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說話，知道他還有後文，靜靜等著霍獨步繼續講下去。

    “喲，還委屈上啦？”霍獨步笑嗬嗬的，卻又很快嚴肅起來：“為了一個小弟，捅傷我最鐵的兄弟……下掉你的兌將，已經是非常輕的懲罰，換成其他人已經被衝進下水道了！”

    “……行，那就謝謝霍老大開恩了。”我語氣平靜地說。

    “不用陰陽怪氣！放心吧，會把你弄回來的。”霍獨步歎了口氣：“但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否則服不了眾……當然，最好的辦法，是你立個大功，堵上他們所有人的嘴！”

    “我除不掉宋漁。”我立刻說：“之前在雲城就束手無策，現在更沒有這本事……真的，宋漁很難對付，蕭雲湧都無可奈何！”

    “誰讓你去除宋漁了？”霍獨步無奈地說：“別給自己加戲行嗎？”

    “那您……”

    “咱們內部有臥底了。”

    霍獨步的聲音突然低沉起來：“彭大刀在醫院被襲，我始終覺得不太對勁，消息到底是誰傳出去的，宋漁的人怎麽就能精準無誤地抓到他？時間、地點全都掌握得分毫不差，內部沒人策應是不可能的……我希望你把這個人抓出來，到時候再升你做兌將，他們絕對毫無異議！”

    原來霍獨步察覺到了這其中的端倪，我也隻能硬著頭皮說道：“我怎麽查？我現在連兌將都不是了，要人沒人、要權沒權，誰肯搭理我啊？”

    霍獨步卻笑了起來：“不，沒人比你更合適了！”

    接著，他又繼續說道：“這些日子以來，宋漁沒少暗中招兵買馬，尤其以前和我有過節的，或者始終鬱鬱不得誌的，統統都是他的吸收對象。

    到了明天，你被下掉兌將的事就會傳遍整個省城，你和彭大刀、何振宇的矛盾也會人人皆知……宋漁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他一定會主動接觸你、拉攏你，到時候你就混入天脊股份，成為中堅力量、核心人物，然後幫忙查出誰是臥底！”

    說到這裏，他便笑了起來：“你打傷彭大刀、何振宇是真實的，他倆對你的恨也真真切切，隨便天脊股份怎麽查吧，宋漁不會對你起疑心的。”

    我聽得目瞪口呆，自己本來就是霍門八將中的臥底，現在竟然要被霍獨步派到天脊股份做臥底了！

    好家夥，雙料臥底？

    關鍵是他說得好有道理，我竟沒有辦法反駁。

    “三個問題。”我迅速整理思路，說道：“第一，為什麽安排我做這件事情？”

    “首先，時機恰當，事趕事到這一步，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其次，你和彭大刀決鬥，提前觀摩、研究他的戰鬥視頻，讓我覺得你是一個心細且有規劃的人……一定能夠做好這件事情；最後，你是省城本地的人，以前也沒跟過陳霸業，讓我天然對你有信任感。”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就是他不信任葉桃花、包誌強和趙七殺。

    “如果查出來臥底是武偉他們咋辦？”我又繼續問道。

    “毫不手軟、絕不姑息！”霍獨步呼了口氣：“但我覺得不可能是他們……不是盲目信任，是他們沒有這麽做的理由，畢竟跟我太多年了，大家也都彼此了解，而且跟著我吃香喝辣，有什麽理由叛變啊？”

    “知人知麵不知心！萬一是為了更好的前程，或者更多的錢呢？”我提前給他打預防針，腦子裏已經在謀劃如何將黑鍋扣在其中一個人身上了。

    “是這樣的……”霍獨步歎了口氣：“如果證據確鑿，我肯定不會放過的。”

    “最後一個問題。”我接著說：“為什麽不懷疑我？”

    “你又是主動挑戰彭大刀，又是當街刺傷何振宇，簡直天不怕地不怕……臥底哪有你這麽張狂和衝動的？你要是個臥底，早死八百回了！我現在懷疑誰，都不懷疑你！”霍獨步樂出了聲。

    “……”好好好，真有道理！

    我就讓你看看，臥底也不都是低調且沉穩的！

    “最重要的一點。”霍獨步語氣嚴肅地道：“為了一個小弟，你就要跟何振宇往死裏磕……這麽重義氣，怎麽會背叛我？”

    “……一定不會讓您失望。”我長長地呼了口氣：“就是太可惜了，還想嚐嚐您家地窖的酒。”

    “哈哈，會有機會的！等你揪出臥底、重新成為兌將，咱倆必須好好地喝一頓！”

