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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拎著鹵味和啤酒，推開寢室的門，打算等馬飛完事了，就好好犒勞一下他。
    然而萬萬讓我沒想到啊，這家夥確實在寢室裏，卻是躺在床上悠閑地刷手機，時不時還能聽到“注意看，這個女人叫小美”的配音。
    我氣衝衝來到床前：“老四，你幹嘛呢，交代你的事情不知道辦一下？”
    在微信上跟他說的時候，可是重點標注“十萬火急”這四個字的。
    就算拋開舍友的身份不談，我也是學生會主席吧，他的頂頭上司！
    無組織無紀律，簡直太不像話。
    “你急什麽？”馬飛慢悠悠坐起來，“已經在辦了啊！”
    “哪裏辦了？”
    “你跟我來！”
    看出我真的很著急，馬飛這才關上手機，帶我出了寢室，又來到教工樓，推開了“宣傳部”的門。
    這裏有六七個宣傳部的成員，統一圍著一張桌子，每人一台筆記本電腦，正在賣力敲字，旁邊還有一摞摞的資料。
    他們都忙得很，看到馬飛進來也沒有打招呼，抬頭看了一眼又繼續沉迷在word文檔中了。
    “公文這種東西都是有格式、有套路的，確實需要一定的訓練。但是隻要上手，就變得很簡單，每人負責一塊區域就足夠了。”
    站在辦公室的門口，馬飛頓了頓，又說：
    “能進宣傳部的，都有一定水平，稍加點撥就開竅了……當然，他們的實力肯定不如我，等全稿完成了我再修改、潤色，保準讓那個什麽馬紅軍滿意！”
    馬飛靠在門上，雙臂抱著胸口，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偏偏又散發著強大的氣場。
    怎麽還有點帥？
    好家夥，一直覺得他是個屌絲，沒想到涉及自己的專長時這麽從容。
    我心裏知道肯定妥了，但還是忍不住說：“馬處長身邊也有不少專業的筆杆子，你確定能勝得過他們啊？”
    “嗬嗬，別拿那些書呆子，和我這個絕世的天才相類比！”馬飛打了個嗬欠，甚至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你回去睡吧，在這也幫不上忙，反而影響我們工作……包你明天完成任務！”
    “別嘚瑟啊，要完不成，看我怎麽收拾你吧！”我笑罵了一句，這才回了宿舍。
    在寢室和胡金銓、白寒鬆聊天吹牛，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多，馬飛卻還沒有回來。
    怕打斷他思路，也就沒有催他，也秉承著對他的信任，就先躺在床上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猛地從睡夢中驚醒，瞄了下手機已經早上六點多了。
    窗外已經隱隱亮起，晨光微微灑進寢室，一股子腳臭味正在空中彌漫。
    一轉頭，看到馬飛已經回來了，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老四！老四！”我衣服都來不及穿，立刻撲到他的身邊，使勁晃著他的胳膊。
    “啊——”馬飛迷迷糊糊地醒來。
    “稿子呢，寫好沒有？”我立刻問。
    “……什麽稿子？”馬飛還有點不清醒。
    “給馬處長的那篇稿子！”
    “哦……哦……寫完了寫完了……”
    馬飛伸手探到枕頭底下，接著猛地坐起，撓著頭說：“哎，放到下麵了啊……哪裏去了？”
    我直接將他的枕頭一把掀開，下麵卻是空空如也，又將他的被子、床褥一並翻開，哪裏有什麽發言稿！
    “到底在哪！”我有點急眼了。
    “想起來了！”馬飛一拍腦袋：“昨晚睡的時候，感覺床有點晃，就順手墊到床底下了！”
    這家夥一彎腰，果然從床底下扯出來一份發言稿，約莫有十幾頁，已經裝訂好了，遞到我的手中。
    這麽重要的東西，竟然拿來墊床腳……
    但我沒工夫說他了，立刻打開發言稿觀摩起來，馬飛擺擺手說：“不用看了，直接拿去給馬紅軍……他要是說不好，我的‘馬’字倒過來寫！”
    我對公文並不是很熟悉，略略掃了幾眼覺得挺像那麽回事，各種專業術語也充斥在其中，便一把塞到懷裏，又衝進水房，洗臉、刷牙、上廁所。
    等一切都搞定了，出門的時候已是早上七點。
    天光已經大亮，空氣異常清新，校園裏也有了人員活動的跡象。
    偏偏第二個意外出現了，馬紅軍讓我八點前送過去，本來以為時間充足，還專門打了輛出租車，偏偏又遇到早高峰，幾十輛車子堵在某條路上過不去，尖銳的喇叭聲此起彼伏，還有人探出頭來罵罵咧咧。
