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早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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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春行有點意外。
    沒想到薑氏會上門尋醫,在她的料想中,對方即便是要找,也該是找人托孤,而絕不是找大夫。
    她敲了敲屋門,“真睡著啦?鍋裏還剩點蒸飯,要沒人吃,我可全盛給老楊啦。”
    “別,我吃!”
    屋門應聲而開。
    王有才壓根就沒睡著,早就聽見院裏動靜。
    “你這鬧得哪一出啊?”沈春行大為不解。
    就依照老頭兩世為人的性子,即便真跟常大夫起了衝突,也不該做出如此幼稚的行為。
    “嗐,我這還不是為了避開老常……”
    王有才掃眼院裏的孩子,話未說盡,自個兒跑去灶房盛飯,見沈春行跟了進來,方才繼續道。
    “那位薑老夫人,怕是不行了。”
    “我知道啊。”沈春行挑眉,“你就為這跟常大夫鬧不愉快?”
    “你怎麽會知道?”王有才詫異回頭,見小姑娘神色淡淡,拍了下腦門,“是了,依你的身份,豈會不知?”
    “今兒虎子一來,我就覺得不對,那娃明明天庭飽滿,卻陰氣纏身,有枉死之兆。”
    “我這一好奇,尋思著跟去看看,結果剛到那兒,就見老常被薑氏給請出來,言自己無錢看病,不有勞他費心。”
    “那老常能答應嗎?好說歹說,就差貼錢給她看病,愣是沒把人勸動。我也是為他著想,才將其拉了回來,結果人還不高興了,給我甩臉子……”
    “我倒不是跟他置氣啊,主要是不知咋解釋好!你說這玩意能跟他說實話嗎?把老常嚇出好歹來咋辦!”
    說到這兒,王有才不滿地擲了擲筷子。
    “那薑氏,儼然已是具活屍,老常若與她起衝突,十條命都不夠用。”
    陰魂離體乃成屍,而所謂活屍,乃是壽數已盡之人,被用著某種陰邪的法子,將陰魂困在屍體內,期間需承受的疼痛堪比剜心蝕骨,最是為天地間所不能容忍。
    “話說這事兒歸你們地府管啊,究竟是何妖人在此作亂,你可得趕緊抓出來,別等他去害下一個人。”
    沈春行不置可否。
    “非是所有的惡皆因邪念,或許,也可能是因無法割舍的真情?”
    王有才一愣,連扒飯的手都停下,他細細琢磨,心頭跳動,已然想到某種可能,不由喟然歎息。
    “世間當真有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沈春行沒答,她站起身,扛著把鋤頭出了門。
    王有才幾口吃完,趕忙跟在後麵。
    兩人繞過幾個彎,停在間破敗的茅草屋前。
    即便經過修葺,這間小小的院子看上去依舊毫無生氣。
    虎子正坐在大門口生悶氣,見到兩人,先是一喜,繼而小心翼翼回頭望眼,哭喪著臉求道:
    “春行姐,你快勸勸我奶吧,她都咳血了,竟然還不肯吃藥!我知道咱家窮,我奶不願占便宜,可我,我,我以後一定能掙到錢!我會還醫藥費的!”
    沈春行安撫了兩句,把鋤頭遞給他:“既然要掙錢,就別錯過好機會。眼下家家戶戶都在挖菜賣菜,你今兒卻沒出現,這很不該。”
    “可是奶奶她病了,離不開我……”在那雙烏黑眼眸的注視下,虎子沒法解釋,咬了咬牙,接過鋤頭就朝自家田裏跑去。
    他是該去掙錢的!
    沈家既賒了菜種,又把足以傳家的秘方教給大夥兒,若再辜負其一番心意,才是最不該。
    “你支開人的手段越來越硬核了。”王有才誇得不是很走心。
    沈春行沒搭理他,進了院子,一眼便瞄到間散發出腐爛氣息的屋子,濃鬱程度,竟令王有才這老鬼不敢靠近。
    他閱曆高,道行卻不行,多看上幾眼,頓覺口幹舌燥,很想要狂飲鮮血,立馬嚇得退出三米外。
    “大凶之地啊!你今兒要不解決掉,這附近怕得多出一個排的惡鬼!”
    “就你聒噪。”
    沈春行揮了揮手,無數漆黑的絲線從她手腕處散開,很快結成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整間院子裹住。
    她推開屋門,對著半倚在床頭的老太太歎口氣:“其實我一直在等你來找我。”
    薑氏艱難地抬了下眼皮,見是她來,竟不意外,笑笑:“我猜了很多,唯獨沒想到姑娘是這種身份。”
    陰差專司勾魂。
    將死之人都能在冥冥中感應到些,她早就覺得沈春行身上有古怪,如今卻是了然。
    “人生有八苦,既能得解脫,何不就此離去?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拚盡所有,換來一時庇佑,可曾想過,這樣的福分,於虎子而言,或許是種負擔?”
    沈春行進屋的動作很輕,似怕驚擾到什麽。
    “我知這一留,必然會損害到他往後的命數,可我若不留,隻怕盼不到他長大。”
    薑氏麵色青白,幹癟的嘴唇似要長出獠牙,望之可怖,然而神態卻尚算平靜。
    凡事都有取舍,她選擇要讓孫兒活下去,即便為此要賠上自己,也在所不惜。
    沈春行又是一聲長歎,神色間的冷漠轉為無奈:“你可知,被煉成活屍者,唯有魂飛魄散一條路,即便我身為陰差,也別無他法。”
    “我知。”薑氏坦然一笑,竟反過來安慰,“姑娘別為我難過,老身這一輩子,愛過,被愛過,有過孩子,足夠了。至於下輩子,不敢再奢望,做人不能太貪心。”
    “如今狹村有了你,有了沈家老姐姐,想來會有虎子一口飯吃,我也就安心了。”
    在得知沈家一同賣菜的計劃後,薑氏就知自己該走了,撐到此刻,不過是為了還恩情。
    “上回聽你說,知夏那丫頭小時候被拐走過,我觀她麵色,似身中數毒,怕是受過不少苦。如今毒素深入骨髓,難以拔除,若想能活的長久,必尋一條奇路!”
    薑氏從枕頭底下掏出本冊子,用幹枯粗糙的手掌摩挲幾下,方才交給沈春行。
    “這東西,本該隨我一同長埋地底,可既然遇見了,那就沒有不救的道理。我信你,也就不怕有人用它為非作歹。隻是你需謹記。倘若有朝一日遇見苗疆出來的,切勿在其麵前透露分毫。不然,隻怕你護不住沈家。”
    簡短的交代裏透著無盡的深意。
    用黃紙縫釘成冊的封麵上,赫然留有未幹的筆墨。
    上書著無比簡潔的兩個字——毒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