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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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出逃
一大清早,碧幽小築卻吵開了鍋。
“快給我去找!找不到就誰都不能休息!”楊總管氣急敗壞的聲音不住的傳來,惹得眾奴仆各個戰戰兢兢,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惹火燒身。
“總管!你陪我的若姐姐!她……她可才來一天……就……就……”早就慌了神的小玉不顧眾人的實現,邊哭邊扯著盛怒中的總管那寬大的袖子。
小玉今天一早打好水去叫若雪起床,一進門她就發現本應躺在床上的人影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她原以為她出來這裏,才會忍不住在早晨出去逛逛,等她來到床邊的時候才發現不對勁,那床鋪,明顯就沒有睡過的痕跡,她慌了神,急急找到總管,大家才慌了神的找。
“你們說說!那麽多的人都找不到一個!二爺養你們做什麽!全都站在這裏幹什麽?!快給我再去找!”才來了一天,他就把若姑娘給弄丟了,要是讓二爺知道了,他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夜裏守門的家丁說並未看見任何人夜裏出府,之前二爺也派人關照過,說若姑娘並未學過任何拳腳功夫,若要出門,務必派足人手,保護她的安全,嗯,可以排除她用輕功離開的可能,真是大意了!竟然沒有派人徹夜守著她!
“楊總管……”一陣沉寂過後,終於出現了一個顫顫巍巍的聲音,“我們已經把小築徹底的翻了好幾遍了,若姑娘她……”
“你是想說那麽大一個人就這樣憑空消失了嗎?嗯?你還不如直接叫老夫到二爺那裏領罪還比較快!”他一拍桌子,桌上精致的瑪瑙茶具應聲一跳,剛剛說話的奴才忙不迭的跪下磕頭。
“總管恕罪!饒命!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他一揮手,立即上來兩個人,把跪在地上的那個家丁拉了出去。
“你們倒是給我說說,還有什麽地方沒找過的?!”
“總……總管……”又有一個不怕死的人開口,沒辦法啊,再找不著,總管發飆不說,所有人還是得遭殃。
“說!”
“咱們……可能……還有一個地方……”那人一邊打量他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的說。
“哪裏?!快說!”他激動地捉住那人的肩膀。
“就是……就是……竹院……”他還沒說完,早已慌了神的小玉一頭衝了出去。
楊總管看著那快速奔跑的身影,心裏歎了一口氣,這丫頭,知道路怎麽走嗎?他臉一沉,隨後帶領一幹奴仆,忙不迭的追出去。
“姐姐!姐姐!你醒醒啊!你別嚇唬小玉,小玉膽兒小,姐姐!姐姐!”還沒到竹院,一群人便先聽到玉兒夾帶著哭腔的喊聲。
楊總管心裏一沉,步子加快起來,進院子一看,若雪一張蒼白的臉正被小玉抱在懷裏,而小玉,不知是不是受了太大的打擊,此時也昏睡了過去。
“小月,小蝶,你們扶若姑娘回房!小四兒,你趕緊到藥房那邊把徐大夫請來!張三,你把小玉背回房間!”他有條不紊的指揮著眾人,終於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麽樣,人是找到了。
不久,他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若姑娘生來嬌貴,聽說她的身體常年靠珍貴藥材進補才不至於喪命,今日出現這樣的事,要他怎麽跟二爺交代啊!
