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重返俗間 淡然擇凡胎—投店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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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精神,馬是飽喂,奔赴開去,不說八百裏加急般速度,也是飛快,近兩個時辰不停奔馳,已到開化境內,開化距離景德鎮不遠,其時日頭漸墜,接近傍晚,想來加緊趕到景德鎮將是戌時,索性尋處客店歇腳。
    江南富庶之地,開化東接景德,南近衢州,比不得重鎮,但也是商賈士子豪俠等等往來之地,村落聚集,客店不乏。
    “吧嗒吧嗒……”兩馬四蹄在開化街巷悠然走動,沈西樵東瞧西看,客店院中還真是馬多料足,想來看到的這幾家已然住滿,在往前走,看到一處所在,二層小樓,院中幹淨備有馬廄,酒氣飄飄,四柱燈箱似乎有人在往裏置火備燈,上寫著“蠅利腳店”。
    這個有意思,蠅頭小利,這也能當眾擺出,店家也是個有意思的人家,二人騎馬過去。
    “小二哥,店裏可還有地方?”沈西樵問去。
    那夥計正在內放燈火,聽得問店,回頭看去,也是呆愣一下,回過神來,“客官但投便是,我們這腳店比不得大店,還怕委屈二位。”
    “我們又不是啥金枝玉葉,何說此話。”沈西樵邊說邊往院落中尋去。
    那小二哥拿著手中明火愣愣看著慕小聊背影而去,“哎呦”一聲,燈偏油出,燙了手,險些點著燈箱。
    二人到了院中,沈西樵先自下馬進屋看看環境,掀挑門簾,裏麵有五六張桌子,除了一個桌子上有二人飲酒,其他地方都還空閑。
    “客官裏請,怎好偷眼觀瞧。”櫃裏一中年婦女說道。
    “掌櫃,可還有空房?”沈西樵又問那掌櫃。
    “說甚話來,兀那隻缺人來不缺得搬不走的房間。”中年婦女既是打趣,也是生煩。
    沈西樵隻看有無房間,待已明確,回來跟那慕小聊解鞍下馬,待栓好了馬,“噗嗤”一聲,沈西樵嬉笑,隻見馬尾巴上墜著一隻狗,正是金烏犬叼著尾巴,想來一路,金烏犬是飛跑一陣,是叼著馬尾巴跟隨一陣。
    看著那金烏犬不撒嘴,還叼著尾巴打擺子,沈西樵上前就是要打那狗嘴。
    “你這頑……”那狗子還沒說出,沈西樵隻感到背後呼呼風起,腳步嘈雜……
    “店家!”“是個婆娘!”“還有沒有房間啦!”“住店!住店!”“快篩酒切肉,銀子不缺!”“袞裏斯,快去樓上看看,給大哥置個好位置。”“得嘞!”
    再回身,不知道何時躥出許多人等,粗略數來,大概十多個人,全是粗布粗衣,粗腿粗膀,赤足裸腳。
    沈西樵想想,這才幾個時間,就是看到有人過來,騎馬也要些功夫,忽然躥出一堆人,好沒道理。
    他看看慕小聊,慕小聊也自背向大街,沒看出個所以然。
    等再入店中,可不是先前模樣,那群人在店中是嘈聲雜坐,有背靠著牆的,有一腿戳在凳子上的,有蹲在凳子上的,還有向那老板娘口出葷話的。
    那幫人看著沈西樵進來還不算在意,等看到慕小聊,真是寂靜片刻,緊接著是噓聲四起,“給大爺樂一個。”“這小娘們兒水靈得很。”“今晚我有閑床……”一陣風言風語。
    慕小聊拽拽沈西樵衣袖,示意另投別店。
    這當眾被戲弄,沈西樵忽生一番氣概,強做鎮定,問那老板娘現下還有無房間。
    這老板娘開店,五湖四海、三教九流,什麽人沒見過,莫說是幾個強人,就真是草寇,也是應對幾番,都是歇腳之客,過往中人。
    “這位小兄弟,別看店小,也能裝得各位,目下獨剩一間,正合適二位。”老板娘舉著一個指頭說道。
    “一間?”沈西樵又問。
    “是啊,一間,你問我家這店幾間房,都問了幾遍了,一間不爭夠你們用?”老板娘氣道。
    “不夠,不夠,小朋友,我看不夠,讓這位到我老大那間吧!”群中有人嬉笑,“哈哈哈哈……”接著滿堂大笑。
    “汪汪汪……”金烏犬聽了半天,但有人嘲笑主人,也是發狠吠來。
    “還帶個畜生!”“不夠給老大塞牙!”“老大不吃別的葷腥,專吃狗肉!”“哈哈哈哈……”又是一陣聲起。
    沈西樵哪裏見過這場麵,豪氣說是有,但看看四下若幹強人,先自有怯,示意金烏犬不要再吠。
    碰了碰慕小聊,就要轉身。
    忽又在這街中,似鳴鑼開道,異常震耳,沈西樵身前一影晃動,兜起陣風,不比金烏犬慢,正一定睛,那股風又回,立定之時,乃是一人。
    “那鑼鑔們的人也到了。”此人探明稟告。
    “足大全,你看準了?”“那有不準,鑼鑔門幾時清靜過。”
    此話一出,那些個粗腿粗膀者,全做靜默。
    看到眾人無聲,沈西樵趕緊拉著慕小聊往外走。
    “咣當”一聲,沈西樵正和一人來個頭碰頭。“兀那這廝,去!”那人往沈西樵懷裏一推,沈西樵當即撲倒。
    那人看也不看,“老板娘,來個上房!”
