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後一封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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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學富從因果審判回到自己的意識,朝著金牌看去,隻見上麵的文字已變為:
已完成任務數(一)
任務二:路程遙接下一位將死之人委托,未能完成,導致對方因果未了,現需進行因果審判,請陪審員進行因果判定。
是否現在開始?
張學富剛剛結束了祥林嫂的因果,感覺就像是在玩遊戲,又感覺像是在看電影似得,還有些癡迷的感覺,於是迫不及待的就選擇了開始……
這次,他附身的是一個小夥子,根據他腦中的信息得知,他今年23歲了,是一名郵遞員,每天的工作就是收信送信,賣賣郵票……
現在時間是1943年的秋天,整個世界都在打仗,路程遙是重慶人,重慶作為此時的陪都,雖然也被轟炸著,卻已經算是後方了,隻要不自己找死,生命還是有保障的。
前幾年日本鬼子還會趁著夏秋天氣好時來轟炸,最近兩年已經很少來了,聽說是跑去和美國人打仗去了。
因為戰爭,近幾年裏,重慶忽然湧入好多人,很多,且大半是讀書人和軍人,路程遙不喜歡讀書人,也不喜歡軍人——本來他是對這兩種職業沒有偏見的,但是他們卻總是要寄信收信,總要找他的麻煩,導致他的工作更加繁重……
他是識字的——所有的郵遞員都是識字的,因為他們要對信件進行分類。當然,如果你有一個專員的叔叔,或者會長的舅舅,那麽這些就都無關緊要了。
戰爭使人不如狗,這是路程遙自己的體會,因為,局長養的狗,就比他生活的更好……
郵局一共有七個郵遞員,有一個局長,還有一條狗。
局長很喜歡狗,他總說狗比人忠誠,現在就養著一條大狗。
局長的狗,是條黑狗,聽說是米斯特陳從德國回來時,專門帶給他的禮物,叫什麽德國黑背——名字起得很好,背果然很黑。
這條德國黑背,局長給它起了個名字——多啦,局長說多啦就是外國錢,可以給他帶來財運。
可是路程遙卻覺得局長好像有什麽誤解,他從來沒覺得這條狗會給局長帶來財運,反而覺得它是來給局長破財的,因為它實在是太能吃了。
局長的工作就是成天訓罵著他們,然後就是遛狗。
每天上午,路程遙就根據局長的指示,帶著從屠宰場買來的豬頭豬下水——本來是豬肉的,可是吃了一個星期,局長已經負擔不起了,來到局裏,喂它吃掉。
它每天要吃局長三十塊錢,這簡直比路程遙全家一天的夥食都高了。
每天,都是路程遙最早到局裏,喂了多啦,就開始整理今日要送的信了。
七個郵遞員,四個是負責收信送信的,還有一個是開車的劉師傅,負責把信件拉回局裏,也負責把局裏寄的信拉走送出。
還有兩個,就是有個做專員的叔叔和做會長的舅舅的。
路程遙很羨慕他們兩個,因為每月隻需上一天班就好——發薪日過來領薪金,不像自己,每周隻能休一天。
他是負責送城西的,那裏是駐軍和醫院的區域,前些年的時候,日本人的飛機經常過來轟炸那邊,所以就分給他了。
整理好要送的信,路程遙就背上郵包出發了,城西離得遠,他曆來是需要早點出發趕過去的。
負責送城南的是邢先生——聽說他本來是一個私塾先生的,可惜戰爭爆發後,為了活命,從上海跑來了。他已經在這裏呆了五年多了,講著一口川音,已經可以以假亂真混作本地人了。
城南是碼頭和車站,魚龍混雜,邢先生一直跑那邊,已經跑了五年了,據說他有青幫的關照,除了他,其他人都是不敢去的。
其他兩個區,就很普通了,分別由局長的舅子們負責,因為都是民宅,工作量不大,得不到多少鍛煉,導致兩人竟然和局長一樣胖。
每天路程遙和邢先生整理完他們的信件後,剩下的三兩封信,兩人就用猜拳的方式來決定誰去送,路程遙和邢先生有時還會在邊上看著,起哄著,打賭著,興許還能贏出一頓早飯來。
