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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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易熠去辦理了離婚手續之後,我就去醫院打掉了孩子。
在這一天裏,我完成了兩件人生裏的大事,這每一件,都讓我的心抽抽地疼。就好像有一把刀子插在我的心尖兒上似的,再也拔不下來了。
一拔下來,我就死了。
醫院裏的親屬簽字,是孟演來幫我簽的。而後麵幾天在醫院裏照顧我的卻是消失了一段時間的薛洛屹。
躺在病床上,看著給我買來粥的薛洛屹,我不禁想到:我倆還算是同病相憐,兩個孤家寡人,互相扶持著。
“薛洛屹,要是我三十歲還沒結婚,咱倆湊合湊合過算了。”和薛洛屹日漸熟絡,都能開這樣的玩笑了,“正好還能讓孟氏薛氏聯姻,一舉兩得,老頭子肯定會高興。”
先前這樣的行為是我最不齒的。
如今卻被我自己當玩笑說了出來。
薛洛屹剛削完一個蘋果,遞給我,說:“我可等不了那麽久,還有一年多我就三十了,三十了呀。”
我也就一笑而過。
哪怕薛洛屹願意,我也不一定能等到那天。
三十歲也許是我一輩子都跨不過的坎。
在醫院的這幾天,薛洛屹給我帶了不少外麵的消息:周嘯被判無期徒刑;如意重新上市;賀小海回了孟氏;孟演去如意當了總經理,周如當了副總經理。這麽多消息裏,卻沒有一條是關於易熠的,我也不好多問。
“那都挺好的,挺好。”我猛灌了自己一口粥,差點嗆到,“那個…粥挺好喝的。”
薛洛屹看我支支吾吾半天,一猜就知道我想問什麽:“易熠把如意的股份都轉到你名下了。”
我又喝了一口粥,故作淡定地問道:“他給我股份做什麽?”我對自己前些天打了易熠一巴掌的事情竟覺得有些愧疚。
薛洛屹歎了一口氣,說:“他覺得自己有愧於你。”
“是,他有愧於我。”我繃不住了,聲音漸漸哽咽起來。我所有的付出換來他的一句“有愧於我”,也真是可笑。
方才的愧疚一掃而空。
喝完粥,薛洛屹便走了。我一個人躺在這碩大的病房裏,看著慘白的天花板,一時腦子裏空空的,不知道該想點什麽好。
想,想易熠嗎?
他連如意的股份都能給我,可為什麽偏偏隻有那顆心,不能留給我呢?
我要股份有什麽用呀,如意沒有了易熠,我要股份有什麽用呢?
出院那天,是孟氏的車來接的我,直接將我接回了孟家。那是我時隔七年,第一次回到這個地方。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外人,闖入了這個不屬於我的世界。
“孟演,你後來有沒有找過穆鷺?”在車上,我這樣問著孟演,想來他對穆鷺已經釋懷了,在我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臉上流露出來的隻有笑容。
“沒有了,她過得很好,我不想打擾她。”孟演和以前也不大一樣,他如今展現在我麵前的,是真正放下之後的平靜。
他們之間終有一天會趨於平靜。
我想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你是怎麽做到忍住不去找她的?”
提到這個,孟演笑了好幾聲,才回答我:“十二歲的時候,穆鷺身邊多了一個禰粒粒。二十二歲的時候,留在穆鷺身邊的還是禰粒粒。從前我以為時間不能撫平一切。但慢慢的,我才明白,如果五年不夠,大不了用十年來忘記。十年的輾轉反側,也不過隻是在蒙騙自己而已。”
“當你不再刻意放下,你便放下了。”
孟演的話讓我想了很久,卻一直想不明白。
回到我的屋子裏,陳列擺設與七年前一模一樣,沒有年久的灰塵,看上去每天都有在打掃。
宗茹敲了敲我的門,說:“小緹子,我能進來嗎?”
