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丘

字數:10992   加入書籤

A+A-


    中元篇章!
    修煉。
    即是吸收遊離於天地間靈氣的過程,亦是將其歸於己用的一種方式,而通過此種方式而獲取巨大力量的人,即是叫做
    修士。
    也叫爭天者。
    雖說與天相爭,但霖安卻是完全不知,這所謂的與天相爭,究竟是在爭些什麽。
    曆經八載歲月,霖安已是成為了一名爭天者。
    不過也是空有其名,至今也未曾找到修煉的意義,因為對於此刻的霖安而言,反正是活,無論怎麽活,都是活。
    不過直覺也在告知著霖安,修煉很是重要。
    撼山、逆水、扶搖、破雲、蕩海、鎮域、萬壽、無疆、天穹、真理。
    修士十境,鎮域為嶺,一成鎮域,即可化一方天地為心中之景,亦可憑心中之景強化自身能力,甚至可以將心中之景化作兵刃、武器。而除此之外,隻要到達鎮域,便可大幅提升自身傷勢愈合的速度,甚至可以擁有斷肢重生之能。
    雖知修士十境,但實際上卻也沒有那般重要。
    世界本就怪異,能力本就迷離。
    修士吸收靈氣入體,亦是儲存於體,經轉化、外放便具備了各種奇怪的屬性,而人們則是稱這種屬性為特性、靈力特性。
    靈力特性萬千,有相似、相近,卻無完全相同。
    例如霖安這般,吸收靈氣入體後便可外放,不僅可以加於自身,亦可加持於物體之上,使自身、物體擁有吸引之力。不過因修為尚淺,僅能使大的物體吸引小的,亦使小的物體向掌控的方向靠近,多是作用於隔空取物、開門關門,或加強一定範圍的引力,或消除一定範圍的引力。
    而且神奇的是嘟嘟似乎也具備霖安的這種能力,比如說利用引力,將自己吸附於牆壁之上,並在垂直於地麵的牆壁上自由移動,且是不會掉落在地。
    霖安似如往日那般,安靜的盤坐於床鋪之上,而窗外的農耕巷也依如往日那寂靜,甚至足以謂之死寂。房屋依舊遲暮、道路依舊泥濘,但小巷卻是忽逢寒涼,且有如若塵埃般細膩的寒雪飄灑而下,亦是唯於金陵城的四方農耕巷內,飄灑而下。
    寒雪神奇,薄如輕紗,不僅於夜幕之下難察,更是有著穿透房屋茅草之頂,均勻灑在每一個窮苦百姓身上的神奇力量。
    寒雪飄灑,亦是透過霖安家的屋頂,落在了他的身上,且在加身一瞬即是融入了他的身軀之中。
    有些怪異,也是引起了霖安的察覺,卻也未曾多想,僅是懷疑自己產生了錯覺。可就在他打算繼續修煉之時,卻是發現體內竟是迸發出了如若江河般澎湃的偉岸修為,且是極速奔湧於四肢百骸當中。
    螻蟻似經寒雪恩澤而化作了大鵬,隻要展翅即可扶搖鵬程萬裏。
    霖安不知發生了什麽,僅是光著腳走出了房間,站在了狹小的院落之中。左右環顧,僅見往日黑暗無明的小巷,已是化作了萬家燈火皆明的模樣,無數歡聲笑語如潮似浪,伴隨燈光充斥在這素來平靜的農耕巷中。
    霖安側首,見到了小麻煩亦似他這般,孤零零的站在院落之中,且是對著他瞧著、看著。
    小麻煩的眼中沒有絲毫寸縷的驚奇、意外、不解、迷茫之色,有的僅僅是夢想即將迎來實現的激動與狂熱。
    相比於尋常百姓的欣喜,同樣得到巨大力量的霖安卻是高興不起來,不僅高興不起來,更是於小麻煩那激動與狂熱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些許不好的預感。
    至於為何會有不好的預感,霖安卻又說之不出
    相距寒雪飄落,已是有些時日了,而在這段時日之中,農耕巷百姓得到了無匹修為的消息,也似狂風浪潮般,席卷了整座金陵。
    對於尋常百姓而言,這所謂的“無匹修為”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但對於有心人而言,這所謂的“無匹修為”若出現在修士身上,或者說修士通過一步步修煉得到了這“無匹修為”倒也無妨,但於一夜之間出現在了尋常百姓身上,便成為了一種契機。
    金陵依舊,長街依熙,相比往日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同之處。