    我一著急，直接下車狂奔而去。
    就業管理委員會的地址，昨天就已經跟蔡主任打聽好了，就在英雄路市政招待所的附近。
    但這地方開車很快，跑步是真有點費勁，足足半個多小時後，我才滿頭大汗地來到馬紅軍的辦公室門口。
    說來也巧，馬紅軍正好從辦公室裏出來，胳膊下麵還夾著個文件袋，看樣子正要去開會了，看我出現還挺意外：“你還真來了啊……怎麽喘成這樣？”
    “路上堵，跑過來的！”我沒時間解釋太多，擦了擦頭上的汗，便摸出發言稿遞過去，“馬處長，您看看，符合要求麽？”
    “其實你不用這樣的，發言稿已經準備好了，我們這從不缺筆杆子……”馬紅軍嘴上這麽說，看我大汗淋漓又一大早過來的份上，還是勉強打開看了一下。
    我的一顆心迅速收緊，雖然馬飛一再保證沒有問題，但誰知道究竟能不能入了馬紅軍的眼？
    馬紅軍神態散漫，看樣子興趣不大，本來隻是隨便翻翻，結果這一翻就收不住了，一頁一頁地看下去，中途有人打電話催他開會，他也說不著急、再等等。
    幾分鍾後，馬紅軍終於看完了發言稿，長長地呼了口氣之後衝我說道：“寫這公文的作者……確定是個學生？”
    “是的，外貿學生會宣傳部的部長……跟我是一個宿舍的！”
    “真不錯啊，文筆竟然老練到這個程度，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辦公室浸淫十幾年了……天才啊，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天才！”
    聽到最後一句誇獎，我的一顆心才徹底放了下來，繼而又激動地問：“馬處長，能用麽？”
    “能用……今天就用這個了！行了，我先過去開會。”馬紅軍直接將發言稿塞到文件袋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並沒走，而是尾隨他一路來到某個會議室的門口。
    他進去後，我便在門口等著，順便還給馬飛發了條微信，說發言稿用上了，感謝他的付出，櫃子裏有條中華煙，自己拿著抽吧。
    甭管接下來的事能不能成，馬飛這一手都成功讓我和馬紅軍有了第二次接觸！
    約莫一個多小時後，會終於開完了，人群三三兩兩地走出來，隱約還能聽到大家對馬紅軍的誇讚，說今天這篇發言稿有深度、有水平、有思想、有遠見。
    馬紅軍是最後出來的，一臉春風得意、喜笑顏開，看到我在門口也沒覺得奇怪，擺擺手說來吧，去辦公室。
    我便跟隨著他，進了他的辦公室中。
    坐在辦公桌後，馬紅軍拿起保溫杯，擰開蓋子吹了一下茶沫，接著才慢悠悠道：“不算雪中送炭，因為我有現成的發言稿……算錦上添花吧，確實給這場會議增色不少，領導和同事們都挺滿意的。”
    “能幫上馬處長的忙，我就很知足了！”我微笑著。
    馬紅軍抬頭看了我一眼，說：“你為什麽幫忙，我心裏也明白……但沒辦法，王宏義那個事我確實沒辦法插手……這是屬於你們倆的個人矛盾。”
    即便是獻上了一篇發言稿，也不可能代替王宏義在馬紅軍心中的地位——還是那句話，一個普通學生，一個高校領導，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
    我早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但仍固執地說：“馬處長，能聽一下我們之間的矛盾麽？”
    昨天在宴席上，馬紅軍對此不感興趣，甚至不給我繼續往後說的機會，現在就不好冷著一張臉了，畢竟剛用了我的發言稿，隻能點點頭說：“行，你講吧。”
    我要的就是這個機會！
    因為我和王宏義，完全就是一場誤會，跟“不可調和的矛盾”扯不上關係！
    真的就是馬紅軍一個電話的事！
    我沒有再隱瞞，花了幾分鍾時間，從頭開始講起，將前因後果說得明明白白。
    “所以，是那個池小強先找社會人收拾你……恰好社會人和你是老相識，反而把他揍了，王宏義因此不高興，認為你用黑x會手段威脅財院？”馬紅軍聽明白了，並迅速總結道。
    “就是這樣！”我很認真地說：“馬處長，不需要您做什麽，幫著我倆調解一下……跟他說清楚這個誤會就行！”
    馬紅軍笑了起來：“原來這麽簡單，昨天怎麽不說清楚？”
    “……您也沒給機會！”我挺委屈。
    “哈哈哈……好，我現在就跟他說。”馬紅軍拿起桌上的電話，迅速撥通一個號碼，“老王，我老馬啊……”
    我就站在旁邊，耳聽著兩人寒暄了一會兒，足足一分多鍾以後，馬紅軍才轉入正式話題：
