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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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漸西垂,眼見著就到了華燈初上的時候。
    若依著舊例,此時該到了宵禁的時辰,湖邊的人卻比白日裏多了許多,人們拿著小巧精致的燈籠,賞這湖麵的美景。四處高樓掛滿了花燈,綽約的影子投在湖麵上,還有數艘畫舫花船漂在水麵上,這份夜景美得如夢似幻。
    新帝登基時,便下旨說每年入夏秋前,每逢第十日之夜白京城可免宵禁,為了安全,自有官兵把守巡邏,但不得滋擾百姓遊玩、商家賣貨。
    今日聽說金雀樓在這曲江池上放出幾艘花船,上有胡姬歌舞,隻要提前付了定金的,都可以上船一觀;而岸邊的眾人,還可以看到歌舞,更有一個神秘的歌姬會出場。金家說得如此神秘,自然引來了許多人,直把這湖邊擠得水泄不通。
    陸府的畫舫上,裏麵燈火通明,四麵的紗簾都被侍女們放了下來,好方便娘子們喝醉胡鬧。
    適才的桌子凳子都被搬到了一處,隻留了一個空桌子,上麵放了一隻矮繡墩。她們定下了規矩,按酒量大小順序,量最大的先跳;又選了幾個侍女隔著紗簾,不許偷看跳舞的是誰,隻憑舞姿來判奪誰奪冠。
    “可隻許在繡墩上跳,若是下了繡墩的,都算認輸!”蘇菱補充道,桌子四周自然有習武的侍女護著,雖說掉下繡墩就是輸了,但也不能真讓誰摔傷了。
    金曦第一個站了上去,她縱然會舞,但偏愛胡旋舞,並不會這掌上舞。旁人是喝多了胡鬧,隨便跳一個也稱是掌上舞,可她清醒得很,也不願意直說自己不會,便直接跳起了胡旋舞。
    眾人哪兒管她在跳什麽,隻看她胡旋舞跳得好,都紛紛叫好。蘇菱不知從哪兒搶來一隻小鼓,敲了起來。聽她越敲越快,金曦起舞的速度也越來越快,裙擺上下飛揚,幾次有些不穩似是要踏空,卻都堪堪踩在了繡墩邊上。
    鼓聲如密集的雨點,裙擺轉起的風都帶動了四周的紗簾,突然鼓聲停,金曦單足立在繡墩中間,也停了下來。
    眾娘子叫好聲傳到了畫舫外,旁邊皆是金家的花船,船上的人早就注意到了這畫舫裏的笑鬧聲。有幾位郎君頻頻往畫舫上看,奈何層層紗簾阻隔,並看不真切,隻能看到有人跳舞的影子。
    金曦被扶下了桌子,那邊團兒在紙上記下了紗簾外侍女們的評判。
    第二個站上去的是蘇菱,她跳了一段宮宴舞,舞姿婀娜,但因喝了酒,顧不得跳錯與否,隻跳得自己開心、眾人大樂。
    後麵陸續上了幾人跳舞,輪到陸青青時,四周金雀樓的花船都傳來了胡人的歌樂。晴風往畫舫窗邊走,挑開紗簾看去,見每個花船上都坐滿了人,大多都是郎君們,胡姬在人群中跳舞助興,還有胡人唱歌,甚是熱鬧。
    晴風認出了幾家的郎君,想著今日雖是帶著陸府的小廝,但娘子們都喝醉了,怕生事端,便急急去吩咐船夫們將畫舫劃去湖心附近,離他們遠些。
    陸青青拎著裙擺,站在了繡墩上,之前喝酒時她嫌自己的披帛麻煩,便丟到了一邊。此時跳舞少了披帛,也懶得去找,就讓玉露把她的團扇拿來,跳起了劍器舞。
    說是劍器舞,卻因局限在繡墩上不好騰挪,本以為她舞幾下便罷了,誰想到在繡墩上的陸青青異常靈巧,她雙足交換而立,都能穩穩地踏在繡墩正中。這劍器舞跳得多了幾分嫵媚輕巧,蘇菱與眾人連連拍手稱好。
    一曲跳完,眾人在爭辯下一個該是誰,玉露自己站了出來,蘇菱又非得灌了她兩杯酒自證酒量,才肯放她上了繡墩。
    酒醉時的玉露,平常雪白的皮膚染上了幾分桃紅,直直從臉上蔓延到脖頸下,十分好看。她一減平日的清冷,嘴角噙笑,站在繡墩上,長長的裙擺遮住了她的雙足。她眼波流轉,低頭俯視時,眾人都安靜了下來,生怕驚擾了這樣不染凡塵的仙人。
    畫舫已經靠近湖心島的荷葉叢了,離得那些金家的花船倒是遠了許多,船夫們倒也不敢再往荷葉叢內劃去,就停在了這裏。
    有艘小船隱在荷葉叢中,上站著兩位年輕郎君,一位是金風,一位是簡墨。
    今夜金雀樓的這些花船都是金風一手策劃,他自然要在這裏看自己的成果如何,更何況再過一個時辰,他還準備了更大的驚喜,準能讓白京城驚動。
    簡墨看著這靠近的畫舫,道:“這是陸府的畫舫,怎麽到這裏來了?”
    金風看也沒看,道:“或許是不願與我們的花船湊得太近吧。”
    簡墨見這畫舫四周放著層層輕紗遮擋,裏麵全是女子的歡聲笑語,便留心多看了幾眼。他們小船正好對著畫舫的門闌,能將裏麵眾人的身影一覽無餘。
    玉露站在繡墩上想了想,上來眾人跳的舞蹈都不大相同,卻沒一個是掌上舞的。她自小學過舞藝,遠遠談不上精通,此時低頭看向自己的廣袖和披帛,突然計上心頭,腰身一動,跳起了長袖舞。
    此舞說不上難,難在神韻,若跳得太過嬌俏嫵媚,便入了俗流;若太過不惹塵埃,又嫌孤寡。
    簡墨見有個身影站在高處,突然兩袖一揮,披帛如水般從袖口傾瀉而出,這一動,已是動人心魄。他忍不住驚歎了一聲,金風聽見了,也往他所看的地方看去——
    紗簾微動,一女子身姿在翩躚而舞,她兩片廣袖猶如蝴蝶上下翻飛的翅膀,一會兒甩出兩側披帛,一會兒緊緊收在手邊。高速旋轉之中,可見她纖細的腰身,曼麗的身姿。
    金風隻覺得那披帛似乎有了生命一般,往上甩時猶如利刃出鞘,落下來又如靈蛇曳遊。他第一次看見這樣有魄力的舞蹈,忍不住用手撥開了麵前的荷葉杆,想看得更真切些,無奈層層輕紗遮蔽,隻能看得到朦朧的身姿。
    一曲舞罷,簡墨回頭正想跟金風感歎,卻見他已經看得出了神,忍不住打趣道:“阿郎要不要我上前問問,看看這是誰家的小娘子,正好前幾日大娘子還說該給阿郎尋摸個……”
    話還沒說完,金風就低聲斥他:“閉嘴。”
    簡墨看他還在看畫舫,也回頭看去,見剛才的女子跳下了高台,笑道:“人家都下去了,阿郎的心也下去了嗎?”
    金風瞪了他一眼,簡墨捂著嘴不敢笑得太大聲,隻怕金風惱了將他踹下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