“你說什麽?!”隨著聲音主人的怒喝,一掌拍下,上好的沉香木椅應聲而碎。
“夫君為何如此動怒?喝下這碗冰鎮酸梅湯解解暑如何?”進來的是他南宮影的新婚妻子秦如玉,她一身繁複的禮服,頭上綴滿珠玉,讓他心裏無端端的厭惡起來,更加懷念那個隻著白衣的身影。
“夫君?”見他不回應,秦如玉刻意將聲音放低,又柔聲問道。
“放下吧!你先出去。”他斜睨了她一眼,就妻子而言,這個女人是不錯的,至少就目前而言,她尚未做出任何對不起他的事,對待府中之事,也完全展現出她的大家風範,隻可惜了,她刻意營造的柔美外表下,是如何也包藏不住的禍心,她那雙眼,早已泄露她的野心。
“這書房豈是你能進的?下去!寧軒,替我送送少夫人!”他冷笑著對她下逐客令,看她一張經過精致描繪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一雙鳳眼泫然欲泣。
“夫人,請!”寧軒年輕的臉上並無任何一絲表情,僅是垂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如此,那我就先退下了。”她端著白玉碗的手顫了顫,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小心翼翼的把碗放在桌上,曲身行了一禮,轉身走出書房,末了,他看見她從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抹了抹眼。
“夫君!”就在他快要關門時,她突然急急地喊他。
“說!”他揚起下巴,冷眼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今晚……今晚……我們……”她絞著手帕,兩團紅暈躍在白皙的臉上。
“我今晚不會回房,夫人可早些歇息!”說完,他毫不留情的關了門,也把她喜不自禁的表情關在門外。
“夫人,請!”她差點忘了還有一個寧軒在旁邊,也不知道他看到她剛才的歡喜沒有,若是看見了……
“夫人,請!”寧軒的語氣已經隱隱帶了不耐,這個女人,還自以為有多聰明,殊不知一切已經在二爺掌握之中。
她看他的側臉冷而決絕,像是什麽都沒看見,心裏的大石悠的落下,暗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二爺!”
“進來!”見進來的是寧軒,劍眉一挑,“她回去了?”
“是!”
“那就收拾東西,半個時辰後出門!”
“是!”他旋身出了書房,去哪裏,他沒多問,答案他心裏有數。
“爺!我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說?”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皇宮外,車裏的寧軒終於忍不住長久的沉默開口道。
“不該說的不要說。”他的嘴角彎起一個稱之為笑的弧度,他知道這小子一定憋不住了,誰說“薑是老的辣,小的也不差”?至少寧軒,絕對沒有他辣!
“是少夫人的事,我老覺得她這幾日奇怪的很……”寧軒看他滿不在乎的神情,忍不住憂心地道。
“隨她去吧。”那隻自以為是鳳凰的小麻雀,焉能逃得過他的掌心?
“齊禦醫來了!”
“走吧,去把他給我拉上來。”
可憐的太醫院院首,就這樣被不明不白的帶上馬車,等這位德高望重的神醫終於從被人劫持的“驚喜”中晃過神來,馬車已經停在遠離京城二十裏處的一個茶棚處。
“臭小子!你到底想幹嘛?!你……你不會是要老夫騎……騎馬吧?”不管齊易的大呼小叫,南宮影冷冷的站在一邊,看茶棚裏的小二和寧軒把套在馬身上的用具取下,換上騎馬用的器具。
“雪兒病了,你自己看著辦。”冷冷的說完,南宮影率先騎上一匹黑馬飛馳而去,揚起漫天的塵土。
“齊大夫,請上馬。”
“寧軒啊……這個……這個……”他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實在不好意思把自己不會騎馬的事實說出來。
“齊大夫,不必擔心,你與我共乘一騎。”二爺之前就有過吩咐,齊禦醫這一輩子最怕的事物一是騎馬,一是他的夫人,所以要他帶他一起走。
“啊!”在寧軒的耳膜快要被齊易一路的喊叫聲震碎之際,他們終於穩穩地停在了碧幽小築的大門前。
“寧少爺,二爺吩咐你直接把齊禦醫帶到碧雲居去!”還未等他敲開大門,朱門自動在他的眼前打開,楊總管焦急的對他道。
他心下猛地一沉,那個女人要是真的出了事,那二爺怎麽辦?!