    “這位官人,你看這滿屋之中盡是住客,實是再無房間。還請另尋他處吧。”老板娘為難道。
    “另尋他處,另尋他出,另尋什麽他出,這滿條街中都被我們包了!”那人嘶叫。
    “哎呦,客官,這,這實在為難……”老板娘還是為難。
    正在這時,那人忽聽有鈸兒響動,四下又看了看屋子,“鳥廝!”自顧自罵了一句,步出屋外。
    沈西樵揉揉胸口,被慕小聊攙起,自是暗惱,但也不敢發作,心想這外麵是更有強人,先自來到老板娘處,“解個房間吧。”
    “樓上裏走最後一間。”老板娘隨即掛了個牌子。
    那些人默不作聲,忽又人說:“這人是哪路子?鑼鑔門的新人?”
    又有人道:“那是當然,不認識我們‘步飛門’的豈不是新人?”
    “他們來是搶場子,到時見真章。”又有人道。
    這些個“步飛門”的人各自商量,沈西樵、慕小聊在這當口上得二樓,尋到裏間。
    “你帶著金烏犬進去吧。”沈西樵示意慕小聊進去。
    “那你呢?”慕小聊問道。
    “我?我院子裏轉轉。”沈西樵道。
    “現在還未到休息時分,等樓下那些個回屋再走不遲。”慕小聊一讓,示意沈西樵裏走。
    沈西樵琢磨琢磨,也是,現在還算無妨,跨入屋中。
    一到屋中,沈西樵暗自生氣,心想,我這是怎麽了,那巨蛇都不怕,鬼魂在身邊,怎麽當時真是膽怯,原來自己是個懦弱之人。
    “有甚自氣,還是莫要惹事,辦咱們正事才好。”慕小聊看出,給他寬心。
    “姐姐,我這真是羞愧,男子漢大丈夫,竟然如此,實在不配。”沈西樵歉道。
    “好漢不吃眼前虧,這算不得甚麽。”
    “哎!”的一聲,沈西樵歎氣,也隨即寬了寬衣帶,拿出一件件物什:蛐蛐葫蘆、《區集結》、《小山詞集》、一排竹筒、兩大片龍鱗、工具小盒、那片玉石眼睛。
    “你還有這竹筒?”慕小聊見了驚道。
    “是啊,金烏犬當時留下些,我想帶在身上,也許有用。”
    “這是龍鱗?”慕小聊又問,她已聽得堪不準說那沈西樵曾助蛇化龍,臨走之際,堪不準以此說服慕小聊跟著沈西樵找那實胎,因此識得。
    “嗯,龍鱗,哎……”沈西樵又是歎氣,心裏自恨道,怨不得別人,是自己功夫不到家,當初沒聽優伶門的練習身體柔韌,為練習武功打下基礎,這現在被別人跟個小雞子似的推來搡去,還有何能耐在這人間尋那雕胎手啊!