    “行！”

    言談至此，雙方掛了電話。

    我確實沒想到霍獨步會把這個任務交給我，也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雖然丟了兌將，卻又拿到尚方寶劍，接下來就是想斬誰就斬誰了！

    當然，要做得自然些、隱秘些，不能輕易讓人看出破綻……

    我又給尤小七打了個電話，溝通到淩晨兩三點才睡覺。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便和霍獨步保持緊密聯係。

    他常問我發展到哪一步了，我就亂編一些過程給他，說天脊股份派人聯係我了、吃過一次飯了、見過羅家明了等等。

    他便說好好好，讓我繼續努力，早日打進核心。

    這期間裏，小波的傷漸漸好了起來，又能跟在我的左右跑腿；何振宇的事情過去以後，一眾兄弟也都愈發團結，展現出前所未有的士氣。

    俗話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其實反過來也是一樣的，我對外都這麽剛了，他們的腰杆自然也直！

    錦繡區有了新的兌將。

    唐力和聶明一番交戰，最終以唐力勝出、聶明出局收尾。

    不過霍獨步告訴我沒關係，這都是暫時的。

    隻要我能找出霍門八將中的臥底，他隨時把唐力拿下、換我上位！

    我信了這個餅，更加努力地找臥底。

    這個人肯定要在上四門中誕生，已經有了一套完整的計劃，具體是誰卻還沒有塵埃落定。

    不過，這個機會很快來了。

    這天我接到唐力的電話，說是錦繡區的大哥們開會，讓我晚上八點務必準時參加。

    一聽這話我就知道，他是剛剛當上兌將想擺譜了，一群沒啥文化的流氓有啥會好開的？

    但他既是兌將，我也不能拒絕，當即答應下來。

    當天晚上，我便帶了小波等人前去參會。

    錦繡區十多個有頭有臉的大哥都來了，熱熱鬧鬧地聚在唐力定下的酒店裏。唐力還沒現身，他現在是兌將，自然是要壓軸登場。

    江城之前很少和人來往，人緣本來就不咋地，現在又不是兌將了，自然更沒人搭理我。

    當然，我也樂得逍遙自在，隻和小波等人偶爾說幾句話。

    不一會兒，唐力終於來了，一身西裝革履，好似成功人士一般。眾人紛紛叫著力哥，唯獨我沒搭腔，唐力也沒介意，反而招呼大家坐下吃飯。

    一眾人紛紛落定、觥籌交錯，時不時敬唐力一杯酒。

    唐力更是春風得意，不停打著官腔，說些“共同發展，共創美好”之類的廢話，關鍵是眾人也真的捧臭腳，一句一個“力哥多多提攜”聽得我牙都酸了。

    當然也不能怪他們，兌將的權力確實是大，有霍獨步在背後撐腰，錦繡區這塊的確屬於橫著走了。

    我也不是自詡清高，以前碰上級別高的也拍馬屁。

    比如雲城的金路陽、尚安誌，我就沒有少拍，但對著唐力真是拍不出來，心裏總覺得你算個什麽東西呢？

    唐力顯然察覺到了我的態度，主動提了杯酒說道：“江城，咱倆喝一個吧。”

    我也不能不給麵子，便將杯子端起，輕輕“嗯”了一聲。

    “江城，以前你是兌將，我挺配合你工作的。”唐力麵色誠懇地說：“現在換我上來了，希望你也認真對待！”

    我還沒有說話，聶明就在旁邊搭腔：“就是！江城，我老早就想說你了……一晚上擺個臭臉給誰看呢？以前你是兌將不假，可現在換成力哥了，你要還在錦繡區，就聽力哥的話！不行你就走人，錦繡區不缺大哥……”

    “亂你媽的！”他要說一兩句就算了，結果叨逼叨個不停，我終於忍不住了，抓起一瓶啤酒狠狠砸了過去。

    “咣當——”

    啤酒飛過整張桌子，正砸在聶明的肩膀上，酒水浸濕了他的肩膀，他便“噌”的一下站起身來：“你要幹嘛？！”

    “劈裏啪啦——”

    小波等人，還有聶明的人，紛紛朝著這邊奔來。

    “哎哎哎，幹什麽……今天都高興啊，誰也不要惹事！”唐力皺起眉頭。

    “力哥，我幫你說話的，看他什麽態度……”聶明憤憤不平：“都不是兌將了，還擺譜給誰看呐……我就看不上這種人，典型的拿得起放不下！”

