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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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挨了兩腳,即便對方收了力,以陳嬤嬤那養尊處優的身子骨,依舊是疼得坐在地上直哎呦。
    隨行丫鬟趕忙撲過去攙扶,色厲內茬地衝沈春行喊:“陳嬤嬤可是七皇子的乳娘,你膽敢對她無禮,就不怕得罪皇家!”
    沈春行翻了個白眼,很難跟這種人解釋,自己壓根就沒動過……找事兒的是你們,如今感到委屈的還是你們,可真有意思。
    她懶得搭理,領著那位高個子姑娘繼續往葛大牛攤位去。
    眾人互相望望。
    七皇子?
    好厲害呦……
    那般尊重的人能跟這片死寂的土地搭上關係?
    不存在的。
    他們一點兒沒感覺,零落散在四周說說笑笑,像是看不見地上兩人。
    “嬤嬤,咱要不還是先回去吧?這地方的人都太過野蠻,與他們置氣,反倒傷了自身,不值當啊。”
    別看丫鬟嘴上說得厲害,其實心裏也怕了。
    以前就聽說這邊夠亂的,殺掉個把人,往暗地裏一埋,即便有親屬報案,保準也是無頭案。
    伯爵府的身份再尊貴,那指的也是府裏主子,她們二人總隻是仆人,誰還能真來這兒為自己出頭?
    “方才你讓我來,這會兒又讓我走,合著我來就為挨兩腳?你這丫頭是不是想氣死我,好接我的位置!”
    陳嬤嬤卻是咽不下這口氣,狠瞪了眼丫鬟,目光掃進人群,待發現某人的身影後,艱難站起身,幾步走過去,頤指氣使道:“你跟我來!”
    老童生一愣,不由齜牙咧嘴,這看熱鬧咋還把自個兒搭進去……
    “你替我寫份狀紙遞去衙門,我倒要看看,這紅瀘縣的天,究竟還是不是萬歲爺!”
    陳嬤嬤冷笑聲,把一枚碎銀扔給老童生,繼而轉身朝集市裏走去,完全不擔心對方會拒絕。
    二兩重的碎銀。
    老童生隻一過手,心裏便大致明了,他用袖子擦拭後,慎重地咬了下,方才放進懷中,慢悠悠跟上。
    住在這兒的人為了銀子,那是可以豁出去命的。
    沈姑娘雖好……可她不是還有薛縣令護著?總歸不用自己一個小老頭擔憂。
    那邊。
    葛大牛接過藥單,粗一打量,隨即皺眉:“這藥好像不太對吧……”
    高個姑娘急了:“咋能不對呢?常大夫明明說讓我今兒來取藥!我,我真沒騙人!”
    “沒說你騙人,誰還能騙藥吃不成?嫌命長嘛……”葛大牛眉頭皺得更緊,對著光,把那副藥單翻來覆去看,又悄悄瞅了那姑娘好幾眼,忽得問道,“你是姑娘吧?”
    沈春行剛接過寶兒遞來的一碗茶水,聞言差點沒噴了。
    高個姑娘望她眼,和氣笑笑:“大叔您別瞅我長得像個男人,咱要在邊關討生活,難免就得活得糙些。我要像個女子啊,我妹妹就得像男人了。”
    一番話說得無比坦然,字裏行間都透露出生活的無奈。
    葛大牛羞愧地搓搓手:“我不是那意思啊姑娘,是這藥!它是……它是……”
    高個姑娘嘴唇哆嗦,有點被嚇住,心說昨兒那位老大夫,也沒說自己得的是重病啊……
    沈春行聽了半天沒聽見重點,忍不住催促:“是啥啊?”
    “這藥是壯陽藥!”葛大牛沒再猶豫,肯定道,“專給男人吃的,女子碰不得。”
    “……”
    他常年靠倒賣藥草為生,這點常識還是有的。
    高個姑娘鬧了個臉紅。
    平日裏就算再強勢,遇上這種事,還是得羞一羞。
    “不能夠吧?常大夫再怎麽老眼昏花,也不至於犯這種錯……”沈春行詫異。
    老頭看病是要搭脈的,絕沒有分錯性別的可能。
    葛大牛搖搖頭,亦是大為不解:“我這兒壓根就沒備著單子上的藥。”
    今兒來取的皆是昨兒就準備好的藥包,那一份份藥單,他昨兒便已收到,可偏偏沒見著這份。
    “莫非是拿漏了?”
    “那也不該給姑娘開壯陽藥啊……”
    三人沒琢磨明白,索性去城西問常大夫。
    沈家有騾車,倒也方便。
    沈春行向來看熱鬧不嫌事大,興衝衝領著高個姑娘上了車,剛駛離集市口,就聽見身後傳來鬧哄哄的聲音。
    “好像有人在喊你?”