    又想到,三年來,學了這些興趣所在,但在那些強人麵前,真是百無一用,眼眶竟自發紅。
    “三天那是開玩笑呢,三年找到都已不錯了呢……”慕小聊看沈西樵不大對勁,又那話來安慰。
    “汪汪汪……”那金烏犬似是嗅出主人心情,小聲叫喚欲討人喜。
    “哎,都是我沒用,想來……”他剛想說那在巨蛇麵前都不怕,但又一想到,現下說這幹什麽,又當即閉嘴。
    “二位可用飯否?”門外有人敲門。
    沈西樵開門來看,正是大門口那小哥問飯。“來盤牛肉即可,最好帶根牛骨頭。”沈西樵點道。
    “客官稍等,小可立刻送到。”說完,那小哥大聲道:“兩盤細切牛肉,一根牛腿骨頭……”
    待晚飯已備,沈西樵無心吃飯,隻是丟給金烏犬那牛骨,金烏犬哪管這些,見到骨頭就撒歡,大口啃去。
    此時天已全黑,沈西樵看看,收起那些東西,就是拔腿要走。
    “你先稍等。”慕小聊說完,推開窗子四下一看,回頭說道:“今天,今天你就這裏呆一宿吧,樓下有巡崗之人。”
    沈西樵前去一探,兩個粗腿粗膀之人正不斷來回尋走,似是巡邏。
    “這,這實在不方便。”沈西樵難道。
    “嗬嗬嗬,有甚不方便的,我本來就不用睡覺的。”慕小聊道。
    “那,那你當初怎麽睡啊?”沈西樵問道。
    “啊?你看過我睡覺不成?”慕小聊一驚。
    “沒,沒有,有,有……”沈西樵不知怎麽說好。
    “想來也是個潑皮淫賊啊!”慕小聊又道。
    “不,不是,聽我解釋……”沈西樵將那晚堪不準怎麽帶他到院中一事說了。
    “原來這般,堪師傅倒是沒說,隻說看到我就感覺不對,原來使個這法子。”慕小聊想著,又想到這是為自己好,也就不再計較。
    “我是可睡可不睡,反正不似你們啦!”慕小聊又說。
    “好!好!反正我可不是什麽淫賊,再說一遍,咱們雖是通往,但今後可是姐弟相稱,各住各的。”沈西樵明確說道。
    “廢話,當然是這樣……”慕小聊說完,倚著床邊斜靠休息。
    沈西樵感覺自己還算精神,又掏出《小山詞集》,點著蠟燭,一句句默讀。
    不知過了幾時,沈西樵聽身後輕聲“咣當”,回頭看去,是慕小聊已然睡熟,身不自主,向斜後倒去,接著燭光一仔細看,真是美麗不可方物,心裏竟自一陣加快猛跳。
    “罪過!罪過!沈西樵啊沈西樵,你這是怎麽了,罪過!罪過!”沈西樵又是自譴。
    “啪啪!”感覺不能贖罪,又抽了自己兩個耳光。
    “甚麽生音?”兩聲不大,但已足夠驚醒慕小聊。
    “哎呀,沒有功夫,看到強人,哪個不怯,不怯那才是瘋了。”慕小聊以為沈西樵還在自責剛才那事,又來寬慰。
    “是,是……”沈西樵趕緊隨口應對。
    “誒?我怎麽還真自睡著了?好似還做夢?”慕小聊疑惑,此前也能睡去,但與現在不同,此前是休息魂魄,閉目不動而已,現下真是睡了過去。
    “估計是堪不準用的那咒符,讓你更加如同真人吧。”沈西樵說道。
    “想來如此。”
    二人正說著。
    門外是“咣咣咣”山響,“小娘子,小娘子,小娘子,我屋子空著,憋悶在此又何必,你家相公保不了你,趕緊從了我吧,步飛門可是大門戶,啥都不缺。”
    “老十,老十,你這性子怎麽又上來了?”
    沈西樵、慕小聊聽得聲音,不免心慌。
    正想辦法,那門栓忽然斷裂,門是大開,隻見一個幾乎裸體壯漢堵在門前,慕小聊趕緊閉眼。
    “小娘子,小娘子,我真是想啊!”說著,那男子就猛撲過來。
    沈西樵再是心慌,要是這都不能阻攔,那真是死了算了,趕緊上前擱擋,想來,這三年裏劈柴擔水,也是有些力氣,但在這壯漢麵前,還是不如,被那壯漢一頂,又是一個跟頭,那慕小聊趕緊跳上圍床,往那犄角閃避。
    “哈哈哈,床,床,好,好,等我。”說著,那人又尋到床前,說著就要往上蹦。
    沈西樵趕緊上前抱住那人,金烏犬也是扯著那人褲腿亂咬。
    “嗷嗷嗷!”那人吃疼,回身又是一推,“行!今天就先結果你們再說!”
    那人說完,衝著沈西樵就是一拳,那拳迅捷無比,沈西樵一個閉目,隨手兜著桌子就是一揮,將那本《小山詞集》慌忙中拿在手中擋去,口中竟憋不住一吐而“喝!”
    刹那間,沈西樵心想保護不了,就落得個男子名譽,閉目間,隻感眼前風到,但拳頭未到,又自等了等,還是沒動靜。
    待睜眼看去,那壯漢竟然定在原地,拳頭隻差不到寸需,沈西樵壯著膽子晃了晃手,那男子紋絲不動,沈西樵又舉起蠟燭,躲過拳頭,朝那人全身看去,這一看可不要緊,這人是身上三處血窟窿,汩汩冒血。
    那沈西樵在看那人頭部,更是驚訝無比,那脖子正中也是個血窟窿。
    正自驚呆,那人又是“咣當”一聲,直僵僵倒地,再無聲息……
    第八章?第四回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