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哪怕有上千人，也還是靜得可怕。

    省城的二皇帝、一向心高氣傲、無法無天的霍獨步，竟然當眾被人打了倆耳光！

    這無疑讓他顏麵掃地，以至於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一下，一雙眼睛之中更是充斥著前所未有的怒火。

    他不動，別人也不敢動，一個敢大聲喘氣的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霍獨步才呼了口氣，似乎想通了些什麽，麵色陰沉地說：“走吧！”

    何振宇頓時有些著急地說：“彭大刀呢？”

    “還他媽彭大刀，老子都被人扇了兩個耳光！”強行平息下去的火焰，瞬間又被點燃，霍獨步怒斥了一句，隨即又歎著氣說：“放心，古司令都出手了……他們會放人的！”

    說畢，霍獨步就要轉身離去。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起。

    “宋漁，還想幹嘛？”掃了一眼屏幕，他快速接起，又破口大罵：“用彭大刀換老狼他們？你想瞎了心吧……嗬嗬，那你等吧，隨便你等……不放彭大刀？你離死不遠了！”

    自從來省城後，我能感受到霍獨步對他這些老兄弟的重視，所以才讓尤小七審完彭大刀後交換老狼等人試試。

    不過現在看來，霍獨步還是很強硬的，交換人質的計劃顯然行不太通。

    “以為有劉仁正撐腰，就在省城橫著走嗎……”掛了電話，霍獨步仍在罵罵咧咧，“劉仁正也不是一手遮天！”

    收起手機，霍獨步還是情緒激動，罵了足足一分多鍾以後，才對身邊的人沉沉說道：“我說宋漁怎麽敢來省城，原來是有靠山……行吧，讓這小子占了一回上風！暫時別動他了，等我研究一下什麽情況！”

    哪怕有古雨做後盾，也不能忽視劉仁正的存在，霍獨步暫時避其鋒芒還是很正常的，這時候哪怕稍微有點腦子都不會選擇硬剛了。

    眾人相繼散去以後，我便給二愣子打電話，他說劉仁正和古雨有點杠上了，不過麵子還是要互相給的，因此霍獨步同意撤退，我們也要放了彭大刀。

    “漁哥，別讓劉政委為難……”二愣子沉聲道。

    我說明白。

    劉仁正作為政委，能和司令員古雨博弈到這個程度已經很不容易了。

    完事，我又給尤小七打電話。

    他能和霍獨步提出交換人質，說明已經從彭大刀口中問出什麽來了。一番交流果然如此，尤小七告訴我說，陳霸業死了以後，老狼等人就來到了省城，有段時間和霍獨步他們處得不錯，還商量著一起做生意、搞項目什麽的。

    彭大刀常和麻雀在一起打麻將，完了還去泡澡、吃飯之類，關係確實跟鐵哥們差不多了。

    但是，突然有天麻雀就不見了。

    “不見了？”我疑惑道。

    “是的。”尤小七說：“彭大刀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多月以前，他給麻雀打電話，突然打不通了，連續很長時間都沒蹤跡，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一樣……本來他也沒當回事，江湖中人跑個路也正常，但有一次去霍獨步家裏聚會，無意中竟然發現了麻雀的蹤跡……”

    “什麽情況？”我立刻著急地問。

    “他去拿酒。”尤小七繼續說：“霍獨步家裏的地下室挺大，而且分割成多個區域，有酒窖、健身房、影音室什麽的……拿完了酒正要出門，看到麻雀的影子一閃而過。他還叫了一聲，但是麻雀沒有回應，身形也消失不見了……”

    “大概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再次問。

    “至少半個月吧。”尤小七回答。

    我沒說話，腦海中不斷分析著彭大刀的這段經曆。如果是真實的，說明麻雀的確活著，而且就在霍獨步家……

    地下室麽？

    我能想象到的場景，就是老狼等人被軟禁或者被綁架了。

    可是如果活著，霍獨步為什麽不直接用他們來要挾我簽下放棄龍門商會股份的協議書？

    我想不通這其中的道理，隻覺得思緒紛亂如飛絮，像是雪花一樣在我腦中四散。

    “漁哥？”尤小七輕輕叫了一聲。

    “嗯，在。”我回過神。

    “彭大刀怎麽處理？”

    “……放了吧！”