這就是路程遙的工作,繁忙且充實,用局長的話來說,他可以得到很好的鍛煉,將來飛黃騰達可不要忘本,不要忘記他老人家的關照。
路程遙還是很感激局長的,他本來是沒機會進郵局上班的,因為之前這個小小的郵局,有十一個人……
直到戰爭爆發,在城南和城西連著犧牲了五名郵遞員後,其他幾個不幹了,學著書生要鬧什麽罷工,然後被各自的家長領了去,就這樣,路程遙、邢先生、劉師傅三人就補充了進來。
說起來也很有趣,犧牲了的五名郵遞員,隻有一人是因為城西空襲犧牲的。
其他四人,有兩人是和駐軍吵架,嫌棄對方寄信,出言侮辱對方,導致對方情緒失控,開槍打死了他們。還有一個是在醫院送信時當眾撕毀了一個傷兵的家書,然後正好被部隊長官看到,直接抓起來槍斃了。
城南的那個就更有趣了,他竟然是上船和一個女人偷情,被對方丈夫堵在船上,嚇得跳河了,可惜他完了自己不會遊泳,就再也沒有上來。
最後,他們五個都被當做了烈士,算是因公殉職了,家屬也領了補償,興高采烈的回家去了。
其他人不知道情況才進來的,路程遙可是自個人知自個事,他就是給了局長五個鷹洋——那是他娘托人給的,然後他就進來了,還被安排到了最重要的位置,城西——犧牲的5名郵遞員,有4名是在城西報銷的……
路程遙是有運氣的,他已經跑了5年城西了,沒出過一次事件——甚至都沒挨過打。他雖然年級小,但他聰明伶俐,說話又好聽,性情又是謹小慎微,再加上一點點的運氣,當然,如果還是不行,那再加上他拜的城西警察署長的大哥,也就逢凶化吉了。
這幾天城西的信件,格外得多,有人說是日本人要打常德了,還有人說是要打桂林了,反正就是信特別多,寄過來的,寄出去的。人也變的多了,各個部隊混雜在一起,還有前方送回的傷員,整個像是一個大的熔爐,讓路程遙每天都提心吊膽的。
今天,他仍和往日一樣,帶著碩大的郵包,往城西趕去。
一路上,哼著小曲,趕著路,就好像是一個開心的遊人。
像往常一樣,他先來到陸軍醫院,將信件送到院收發室,取了要寄出去的信,然後討杯水喝。
陸軍醫院是重慶最大的醫院,但現在也已經人滿為患了。
醫院裏到處都是人——大多數是軍人,到處都可以看見包著頭的、缺胳膊的、坐輪椅的軍人在醫院裏調養。
路程遙就是在這裏結識了他的結拜大哥王有田,他是這些年路程遙能在城西一直安全行走的保護神。
王有田雖然年紀不大,但他卻是城西警察係統的長官,是城西警察署的署長。當然,他的叔叔就更厲害了,是中央軍裏的一個師長。
那是幾年前的一個下午,那時路程遙才剛開始上班,往城西送信。那一日,正在他送完信要往回趕的時候,防空警報響了起來。
他隻好隨著人群跑進了防空洞裏,等待警報的解除。
本來他是沒有資格進防空洞的,他的工作證幫了大忙了,管理防空洞的長官看到他的工作證把他放了進去。
鬼子的那次轟炸持續時間並不長,大約不到一個鍾就解除了警報。
可是等他出來防空洞,看著外麵一片火海的樣子,他有點嚇呆了。
當時的他,隻有十八歲,被周圍的人群裹挾著,跑出去救火。
就是那一次,他救了王有田的命。
王有田在警報響起的時候,一直在指揮著人群遷移,直到轟炸來了都沒來得及躲避到防空洞,他就按照以往的經驗,躲到了一個戲園子裏。
可怕的是,鬼子這次轟炸,用的是燃燒彈,於是,他被困在園子裏出不去了。
路程遙正好隨著人群出來救火,當時園子已經被大火封了門,路程遙碰巧看見暈倒在門口的王有田,冒死衝進火海把他背了出去,送到了陸軍醫院的。
誰知道,就救了自己的貴人了,等出了院,王有田就拉著他進行結拜,於是路程遙就稀裏糊塗的有了個當警察署署長的大哥了。
大哥和路程遙說,在城西他可以橫著走的,雖然他一直也沒試過,但確實沒人敢來找他的麻煩了,就連以前總是欺負他的軍官士兵,也忽然友善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