“齊大夫,有勞了!”把齊易帶到若雪的房門口,寧軒抱拳向齊易行了一個大禮,齊易的臉色並不好看,一方麵是因為還未從剛才騎馬的驚嚇中完全清醒過來,更為重要的則是憂心若雪的病情。
“臭小子,你還不把若丫頭給我放開!”他甫進門,就看到南宮影抱著若雪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齊易見他像是被攝了心智一般,沒來由的一慌,他被世人尊為“醫神”,但並非神仙,若是這若丫頭再如同上次一樣,他可不一定救得活了,何況若丫頭從小身子便比一般人來得虛弱……
“我不放。”正當齊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以為他不會開口和自己說話時,他冷冷的聲音適時響了起來。
“我若放了,她就再也不會回來了,是不?”他環抱著她的手更緊了些,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她就會消失在他的懷裏。
“不放就不放吧。”齊易難得的沒和他頂嘴,隻是看他一臉茫然的樣子,難免動了惻隱之心。
齊易在心底默默歎了一口氣,伸出三指搭在她的脈門上,他的呼吸越來越急,臉色也變得難看無比,小胡子被吹得一翹一翹的,甚是滑稽。
“齊大夫,怎麽樣了?”一直守在門口的寧軒見他臉色難看的走出來,以為若雪的病情又加重了,“難道那個女人……”他陡然住了口,不敢再說下去。
齊易眼光複雜地看著他:“你還敢問?!你知不知道她得的是什麽病?我告訴你,是風寒,是任何一個庸醫!聽好了,是庸醫都能治好的‘不——治——之——症!’”
就為了這小小的風寒,竟然把他從京城一路劫持到這裏,也不考慮考慮他這把老骨頭都快散架了!
“對了!照桌上的方子抓藥,兩個時辰後若丫頭就能醒了!還有,去替我告訴你那位爺,別要死要活的!就為了屁那麽大一點的病,他至於嗎他!”
寧軒進房拿了方子,並未抬眼看床上的兩個人,他雖小,卻也知道旁觀者清,也知道現在的時間應該留給他們兩個。
房裏的南宮影憑借深厚的內力,自然將他們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聽到了。
他低頭,目光緊緊鎖在她深深皺眉的蒼白小臉上,一陣異樣的心疼泛於心間,他一聽說她又病倒了,便直接到宮門口將齊易接了來交給寧軒,自己先一步趕到碧幽小築,當看到她安靜沉睡的麵容時,他費了好大的勁才克製住自己想把她揉進懷裏的衝動!
他怕,怕她和多年前的娘一樣,一閉上眼就再也沒有醒過來,就這樣拋下他一個人,去往所謂的極樂世界。
去他媽的極樂世界!那不過是騙人的鬼話!
逝者已逝,卻徒留生者滿心悲哀,痛苦過活!若是她真的丟下他去往那個所謂的極樂世界,那他定要化作人間的修羅,用命運的鐵索將她牢牢地綁在自己的身邊。
今生,來世,生生世世,他都會做到!
“娘!娘!你出來啊,跟若雪走啊!娘……”夢中的她並不安穩,眼角不斷有淚溢出,雙手在黑暗中狂亂的摸索,直到一隻溫暖的大手適時的握住她柔嫩的小手,她才安靜下來,不再囈語。
夜很沉,無意驚醒夢中人。
溫暖的陽光灑在她細密的睫毛上,眼角處有淡淡的暗影,剛醒過來的南宮影,忍不住在她的額頭上偷了個香。
算算時辰,她早該醒了。
意猶未盡的順著她的臉頰一路輕吻,惹得她輕皺柳眉,睫毛扇啊扇的,終於不負重望的睜開了腥鬆的睡眼。
“醒了?他愛憐的撫著她滑嫩的臉頰,柔聲問。
“影哥?你——怎麽會來?”恍惚間,她隻想起一件事,他和相府千金秦如玉已經大婚!
“怎麽,我不能來嗎?”他好笑的回她,心底卻隱隱有一絲不安。
“你不該來。”她把頭埋進他結識的胸膛,悶悶的道。
“雪兒,怎麽了?”忽略心底那絲仍在擴大的不安,他無視她孩子氣的舉動,眼裏滿滿的盡是寵溺。
“影哥,我睡了幾日?”
“已經整整兩日了。”雖不滿她刻意岔開話題,他卻不忍責怪她。
“影哥,我累了。”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意,不知是身倦了,還是心倦了?
“那就好好睡吧,我會陪著你。”他不甚熟練地誘哄著她,拍著她纖細的背。
感覺到她沉沉的呼吸,他更加摟緊了懷裏的人,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確定她的存在,才能確定她還好好的活著,還在他的懷抱裏不曾離去。
“小玉——小玉——”陽光已經西斜,萬物終將睡去。
這一覺,她睡得好沉,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放心的睡過了,那個糾纏了她十年的噩夢,也奇跡般的沒有出現,她記得他說的,他說“我會陪著你”。
摸摸一旁早已涼掉的空位,心下早已淒然一片。
府裏此刻正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妻子在等著他,那裏才是他的家,他能在百忙之中來看自己,已屬不易,她還能奢求什麽?