    農耕巷中的百姓雖然知道自己擁有了強大的力量,倒也沒人用這份力量去做些什麽,卻也不知是本性淳樸善良,還是未曾熟悉力量的使用方法,或者說他們所等待也僅僅是一個“契機”。
    夜,未深。
    街路之上明光璀璨、行人萬千,正是經整日辛勞過後而放縱之時,因此街路之上的人潮無論如何去看,都透露著一股閑散之感。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呈現著閑散的模樣,亦不是所有人都有著放縱的時間。
    例如說阿丘,雖然已經不再是往日那彎腰垂首、體弱無力的模樣,但也依舊背著碩大的竹筐,快速穿梭於熙攘人群之中。
    縱至夜幕,阿丘亦是不曾歸家,而是依舊擔任著內城鏢師的角色,挨家挨戶的詢問,是否有貨要送。
    阿丘,雖是有了力量,卻也找不到前進的方向,更不知道如何才能用這份力量獲取更多的錢銀。能夠想到的,僅是用著擁有莫名力量後永遠不知疲憊的身軀,做著與往日相同的事。因為阿丘能想到的也僅僅是做工時間越長,賺的錢也就越多。
    也隻有這樣,才能治好母親的病。
    也隻有這樣,才能將欠下的債務還清。
    也隻有這樣,餘生才不會繼續受人肆意欺淩。
    街路熙攘,但在阿丘眼中卻總是呈現著冷清的模樣。
    涼颼颼的,怪異的緊。
    卻也不知這寒涼之意從何而起、從何而來。
    是因為貧窮?倒也無妨!
    因為阿丘有著十足的信心,用著自己的努力去擺脫當下這份寒涼。
    將身後竹筐中最後一件貨物送到了指定的地方,皓月已是近上穹頂。
    不知何時,本是熙攘、熱鬧的街路,已是變成了空曠且冷清的模樣,而那本是璀璨的燈火也是盡熄,唯有獨屬千星明月的皎潔,照在了陰暗的大地之上。
    阿丘站在寒夜之中,翹首仰望著明月,不知為何竟有水色起於雙目,且是倒映著幕上星月。
    似是想到了什麽,便於街路之上轉身回首,看向了往日常去的藥鋪,隨後又掂了掂背後空蕩蕩的竹筐方才想起,原來自己竟是忘記給母親買藥。
    藥,似乎很是重要。
    藥,似乎並不重要。
    藥,雖是重要,卻也不再如若往日那般重要了。
    為何不再重要了?阿丘忘記了,記不起了。
    想要回家,卻又不知為何走的很慢,似乎家中有著阿丘不願見到,也不願接受的景象。可縱是如此,阿丘也隻能向家走去,因為他很清楚自己若是不歸,母親便會擔憂。
    夜幕之下的農耕巷陰暗的可怕,雖是似有千家、萬家、千萬家,卻是見不到任何一盞明燈燃於這千家萬戶之中。
    麵對黑暗,阿丘倒也不曾畏懼,卻也並非勇氣而無懼,亦非體內的力量而無懼,僅是因為他本就生活在這片黑暗之中。
    歸家,入院,推開老舊的房門,走入了無明的房間之中。
    一如既往的放下了背後的竹筐,且似往日那般走到了灶台之前,拿起了火石,對著灶坑之中敲打、敲打、敲打且經片刻敲打過後,終是引燃了灶內幹柴,使火光漸起並將大半個房間照亮。
    起身側首,於微弱的火光中轉身,看向了母親所在的床鋪。床鋪依舊,母親亦是依舊,再側首看向灶台之上,卻是發現本該相同往日那般出現在灶台之上的草藥,竟是不知去了何處。
    自己未買草藥?
    草藥如此重要!
    自己又豈能忘記?
    丟了!一定是丟在了半路!
    想到此處,阿丘便於灶坑中抽出一根燃燒正旺的幹柴,似若火把般持於手中並連忙出門而去,順著歸來時候的道路,開始了尋找。
    走出農耕巷,拿著火把於空無一人的街路之上尋尋覓覓。
    也許在阿丘看來,長街已因夜深而化作了空無一人的模樣,不過卻是有人藏身於暗巷,對著唯有阿丘一人的街路,瞧著、看著。
    常人遇事,時常抱怨破事沒完沒了,而人們也會在這沒完沒了的破事之中逐漸失去耐心,亦會因為失去耐心而脫離自己原有的模樣。就像是一根金屬,經曲折不會斷裂,但經反複曲折便會因疲勞而呈現出斷裂的模樣。
    而這“反複曲折”,也許就是一種能力,亦是一種特性。
    阿丘依是拿著火把,於冷清長街之上尋找著,卻未曾尋找太久便是駐足,且是對著手中的火把瞧著、看著,甚至是不解的想著這火把從何而來?