    兩人同坐在車廂外麵,由沈春行駕車,她見高個姑娘想要回頭張望,淡笑聲。
    “這集市裏,十個人中,有八個認識我,估摸是跟我打招呼吧。”
    高個姑娘一聽,有道理,也就不去管了。
    騾車後麵。
    陳嬤嬤氣歪了鼻子,丫鬟欲言又止,想勸她走吧,又怕再吃掛落,最後還是老童生問了句:“你還告嗎?”
    “怎麽不告!”陳嬤嬤使勁跺了下腳,憋著口氣追在騾車後麵。
    她今兒必須治治那不分尊卑的死丫頭!
    許是被憤怒衝昏了頭腦,陳嬤嬤沒發現,自己慣來不太靈活的腿腳,酸痛感莫名閑散許多,就連胸悶的老毛病,都好像沒了蹤影……
    騾車一路駛往城西集市。
    聽兩人道出來意後,常大夫掃了眼高個姑娘,不滿地哼了聲:“老夫眼神是不好,卻沒瞎!這丫頭是男是女,我還能瞧不出?你把單子拿來我看看!”
    姑娘趕緊把藥單奉上。
    沈知夏好奇地湊到常大夫旁邊,踮起腳,就著他的手看,突然噗嗤聲,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瞧見沒有,我徒弟都看出來了!”常大夫得意地把單子扔到桌上,“這上麵的字跡雖有幾分像我,卻有形無韻,一點精髓都沒模仿到!枉費春丫頭那般聰慧,竟連這點小門道都沒瞧出?”
    沈春行:“……”
    鬼知道毛筆字有多難練!
    她又不是老二跟老三,一個心眼多,一個記性好,堪稱狹村孩子團裏的頭號卷王……
    咳咳,話題扯遠了。
    沈春行略一思索,朝高個姑娘詢問:“你拿到藥單後,可曾離手?”
    高個姑娘神情茫然,回想了好一會兒,不太確定道:“去城南的路上,我確實被人撞倒過,藥單曾脫手飄出去段距離,當時我起身就給撿回來了……那小乞丐還是個孩子,總不能是他使壞吧……”
    沈春行笑了。
    沒說話。
    高個姑娘自己反應過來,卻沒生氣,無奈地吧嗒下嘴。
    在這地界,人要是為了活下去,什麽都可能做的出來。
    想要活著,從來都不是罪過。
    至於在這中間使壞的人,大夥兒心裏都已有數。
    隻是對方應該沒想到,葛大牛既是賣藥,卻也不是賣藥。他拿著極少的利潤,每日精心將藥配好,才沒給旁人做手腳的機會。
    “討厭!”
    沈知夏忿忿地在沈春行掌心寫下兩個字,她莞爾一笑,順勢摸了摸妹妹的小腦袋瓜。
    “連咱家知夏都討厭的人,定然是個大壞人。”
    高價賣藥是為黑心,即便小節有失,卻不能拿他們怎樣。
    可換人藥單……就有點草菅人命的意思。
    她跟阿淮,正需要一個賺銀子的好地方。
    等常大夫重新給寫了藥單後,仨人氣喘籲籲跑過來。
    老童生沒客氣,一屁股坐在旁邊空著的小椅子上,起勁用手扇風:“這錢……我怕是沒命花……活這麽久,頭一回見人非要跟騾子較勁的……那你還能強得過它嗎?”
    說著話,從桌上捧起茶壺猛灌。
    常大夫“嘿”了聲。
    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這麽個自來熟的人!
    餘光瞥見沈春行笑容促狹,他也就老神在在坐著沒動,且看今兒又是唱的哪出戲。
    沈春行讚同般附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向陳嬤嬤:“是啊,人怎麽能跟畜牲計較?換作我,掉頭就走,絕不給其尥蹶子的機會。”
    “……”
    她方才確實沒搭理自己。
    陳嬤嬤胸膛劇烈起伏,隻覺一股濁氣湧到嗓子眼,憋得人難受,使勁拍了下桌子。
    “大膽刁奴!今兒我定要將你扭送衙門……”
    隨著濁氣吐出,換來的是渾身的舒坦。
    竟仿佛連心頭的怒火都消散不少。
    陳嬤嬤心下訝然,連說了半截的狠話,都再沒心思顧,張著嘴,擱那兒神遊。
    “咦……”常大夫忽然坐直身子,知夏隨著他望向陳嬤嬤,吃驚地捂住嘴。
    隨行丫鬟狐疑轉過頭,嚇得鬆開了陳嬤嬤的胳膊:“嬤嬤你的臉!怎麽……怎麽變成紫色啦!”
