪的樣子,像一個可愛的小海獺。”
    “唔~”
    周幸撒嬌。
    “以後我還可以帶你去看得更多。世界那麽大,再一起走好多的路,看好多的風景。”
    “一起。春夏秋冬,地球萬裏。”
    “一起。晨昏日夜,白年好合。不是不多不少整百年,是從黑發到白頭的白年。幸兒啊,不管怎麽樣這個冬天結束之前我們就去港島注冊好不好。做我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