    尚未想通火把從何而來,阿丘便是轉身並對空蕩長街環顧,隨後更是迷茫開口道“筐呢?我的竹筐呢?我的竹筐怎麽不見了?”
    竹筐不見了!就像是吃飯的飯碗丟了一般!阿丘有些慌亂,不過卻是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火把,似是想通原來自己是為了尋找竹筐,方才拿著火把來到了街路之上。
    於街路之上尋找竹筐,卻也不曾尋找許久,便因手中火把燃盡而不得不放棄。雖是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隻能失魂落魄的歸家而去,且是再一次走入了陰暗的農耕巷中。
    灶中火光已熄,致使家中陰暗,亦使阿丘歸家未見角落中的竹筐,僅似初次歸家那般來到了灶台之旁。拿起火石,敲打、敲打、敲打了半晌也不見坑中燃起火光。經摸索方知,原來灶坑之中已是無柴,卻也不知為何會有著些許溫熱。
    灶中無柴,便於院落中取來幹柴些許,待置入灶坑後便再度拿起火石敲打。經片刻敲打之後,即使幹柴燃起了火光,似若初次,也似再次,將陰暗的房間照亮。
    於火光中轉身側首,見床鋪依舊、鋪上母親亦是依舊,再回首看向灶台卻是驚奇發現本該出現在灶台之上的草藥,竟是不知了去向。
    自己未買草藥?
    草藥如此重要!
    自己又豈能忘記?
    丟了!一定是丟在了半路!
    想到此處
    阿丘便於灶坑中抽出一根燃燒正旺的幹柴
    似若手持火把一般出門而去,順著歸來時候的道路,開始了尋找
    反複反反複複。
    些許破事隨著出現,便呈現著反複出現的模樣,亦是呈現著反反複複的模樣。
    黑夜不會永駐,終會因黎明的到來而退散,人的苦難也不會永駐,但誰也不會知道人們於苦難之中迎來的是希望還是絕望。
    朝陽漸上城牆,明光灑落在繁華的街路之上。
    長街已是恢複了熙攘的模樣,但熙攘的街旁,卻是蹲著一位滿臉迷茫的少年,且正神神叨叨、反反複複的念叨著“藥?我的藥呢?筐?我的筐呢?我買給娘親,且是放在筐中的藥呢?”
    路上的行人皆是側首,對著阿丘那似是癡傻、似是呆滯的模樣瞧著、看著。有人不解、有人嘲笑、有人冷漠,卻也無人上前詢問,這半大的少年,為何會展現出如此異樣。
    而未過片刻,即見帝王駕車出行,且似偶遇般停在了街旁。
    撩簾、鋪毯的是車夫,走下馬車的是逢秀,於馬車行駛的方向來看,應是欲要前往阿丘的家中,隻不過即於街上巧遇,倒也省去了一番功夫。
    逢秀下馬,依攜帝王之傲,雖是為了阿丘而來,卻也未曾對他瞧看半眼,僅是昂首闊步,於“仰望青蒼”中走到了阿丘的身前。雖似往日那般於懷中取出用於催命的欠條,但讓逢秀這位帝王意外的是今日的阿丘竟是不曾向自己下跪,亦不曾向自己求饒,甚至不曾展露絲毫卑微、怯懦的模樣,僅是坐在街旁藥鋪門前的台階上,神神叨叨的念叨著藥?筐?娘?
    似是認為自己被無視,似是認為阿丘未曾向自己開口求饒而感到不滿,逢秀本想說些,但一旁的車夫卻是率先上前,不僅於諂媚瞬化凶狠,更是對著阿丘嗬斥道“大膽!放肆!見到我逢家大帝至此,為何不曾跪地相迎?”