    這是劉仁正和古雨商討的結果，我也不能隨意更改。

    ……

    約莫半個多小時後，我便收到消息，說彭大刀已經被送到醫院了。

    我和包誌強、葉桃花、趙七殺一起趕過去時，霍獨步和武偉等人也是剛到，正一臉發愁地看著彭大刀。

    彭大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之前和我一番交手已經受了重傷，又被尤小七和羅家明一番蹂躪，整個人看上去無比淒慘，一張臉更是腫得像豬頭一樣。

    “他們……他們問我麻雀的事……”彭大刀氣若遊絲。

    “你怎麽說的？”霍獨步立刻問。

    “我……我沒吭聲……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彭大刀有氣無力地道：“他們要割我卵，我也沒說……”

    我心裏想，你可真能吹牛逼啊，明明竹筒倒豆子一樣說出來了。“兄弟，你的卵……”何振宇顫抖著撲上去，一把將彭大刀的褲子脫了下來。

    完好無損，就是有點小，跟蠶豆差不多，仔細扒拉才能看到。

    “沒……沒事……”彭大刀咬著牙：“他們接了個電話，就把我給放了……聽說是軍區施加的壓力……”

    “是的，他們找了劉政委，霍老大找了古司令！”扒拉了大半天，確定沒啥問題，何振宇鬆了口氣，又給他褲子穿上了。

    “謝……謝謝霍老大……”彭大刀麵色虛弱，眼神卻是無比堅毅：“我什麽都沒說……沒給霍家丟臉！我時刻記得……自己是霍門八將的一員！”

    “好兄弟！”霍獨步眼睛濕潤，拍了拍彭大刀的肩膀，“這回真是大意了，沒想到宋漁下手這麽快，而且時機也把握得這麽精準無誤……看來他一直盯著咱們啊，稍有風吹草動就像螞蟥一樣撲上來吸血了！”

    “霍老大，幹他吧！”何振宇握緊雙拳，麵色十分激動。

    “對，幹他吧！”武偉和文寧也紛紛說著。

    我們幾個見狀也趕緊附和這個話題，一時間群情激湧、民怨沸騰，都想幹死宋漁。我也喊得起勁，“宋漁不得好死”“宋漁斷子絕孫”什麽的脫口而出，氣得葉桃花又悄悄踢了我好幾腳。

    無論我們怎麽憤怒，霍獨步卻還是搖搖頭：“宋漁有劉仁正撐腰……大家先忍一忍，等我摸清楚什麽情況再說。”

    霍獨步的決定無人能夠更改，眾人雖然氣憤卻又無可奈何，而何振宇像是突然發瘋，猛地一腳朝我踹了過來：“王八蛋，要不是你，大刀兄弟怎麽會被抓走……”

    “去你媽的！”這一腳挨得猝不及防，我猛地後退了三四米，但又很快反應過來，衝上去也給了何振宇一腳。

    病房裏登時亂了起來，武偉和文寧都朝我攻過來，包誌強、葉桃花、趙七殺則幫著我。

    我們四打三，肯定不會吃虧，但還沒打多久，霍獨步就怒喝一聲：“都給老子住手！”

    大家紛紛停手，何振宇還憤憤不平：“要不是他把大刀兄弟打進醫院，也不會讓宋漁抓住機會！霍老大，我教訓一下他有錯嗎？”

    “教訓什麽，決鬥是他倆都同意的……願賭服輸沒聽說過？後麵的事誰也不想發生，怨他有什麽用？”霍獨步罵罵咧咧。

    “霍老大，你變了！省城是誰幫你打下來的，你心裏很清楚！現在兄弟被人欺負成這樣，你就一點表示都沒！”何振宇紅著眼咆哮一聲，轉身衝出門去。

    病房裏一片沉寂。

    “我說不報仇了？”霍獨步也十分惱火：“我隻是說再等一等！”

    眾人都沒說話，氣氛相當壓抑。

    “滾，都滾！”霍獨步再次罵道。

    一眾人出了病房，各自散去。

    小波送我回家，照例帶了些人守在樓下。

    我在屋子裏攤開一張紙，開始憑借記憶手繪霍獨步家的地圖。麻雀既然在他家的地下室出現過，沒準老狼等人也在裏麵，無論如何都得進去探探。

    可要進入霍獨步家實在太困難了，身為霍門八將也不能隨便去，除非是像之前那樣的大型聚會。

    而且電網、監控、保鏢……

    我的頭有些疼了起來。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起，是霍獨步打來的。

    “哎，霍老大！”我立刻接起。

    “到家了？”

    “是的！”

    “唉……”霍獨步歎了口氣，才說：“何振宇是氣急了，才拿你撒氣的，你別放在心上。”