    確實夠嚇人的。
    老童生隻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用屁股擠開常大夫,趴到桌上,提筆開始寫狀子。
    “咱錢貨兩訖,你若是……夜裏找誰都別找我。”
    沈春行湊在邊上看,不住地點頭。
    這人她在縣衙門口碰見過,多少聽說了些他的事跡,如今親眼所見,果真文采斐然,那狀紙寫的啊,都能去參加年度優秀作文大賞……就是七繞八繞,裏頭沒一句話是有用的。
    老童生偷眼瞄沈春行,嘴裏嘀咕:“冤有頭債有主,要怪就怪持刀的人,可千萬別怪刀匠啊。”
    沈春行嗬嗬笑。
    又是一個聰明人啊……
    想到家中的那幾個小子,她來了興致,邊看老童生寫狀子告自己,邊熱情地攀問:“老先生家住縣衙附近啊?”
    老童生答得很警惕:“小老兒哪有那福氣,左右就是在城裏混口飯吃。”
    沈春行則問得很跳脫,東一句,西一句:“我觀先生的麵相,也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
    老童生扭了扭屁股,如坐針氈,還是那句話:“我哪有那福氣……”
    沈春行言笑晏晏,話頭卻是一轉,道出了些冷酷無情:“既無福氣,為何不更努力些?”
    老童生茫然抬起頭。
    她迎著陳嬤嬤的尖叫聲,隔著張桌子,微微俯身,細語呢喃:“不知先生可有意搬家?小女子住的村裏,恰好需要一位教書先生。您知道的,我有錢……咱整個村子,都會很有錢。”
    老童生眼裏迸發出精光。
    北境可沒出過敢自稱富裕的村子……
    那廂。
    陳嬤嬤在嗬斥丫鬟後,不信邪地湊到水井邊,這一看,差點沒給自己嚇得掉進去!
    她整張臉竟紅到發紫,嘴唇烏黑,貌若惡鬼!
    “怎麽會這樣……”
    陳嬤嬤渾身上下摸索,也沒找出不對勁的地方,反倒覺得以前的老毛病,都在此刻離自己而去,輕鬆地如同年輕二十歲般。
    “哎呀,嬤嬤這樣子,看上去咋像是中毒啦?”沈春行掩唇,故作驚訝。
    常大夫掃她眼,撇嘴,傻子都能看出來的事兒,非要多一嘴,也不知打得什麽鬼主意。
    “那誰,你過來,我給你瞧瞧吧。”
    生死麵前,陳嬤嬤也顧不上旁的了,忙走過去,伸手讓常大夫看脈。
    “大夫,我中的什麽毒啊?”
    常大夫隱晦地瞥了眼沈春行,古怪地咧咧嘴角,搖頭不語。
    這丫頭,忒壞!
    沈春行還在那兒裝模作樣:“這還用問嗎?臉都憋紫了,定然是劇毒!嬤嬤究竟是得罪了什麽人,竟遭此毒手……”
    陳嬤嬤如喪考批。
    她得罪了什麽人?
    那可太多啦!
    能在宮裏當差並活著離開的,手底下都幹淨不了。
    遠的不說,近的就站在自己跟前!可她偏偏沒法懷疑到沈春行身上。這丫頭壓根就沒在府裏住過,至於府裏的飲食……成天蘿卜白菜,陳嬤嬤是一口沒動過,都是帶著丫鬟出去開夥。
    如此一琢磨。
    陳嬤嬤臉色變得嚴肅,已然把懷疑放到國公府裏頭……
    隻是眼下最重要的卻不是追究,而是解毒!
    “大夫,您看這毒,您能解嗎?花多少銀子我都出得起!”
    常大夫很含糊啊。
    他是地道的仁醫,還真沒幹過坑人的事兒。可那婆子,明顯與春丫頭有仇,坑她一把,好像也不為過?
    “此毒頗為高深,我還得斟酌琢磨,你明日再來吧。”常大夫裝模作樣地給陳嬤嬤施針,不忘叮囑,“我先替你壓製住毒性,回去後禁食,少走動,多喝水,切記不可亂用藥物,萬一再度引發毒性……唉,你也就不用來找我了。”
    陳嬤嬤六神無主之際隻有點頭的份兒。
    醬紫色的臉啊,這玩意兒誰見了不怵?
    隨行丫鬟連攙她都要低著頭,生怕看多了夜裏會做噩夢。
    等到人走後。
    沈春行衝常大夫擠眼:“您就不怕她回去後找別的大夫?到時謊話,可就被拆穿了。”
    “我何時說謊呢?”常大夫才不上當,笑著指指沈春行,“你這丫頭,何時看出那婆子得了富貴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