    阿丘聞聲翹首,雖然感受到了車夫身上、言語中、神色中散發出的強烈惡意,但也不曾詢問對方在說些什麽,因為他此刻想要知道的僅是自己為母親買的藥去了何處,本是背在自己身後的竹筐,又去了何處。
    見阿丘沉默,車夫卻是上前,惡狠狠的抓起了他的頭發,亦是於自己的主子眼前殷勤的表現了起來。看上去就像是一條惡犬拚了命的展露著凶狠,倒也不是想讓人們怕他,僅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讓自己的主子覺得自己很有價值。
    車夫抬手,欲要抽打阿丘,但逢秀卻是在旁沉聲嗬斥“退下!”倒也並非是心疼阿丘,也並非是不想將事情做的太絕,而是十分清楚在阿丘家中打人和當街打人,完全是兩回事。
    家中打人,無人瞧看,阿丘也會顧忌欠條,從而不會將被揍的事情拿出去宣揚。若是當街打人,逢家便會落得一個欺壓窮苦百姓的名聲,從而或多或少的影響到家中基業。
    車夫愚蠢,顯然是未曾發現問題所在,不過還是老實的退到了一旁,將阿丘留給了自己的主子。
    “今日的你,似乎有些不大一樣。”逢秀上前,微笑而言,笑的並不好看,且於隱約間透露著一股惡毒之意。
    “我記得你,你似乎有著一副無比可憎的模樣。”阿丘依坐台階之上,不過卻是翹首,看著常人眼中無比高貴、無比俊朗、且是無比高傲的逢秀,輕聲而言。
    “放肆!”逢秀尚未開口,一旁那自認為無比聰慧,且是至此也未察覺問題所在的車夫,卻是瞬間化作憤怒模樣,且於憤怒之中嗬斥而言。單從憤怒模樣來看,就像是阿丘殺了他的父親、阿丘奪走了他的妻子、阿丘霸占了他的家業、阿丘刨了他的祖墳一般乃是不共戴天之仇。
    “哦?那你不妨說一說,高貴如我,為何會是無比可憎的模樣?”逢秀抬手,製止了正要上前打算對著阿丘啃咬的車夫,而是用著無比聖潔、高貴、和藹、陽光的笑容,對著阿丘輕聲而問。
    “我不知道,記不清了。”雖然逢秀自始至終都是保持著盛氣淩人的模樣,但阿丘卻也不曾畏懼,且依是毫無敬意的坐在台階上,對著逢秀翹首作答。
    倒也不曾詢問,亦是不曾思考,阿丘為何會忘記,但逢秀還是於微笑中道出了無比高傲的聲音“讓我來教給你一個道理吧所謂的人啊,是沒有美醜之分的,也不會有喜憎之別的。在這個世道上,英俊即是正義,富有即是權利,而擁有它們的則叫做高貴,不曾擁有的自然也就成為了低賤。”
    “說謊”阿丘並不認同逢秀之言,縱是車夫始終在旁惡眼相視,且是呈現著隨時都會化作惡狗撲食而出意味,但阿丘還是對著逢秀道出了反駁之言。看上去就像是扭曲的觀點,絕對不會因為凶狠的強權而化作至高之理。
    “哦?那你來說說,我為何說謊?”逢秀不解,倒也並非真的因阿丘所言而不解,僅是好奇的想著往日這卑若螻蟻之人,何來勇氣反駁自己。
    “你隻不過是想用歪理邪說,來掩蓋自己那無比醜陋的內心,亦想用這歪理邪說,來掩蓋自己那令人厭惡、憎恨的惡行而已。”阿丘依是翹首看著逢秀,不過相比於之前的淡然,此刻卻是化作了怒目相視的模樣,卻也不知自己因何動怒,僅是覺得自己理應動怒。
    似是被說中了痛處,但逢秀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因為世道就是這樣,人們總是會屈於比自己強的,而不會屈於“對的”或“錯的”。就算阿丘說的對,就算自己做的錯,又能如何呢?結果不會有任何的、絲毫的改變
    逢秀不曾動怒,也完全沒有必要為一個“玩具”偶然展露出的逆反而動怒,甚至不僅未曾動怒,反而展露出了無比的大度。
    雖似帝王,但還是在這熙攘的長街之上,展露出了無比仁愛、無比和藹、甚至是無比聖潔的模樣。他就像是傳說中的翩翩公子,不僅未曾與那逆反自己之人計較,反而是溫柔的上前,低下頭、彎下腰,用著自己那潔白如玉且是一塵不染的手掌,攙扶在了阿丘那瘦如幹柴的手肘之上,亦是觸碰在了他那髒兮兮的衣物之上。
    將阿丘於台階上攙扶起後,不僅進一步的低下頭、彎下腰,更是用著自己的手在阿丘的雙腿之上輕輕拍打,似是要以此種方式拭去阿丘身上的肮髒與汙穢,亦是想要用此種方式來拭去阿丘生活中的寒涼。