    “行了，江城好歹是以前的兌將……保持一點尊敬行嗎？”唐力擺手讓他坐下。

    聶明沒有辦法，隻好坐了下來，隻是喉嚨呼呼直喘，顯然還處在氣頭上。

    要是唐力沒有管著，估計就要和我打起來了。

    唐力這番話倒是讓我不好意思了，我便再次舉起酒來：“力哥，沒有其他意思，我就是不太擅長交際……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我先幹一杯吧！”

    說畢，我便仰脖一飲而盡。

    唐力終於笑了起來：“好，這就對啦，咱們還是兄弟，無非就是分工不同……”

    一來二去，氣氛便緩和許多，我和唐力聊著天、喝著酒，說了許多有關錦繡區的事情。

    到最後，我倆熱絡起來，甚至勾肩搭背地去上衛生間。

    小波等人要跟過來，唐力還擺著手說：“去去去，上廁所跟什麽，沒見過男人尿尿啊？”

    就這句話，讓我的酒醒了一半，心裏不由得開始提防起來。

    走到衛生間門口，眼睛仍舊假裝迷離，餘光卻迅速往裏麵瞄去，果然看到幾個隔間有人影晃動，刀棍所散發出的寒光還時不時閃過。

    有人要襲擊我！

    “草！”

    我罵了一聲，立刻掙脫了唐力的胳膊，撒腿就往酒店外麵跑去，小波等人不知怎麽回事，也跟著我一路追了出來。

    “江城！江城！怎麽回事……”唐力追了兩步，但是沒有追上。

    奔出酒店，又坐了車快速離開。

    小波一邊開車，一邊問我什麽情況。

    我說不要管了，先找個旅館住下，比較隱秘的那一種。

    小波就是錦繡區本地人，對這地方極其熟悉，當即左拐右拐，開進一座繁華的城中村，消失在無數的燈紅酒綠之中……

    躺在略顯潮濕的床上，酒意已經徹底散去，之前的一幕幕在我腦中閃回。

    我在省城沒有什麽敵人，就是彭大刀和何振宇，但是他倆仍在養傷，所以誰藏在衛生間，武偉還是文寧？

    正思索著，手機突然響起，是唐力打來的。

    “喂？”我接起來，語氣有些陰沉。

    “你咋回事，怎麽突然跑了？”唐力莫名其妙地問。

    還裝！

    差點沒壓住火，正要把他臭罵一頓，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接著語氣有些愧疚地說：“不好意思，突然收到玉帝的聖旨，讓我緊急回天宮圍剿孫猴子……你也知道我是二郎神嘛，這種事情必須由我出麵……”

    “？？？”唐力咂著嘴說：“江城，你是不是抽那東西啦？”

    “嗯……”我含糊不清地應著：“阿鬥，為父死後，你要聽諸葛丞相的話……”

    “算了，你先睡吧，完了咱們再約！”唐力有點頂不住了。

    “行。”我也掛了電話。

    這天晚上，我就在旅館睡下，腦子裏不斷盤算各種情況，琢磨著如何讓整件事情發展得更完美些。

    等到第二天上午，唐力果然給我打了電話，問我醒了沒有？

    “醒了！”我說。

    “不是酒醒，也不是睡醒……是那個醒了沒？”唐力意有所指地問。

    “醒了，醒了，真是不好意思……”

    “哈哈，沒事！醒了就行，一起吃個午飯？”

    我答應下來，約好時間地點，便把電話掛了。

    接著，我又打給霍獨步。

    “可靠消息，羅家明今天要見霍門八將中的一個……”

    “誰？！”霍獨步立刻問。

    “不知道，消息掌握不全。”

    “有具體的時間和地點嗎？”霍獨步又問道。

    “有。”

    ……

    半小時後，錦繡區“湘味小廚”對麵的巷子裏。

    我和霍獨步在這裏碰了麵。

    其實不光我倆，巷子裏人影閃動，都是霍獨步的手下，時時刻刻保護他的安全。

    “唐力？”霍獨步抬眼望去。

    對麵的落地窗裏，唐力坐在窗邊，正在等人。

    “他應該隻是個幌子，背後還有人在。”我沉沉道。

    “誰？”

    “不知道。”

    霍獨步呼了口氣，隨即揚了揚手，很快有人從巷子裏奔過來。

    “去對麵的飯店裏查一查，還有誰在。”

    “是。”

    手下轉身離開，重新鑽進巷子。

    不一會兒，又返了出來，已然換了一身裝扮，黃發、墨鏡、耳機、金鏈、潮服，看著像個rapper，一邊往飯店走還一邊唱著：“喲，喲，我聲音大是因為行得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