我應了一聲。
“你搬回來住吧,家裏什麽都不缺,就缺你。”宗茹把腦袋枕在我的被褥上,“還有你小時候的味道,真好啊。”
看著她的這個樣子,我有些不忍心拒絕。
可是,我已經不是十五歲的孟緹了,我該有自己的新生活了。
“媽,我還是住外麵吧。”養好身體之後,我首先要考慮的就是找到一份新工作。如果沒有遇到易熠,現在的我應該已經轉正,成為一名不折不扣的都市白領了。遇到易熠之後,我的生活再也沒法平靜。
“你還在恨你爸爸嗎?”宗茹小聲歎了一口氣,“當年的事情,確實是我們考慮不周。但他也是迫不得已的啊。”
我真的太討厭這樣的說辭了,打著“為我好”的幌子來傷害我。
七年。
但我沒有把這些說出來,而是搖了搖頭,說:“我想給自己一點時間,解決好別的問題。孟演告訴我,忘記一個人,如果五年不夠,大不了用十年。”
“給我點時間吧。”
宗茹知道我說的是誰,她沒有阻攔我,留給我一張黑卡,便走了出去。
這張黑卡,我定是不會要的。
在孟家待了一會,我便走了。誰也沒有告訴,誰也沒有告別,這次離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再次回來。
希望他們一切都好吧。
回去之後,我把易熠的房子給賣了,車也賣了。得到的錢款,全部以孟氏的名義投資給了如意。我都能想象到孟演和周如在看到這筆匯款時候驚訝的表情了,應該很有趣吧。
先前租的房子,我找了房東重新租了回來。
房東看到我,就像看到親人似的,拉住我說:“孟緹啊,你可回來了,這房子我都給你留著呢。”除了我,也沒有人會租這樣老舊的小區了。
我租的隻是當年的那一份情懷罷了,畢竟這個房子也陪了我快七年,要說沒有感情一定是假的。哪怕是七個月的陪伴我都會有留戀,七天也會吧。
沒想到第一個跑來這裏看我的人是薛洛屹,我可沒告訴過他我的老住址,應該是孟演這個家夥說漏嘴的吧。
“怎麽,小孟緹,不讓我進來坐坐?”薛洛屹堵在大門口,一如既往地流裏流氣,“你說你好好的大房子不住,偏偏搬回這個破地方做什麽啊。”
“喝水。”我接了滿滿一杯水給他,“我喜歡,你管得著嗎?”
“小孟緹長大了,都敢頂嘴了。”薛洛屹一副“爺青結”的模樣,很是痛心。
“你是不是很空啊?”
“是啊是啊。”
小宛離開之後,我頭一次見薛洛屹的身上沒有被陰霾籠罩。我知道,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從那件事裏走出來,一輩子都不可能放下小宛。但是日子還得照常過,總有一天會趨於平靜。
我和他不一樣——我沒有永失所愛,就會想要再爭取一下。
可是,當我知道越多的真相,我越發明白,我和易熠必定不可能會有以後。
薛洛屹翹起二郎腿,隨即又放下,說:“你知道嗎?暗中幫你的人是易熠。”
“我一直以為幫我的人是你。因為你是老頭的人,除了你,沒有人知道那麽多。”我有些不敢相信,
“我可沒這麽大本事,要不是易熠,你早就被周嘯盯上了。就連那個周浦深,他是周嘯的親兒子,你以為他會這麽容易把線索給你?就是易熠,他在私底下幫你掃平了一切障礙,才使得你通往孟氏的路無比順暢。”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幫你得到的。
包括重回孟氏,包括你的名分問題。
“所以一開始,易熠就和孟氏在合作了,對嗎?”我的關注點很奇怪。
“可能是吧。”
易熠什麽都知道,卻什麽都不告訴我,他說的都是真的啊,從一開始我們之間就隻有互相利用。
如果易熠有一點心軟,和我說一句“孟孟乖”,我就什麽也不計較了。
可是,哀莫大於心死。在打掉那個孩子之後,我就死心了。剩下一點點的感情,也會隨著時間消磨殆盡。縱使他從前給我再多,現在我對他最容易提起的感情也隻有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