    一旁的車夫見狀,不禁想到了帝王於街旁扶起了乞丐,且是對著乞丐展露出了獨屬帝王的寬廣胸懷。
    街上的姑娘見狀,不禁想到了熟讀聖賢之道的翩翩君子,皆是紛紛想要上前訴說傾慕。
    街上的男子見狀,不禁想到了拯救萬民於苦難的英雄豪傑,皆是紛紛垂首似因羞愧而逃。
    街上的長者見狀,不禁想到了無比陽光、無比良好的學習榜樣,皆是讓自己的孩子以逢秀為榜樣。
    唯有阿丘自己才知道,每當逢秀那看似溫柔的手掌落在身上,都會傳來一陣無比的刺痛,就像是有著無形的鋼針,插在了自己的身上。
    逢秀僅是微笑,且在“輕拭”阿丘身上塵土之後,便打算轉身離去,同時心中亦是覺得可惜大好的玩具,就是這樣壞掉。
    叮叮叮
    僅在逢秀轉身,尚未遠去、尚未登車之際,阿丘即感本就不壯的身軀竟是開始漸漸萎靡,體內不僅少了什麽,更是清晰得見竟有銅板,於衣物之下掉落在地,且是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撩起袖子瞧看,阿丘方見自己身上竟是插著許多細微難察且是中空的鋼針
    而怪異的是鋼針中空,破皮入肉,按理來說當有鮮血於中流淌而出,但此刻於中流淌而出的,卻是銅板、錢銀。
    而阿丘更是清晰感受到,自己體內那本是充盈的力量,也隨著銅錢不斷離體,開始了漸漸流逝。
    是逢秀的能力。
    也是逢秀的靈力特性。
    體內靈力化針插於身軀,身軀之中的力量、鮮血、甚至是營養,便會化作銅錢掉落在地。體內力量還好,若是體內鮮血流光,那麽阿丘自然而然也就會死去。而這種手段最為高明之處則是在於阿丘不會立即死去,而且就算死去之時,也會呈現出貧血、營養不良的死相,任誰也不會想到是逢秀害死了他。
    不過逢秀倒也不會真的為了自己心中的“怪癖”而鬧出人命,雖然銅板依舊似如雨下,但過不了多久便會停下,而阿丘身上靈力所化的細小鋼針也會消散而去。在逢秀看來,阿丘會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呈現出無比虛弱,似是身體被掏空的模樣,但也沒有什麽關係,隻要他將地上的銅板撿起,在買上些補品補一補,用不了多久便可恢複原樣。
    逢秀打算就此放過阿丘了,也是打算就此離去了,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想要讓逢秀就這般簡單的離去。
    最起碼在某些人看來阿丘若是於此刻死去,便可以以此為契機,讓逢秀與整個農耕巷乃至大部分因“偉力”而化作修士的農耕巷百姓產生芥蒂。
    就在逢秀將要離去之時,加持在阿丘身上的“反複”作用卻是終止了,也是結束了。
    銅錢雖於阿丘周身不止而湧,亦是接連落地發出叮當之響,而這錢銀落地之聲,也是引得街上無數百姓側首,對著阿丘瞧看而去。但阿丘自己卻是呆呆傻傻的看著似雨落地的銅錢而無動,同時也是任憑體內力量流逝而無動於衷,因為在“反複”作用消散一瞬,他終是忽然想起
    自己的竹筐就在家中,自己也並沒有買藥而沒有買藥的原因是自己的娘親,已是病故。
    一件破事反反複複的在做而在反反複複中所積攢下的辛酸、無奈、疲勞,也是於此刻、於此瞬,盡數爆發。
    街上很是喧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阿丘的身上,不僅對著他議論著,更是對他抱以嘲笑,甚至更是有人鬼祟前來,蹲在他的身前,撿著他體內鮮血所化的銅錢。
    阿丘沒有看向四周,僅是將目光鎖定在逢秀的背影之上,且是好奇的想著如果沒有逢秀的欺淩,自己的母親是否能夠支撐的更久一些?也許會,也許不會,但無論會與不會,阿丘心中的憤怒終要有個發泄的方向
    阿丘不知自己是否會死,但於此刻思考這些也是沒有了任何意義,而且阿丘更是於此刻莫名的想到自己唯一的親人已經不在了,那麽自己在與不在還有什麽區別?又有什麽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