    “對了，有個叫宋漁的外貿學生……你倆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哈哈哈，不是黑x會，我聽說這事了，具體過程是這樣的……”
    一番講述之後，二人終於達成共識，馬紅軍笑嗬嗬地說道：“本來就不是多大的事！行了，讓他繼續在財院賣清潔劑吧，咱們大學生創業中心不就是支持他們工作的嘛……”
    等到馬紅軍掛了電話，我便立刻激動地說：“馬處長，謝謝您！”
    官大一級壓死人，我就知道對他來說特別容易，關鍵就在於他願不願意打這個電話了。
    馬飛的那篇發言稿確實起到關鍵性作用，起碼給我製造了一個伸冤的機會，回去以後必須要好好謝謝他。
    馬紅軍笑臉盈盈：“不用，如果是別的事，我未必會答應……但這實在不值一提，順手就幫你辦了嘛，當做那篇發言稿的回饋吧。”
    對你來說不值一提，對我來說險些挖破腦袋！
    我心裏吐槽著，臉上仍賠著笑，不斷說著謝謝，又繞到他身邊去，將昨天準備好的信封塞了過去。
    “這個真的不用。”馬紅軍再次一擋，“你們學生賺點錢不容易，再說剛才也講過了，當做發言稿的回饋，再給這個不合適了！”
    看他挺誠懇的，我也不再堅持，便再次感謝，繼而道別，準備離開他的辦公室了。
    財院的買賣，終於可以繼續做了，我迫不及待地想去找張秀梅。
    “等等。”馬紅軍突然叫住了我：“那篇發言稿的作者……叫什麽馬飛，快畢業了是吧？”
    “是，和我一個班的。”
    “嗯，他找到工作沒？”
    “還沒……”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一顆心都跟著懸到了嗓子眼。
    “那好，讓他來我辦公室實習吧……先做個辦事員，如果確實幹得不錯，將來有機會可以轉正的。”馬紅軍慢條斯理地說。
    “！！！”沒人知道，這一刻我的腦袋有多嗡鳴！
    不過很快，我就疑惑地問：“公務員不是都要考麽？”
    馬紅軍微微一笑：“正式公務員談不上，爭取給他弄個編製吧，算半個公務員那種……當然，前提是他表現確實不錯，值得我去那麽幫他！”
    什麽編製不編製的，我也不是太懂，可就業管理委員會的辦事員，在外人看來就是公務員了啊！
    不管不管不管，就是公務員公務員公務員！
    馬飛要成公務員了！
    一般來說，這種崗位根本不是我們三本能染指的，曲佩兒這種胸懷大誌的女青年也要從選調生開始考起……
    而馬飛，卻因為一篇發言稿，直接就獲得了實習的機會！
    這他媽是什麽神仙運氣，相當於走在路上就被一塊超級大的餡餅給砸到了！
    當然，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馬飛恰好有這個能力，馬紅軍又恰好是個惜才、愛才的人，因此得到他的賞識，才平步青雲、高歌猛進的！
    “馬處長……我替他謝謝您！”我激動到聲音都在跟著顫抖。
    我打心眼裏為馬飛感到開心、高興！
    沒想到啊，我們宿舍的老四要成公務員了！
    “還不一定能留下。”馬紅軍淡淡地說：“一篇發言稿證明不了什麽，我還要再觀察、再考核，一係列的流程要走。”
    “我相信他的能力、相信您的眼光！”我繼續激動地說：“也相信他一定能留下！”
    再次跟馬紅軍道了個別，便出了他的辦公室，急匆匆往學校趕。
    到了現在，財院的買賣反而是次要了，我要第一時間將這消息告訴馬飛！
    大四的課已經非常少了，因此回到宿舍，他們還沒起床。
    我用很誇張的聲音將幾人喊醒，接著清清嗓子，當眾宣布了這一天大的好消息。
    “臥槽！”
    “老四要發達了！”
    胡金銓和白寒鬆齊聲歡呼起來，直接把還在發懵的馬飛舉到空中高高拋起。
    “不是……不是……”馬飛擺著手，讓二人把他放下來，麵色為難地說：“我不一定去呐……”
    幾人都是一愣，紛紛問道：“為什麽？”
    公務員啊，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多少一本、二本都考不上，馬飛有這機會竟然還不想去？
    “盧雲溪想考研，我打算陪著她一起考……真沒時間去什麽就業管理委員會實習……”馬飛搖了搖頭，一副癡心大情種的模樣。
    “草！”胡金銓罵了一聲，狠狠一巴掌扇在他後腦勺上，“少他媽的戀愛腦了，給老子記住一句話，沒有任何人比你自己的前途更重要……愛別人的同時，先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