他對自己,到底還是留了些舊情吧?
“姐姐,你醒了!可擔心死小玉了!”小玉從外麵跑進來,直接撲進她的懷裏,嚶嚶的哭泣。
“小玉,二爺呢?”她扶起小玉靠在懷裏的小腦袋,問道。
“今天中午時候府中的高管事派人過來,說京城裏有急事要二爺去處理,二爺和小軒子已經先回去了。”小玉揉揉自己哭得發紅的鼻子,悶悶地道,並未發現她的異樣。
“雲兒,你替我到院子裏那棵大樹上綁上一根紅絲帶可好?”
“姐姐,你是要幫二爺祈福嗎?”小玉不解的問。
“祈福?”
“哦,我知道了,那姐姐一定是為了自己的身子去向老樹精許願的,對不?在我的老家啊,我娘每年都要帶我到村口那棵老樹去替全家祈福呢,那時候啊,那棵老樹上滿滿的都掛滿了紅布條,可好看了!”小玉的眼睛有著平時沒有的光彩,讓她有一瞬間完全移不開目光。
“是嗎?”那樣的幸福怕是隻屬於像小玉一般單純的人吧?
“我知道了,姐姐啊——一定是想替二爺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少爺!”小玉稱她不備,刮了一下她的臉頰。
“你說什麽?!小少爺!”怎麽會,怎麽能在這個時候,在她終於決定要走的時候,告訴她這麽殘忍的事實,告訴她肚裏的孩子一出生便注定了不會有父親?
“姐姐,你很開心吧!我也替姐姐高興呢,這樣啊,姐姐也就不必怕府裏那,位新夫人了!”小玉以為她是因為自己已經懷孕的事高興的說不出話來,一改剛才憂心地模樣,開心說道,完全沒發現自己已闖下大禍。
“快去吧,要不等會兒天色全暗下來,就不好辦了。”
“小玉,你去吩咐一聲,今晚我要在竹院休息,要他們不得來打擾。”
“好,我這就去!”
“小玉,替我把這碗大補粥給喝了吧,我實在吃不下了,小玉——”她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長,小玉直覺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二爺走的時候,齊禦醫才把她懷孕這件天大的喜事說出來,二爺立馬吩咐楊總管從今日起必須替她熬一大堆大補的東西,才一天,她就已經受不了了。
“好啦好啦,我替姐姐喝啦!”小玉不情願的捏著鼻子,打算把那碗可怕的粥給灌進去,甫入口,她才發現被若雪形容的極其可怕的大補粥味道不錯,不由得三兩口把粥喝完。
“小玉,對不住了。”她扶著小玉歪斜的身子,幽幽道。
“姐姐,你在說什麽?小玉怎麽會看見兩個姐……”小玉如她所料的軟下身子,她把她扶到床上,換上早已備好的男裝。
小玉,對不起了,本以為我還可以放縱自己一些時日,畢竟,這段日子,已經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日子。
但是現在,我已經不得不走了,我娘身為別人的妾室,愛慘了那個我應該叫做爹的男人,到最後也隻落個被正室徹底毀滅的下場,我不是南宮影堂堂正正的妻子,就算與他在一起的時間,也隻是在他與秦如玉之間偷取而來,我不是我娘,也絕不願我的孩子終有一日承擔與我一樣的痛苦。
對不起……
借著明亮的燭光,提起筆,想到的全是南宮影平日的一舉一動,卻不知該些什麽。
罷了罷了,既然如此,便可不必再勉強自己,也為難他人。
她輕輕轉動了書架上那方玉石硯台,書架緩緩移開,露出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暗道。
碧雲居書房內,雲兒顫抖著讀完她留下的信,早已不知自己到底是對是錯,一直堅持的理念在那張薄薄的宣紙麵前完全不堪一擊。
“原來,你都知道,知道我對你的不倫之情,知道所有不該知道的一切,嗬嗬,那我還留在這裏做什麽,做什麽……”雲兒如同囈語一般,邊說邊往來時的路回去。
夜正長,靜得似乎隻聽得有情之人的聲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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