    “嗯。”我輕輕地應了一聲，難為他還專門打電話過來安撫。

    “……可能還要再氣幾天。”霍獨步繼續道：“要是罵兩句、踢幾腳什麽的，你也別當回事，讓他發泄一下！”

    “……”我沒忍住，還是說道：“這就過分了吧霍老大？”

    “都是兄弟，以和為貴！”霍獨步咂著嘴：“就當給我個麵子了！”

    “……”我沒說話，以沉默表達著不滿。

    任他罵、任他打，這和烏龜還有什麽區別？

    “或者你就躲著他點。”霍獨步再次說道：“有他在的地方，你就別去，沒問題吧？”

    “……行吧。”好歹是二皇帝，能和我這麽好聲好氣地商量已經很難得了。

    “哎，這就對了！”霍獨步歎著氣：“江城，我挺看好你的，也打心眼裏喜歡你！但是你要知道，何振宇是跟隨我很多年的兄弟……讓讓他，沒問題吧？外麵還有個宋漁沒解決，內部要是再有矛盾，就分崩離析了！”

    我又輕輕應了一聲。

    老大的確是很難做，我也有親身體驗的，要抵禦外敵、要團結內部，好似一艘大船的終極掌舵手。

    “好！”看我這麽懂事，霍獨步終於稍稍有些寬慰：“等這事過去了，咱倆單獨喝頓大酒！”

    我的精神微微一震，試著說道：“我準備酒。”

    “不用，我家地窖裏多的是。”霍獨步笑了笑。

    “！！！”能去他家喝酒，機會可就來了，就算一時救不出老狼等人，能掌握他們的具體位置也行，於是我又說道：“好的霍老大，到時候我就帶著一張嘴過去了。”掛了電話，我仍難掩激動，心想不就罵幾句、踢幾腳的事，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韓信當初還受胯下之辱，有什麽大不了的嘛！

    來吧何振宇，最好多踢我幾腳，趕緊讓霍獨步請我喝酒。

    抱著這樣的念頭，我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到窗外一陣嘈雜聲，起身趴在窗台上往下看，才發現何振宇竟然帶了十幾個人過來，而小波正試圖阻攔他的去路。

    “振宇哥，咋回事啊？”看到對方來勢洶洶，小波知道情況，立馬笑嗬嗬上前搭話。

    “滾蛋！”何振宇根本懶得理他，一把就將他推開了。

    “振宇哥！”小波再次上前。

    “給臉不要臉是不是？”何振宇突然摸出一柄刀來，“噗噗噗”給他來了幾下。

    小波捂著肚子倒下，鮮血瞬間浸染他的腹部。

    我的腦子也在一瞬間炸開了，這是罵幾句、踢幾腳的事？

    說是來要我命的都不為過吧？

    “攔住他……攔住他……”小波躺在地上，還指揮自己的手下上前。

    雖然他也有十幾個人，但是根本沒人敢上，大家看到何振宇，基本就嚇尿了！

    何振宇等人毫無阻滯，風風火火地踏進單元門。

    小波急得不行，伸長脖子大喊：“江哥……快走……”

    江城的這間出租屋不高，也就四層。

    何振宇等人分分鍾就到了，接著“咣”一腳把門狠狠踹開，十幾個人風風火火闖了進來，然而轉遍屋子的每一個角落，都沒發現我的存在。

    不過後窗開著，窗台上還落了一隻鞋。

    “跑得還挺快！”何振宇瞄了一眼，估摸著追不上了，隻能隨便砸了一些東西撒氣。

    接著下樓離開。

    小波還趴在水泥地上，鮮血已經染紅了附近的一小片。

    何振宇上去踹了他一腳，罵罵咧咧地說：“告訴江城，要麽自己滾出省城……否則我是肯定不會放過他的！”

    一眾人走了後，我才從樓上奔下來——沒從後窗逃走，那隻是我布置的假象，時間上根本就來不及。

    之前在雲城，我就有過類似遭遇，躲在向影家裏才逃過一劫。

    所以來到省城，我吃一塹長一智，便提前租下對麵的屋子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今天還真的派上用場了。

    來到樓下，奔到小波身邊，檢查過他的傷勢，便趕緊打120叫救護車。

    “江……江哥……”小波握住我的手，有氣無力地說：“我沒事……別找何振宇報仇……霍老大不會幫你的……”

    “好好養你的傷，其他事不用你操心！”我沉著聲，讓其他兄弟照顧小波，就在原地等待救護車的到來。

    而我迅速開了輛車，朝小區外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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