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言，他沒說話，我也沒有說話，雙方都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
    我倆默默地走著路，隻有“踏踏踏”的腳步聲響起。
    直到快接近行宮大門的時候，伍良看了看頭頂的太陽，才緩緩開口“宋董，對不起，利用了你！”
    如果不是把我支開，他的確沒有機會對葛平下手。
    關鍵我還真的上了他的當，信了“天熱容易引起暴動”的鬼話！
    “……沒事。”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隨便敷衍一句。
    “我走了，你能做中院的總管了。”走在前院的石板路上，伍良的聲音壓低“我不知道你想幹嘛，但別傷害薑太後……她不是個壞人！”
    我的眉頭微蹙，嘴上雖然沒有回話，心裏卻想我哪有本事傷害薑桂芳啊，真當人家群狼環伺般的薑家軍是鬧著玩的？
    前院是薑家軍的地盤，但也精選了些或年輕帥氣，或孔武有力的士兵，赤著上身在四周巡邏，他們個個都扛著槍，想不開了才去和他們作對。
    “薑太後也不容易，一個人操持這麽大的行宮……”伍良輕輕地歎著氣，“我挺心疼她的。”
    我仍舊沒理他，心想這小子之前說真的愛薑太後，是發自內心，還是為了保命？
    明明已經沒有繼續吸入迷藥了，還迷戀五十歲的老太太，真就隻看臉啊，什麽都吃得下？
    說話間，便到了行宮的大門口，守門的士兵早已收到通知，看到我們過來，便緩緩地將大門開了。
    門外和門內宛若兩個世界，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那麽多穿衣服的人了，除了守在外麵的薑家軍外，還有許多過路的人，他們行跡匆匆，時不時往行宮這邊瞥一眼，眼睛裏露出羨慕和好奇的神色。
    在他們看來，能在行宮裏麵工作，和“天上的人”沒有任何區別了。
    殊不知，我也很羨慕他們，起碼他們是自由的。
    “最可惜的，就是沒能宰了葛平……”伍良輕輕地咂了咂嘴，又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方才呼了口氣，邁出門去。
    一名頭戴小花帽、身穿藍袍子的士兵，扛著槍走過來，遞給他一個透明的塑封袋，隱約可以看到裏麵有衣服、手機、鑰匙等物。
    我心想不會吧，這些東西在薑家軍手裏嗎？
    那我費盡千辛萬苦，成為中院的總管，豈不是也沒有用？
    但也不能現場提問，眼睜睜看著伍良穿好衣服，將手機和鑰匙揣進兜裏，他又轉頭瞥了我一眼，衝我擺了擺手，方才邁步揚長而去。
    他的身影慢慢遠去，行宮的門也漸漸關上，再次將門外的世界隔絕開來。
    我轉過身，再次穿過前院，經過中院，回到最熟悉的後院。
    薑桂芳仍在廂房門口站著，不過之前的血跡已經沒有了，那幾名持槍的薑家軍也消失不見。整個後院很安靜，隻有微風不斷吹拂，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那些事。
    “伍總管走了！”站在薑桂芳的身前，我匯報著之前的情況。
    “好。”薑桂芳點點頭，麵色平靜地問“中院的情況，你都掌握、熟悉了吧？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也都明白了吧？”
    “對！”我很自信地答應道。
    “從今天起，你就是中院的總管，伍良那間廂房給你住了。”薑桂芳頓了頓，又說“每天早上，我會到你房間去，除了慣例給我按摩外，還要匯報前一天的情況，不得有任何隱瞞和漏報……”
    “行！”我當然沒問題。
    “葛平受傷了，肯定要休息一段時間……”薑桂芳想了想，又說“讓李東暫代後院總管的位子吧，你告訴他該怎麽做。”
    之前李東第一時間衝出廂房，製止伍良，救下葛平，如今算是有功在身的人了，薑桂芳做出這個決定也不奇怪。
    “可以。”我再次點頭。
    “伍良走了，葛平傷了，從今天起，除了席瑞，你就是我在行宮之中最信任的人了！”薑桂芳盯著我，一字一句地道“能不能挑起這個重擔？”
    “能！”我站直了身體，信心滿滿地看著她。
    “好，你來。”薑桂芳轉過身去，朝她的廂房走去。
    這是要讓我進她的廂房？！
    整個行宮，沒幾個人有這待遇，因為這代表著薑桂芳絕對的信任和寵愛！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但沒想到來得這麽快，來不及思考太多，立刻跟了上去。
    這是我第一次進入薑桂芳的廂房。
    但和想象中也差不了多少，無非就是比其他的廂房更寬敞些，各種家具、電器當然也更奢侈，入目處皆是昂貴的古董字畫，但也沒有超出我的預料。
    因為我見過的有錢人實在太多了，實在沒什麽新鮮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整個廂房略顯昏暗，因為薑桂芳非常注重隱私，窗簾常年拉著，本來光就透不進來，燈泡也不明亮，顯得神神秘秘。
    如果這時候拿下薑桂芳，倒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畢竟窗邊和門外都沒有人……
    我正這麽想著，就見薑桂芳走到一處櫃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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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拉開櫃門，伸進手去，摸了一支手槍出來，接著轉頭就把槍口對準了我。
    整個過程一氣嗬成，絲滑到沒有給我任何反應的時間。
    我“……”
    “知道為什麽嗎？”薑桂芳持著槍，手指扣在扳機處。
    保險已經開了，握槍姿勢也很標準，隨時都能一槍要了我的命！
    我緩緩地搖了搖頭，表示不解。
    “我知道你是來這幹什麽的。”薑桂芳麵色陰沉，“宋董，你不會真以為我是個傻子吧？”
    “……”我的一顆心幾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
    “你有任務在身，想勸我解散薑家軍……大司令讓你這麽做的對吧？”薑桂芳冷笑著“藏區的事，我早就聽說了！我可以告訴你，門都沒有！我就是死，也不可能解散薑家軍的！”
    “……”我的一顆心又放了回去。
    嚇死我了，還以為她看破了什麽呐。
    “你有什麽話說？”薑桂芳繼續冷笑著。
    “沒錯，我來疆域，的確是帶著這樣的任務！”我抬起頭，麵色極其誠懇地道“但是到了今天，我早就把這件事拋在腦後了！我對您的愛慕，難道您還在懷疑嗎？這麽多天，我提過半句薑家軍麽？薑太後，薑家軍解不解散，和我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對我來說，每天能和您在一起就夠了！”
    我也知道，薑家軍的存在，對紅樓來說是個極大的隱患，項雲霄做夢都想讓薑桂芳解散這支武裝力量。
    但是現在的我，的確沒有能力去做這件事情！
    “真的？”薑桂芳疑惑地看著我。
    “千真萬確！”我略有些激動地道“薑太後，我的心裏隻有您，再也放不下任何人了！什麽大司令，讓他滾一邊吧，我都不稀罕正眼看他一下！”
    薑桂芳沉默許久，緩緩把槍放下，沉沉地道“宋董，希望你沒騙我。”
    “絕對沒有！”我堅定地搖頭。
    “好，那你去吧，中院和後院，暫時都交給你了！”薑桂芳麵色平靜地道。
    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槍，我知道自己沒什麽機會了，隻能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她的廂房。
    我先找到李東，跟他說了暫代後院總管的事。
    他當然很開心，因為這代表著薑桂芳的信任，同時和薑桂芳接觸的機會也更多了。他立刻從廂房裏走出，按照我的吩咐在後院裏巡查起來。
    這家夥做了代總管，尾巴簡直翹上天了，一邊巡查各個廂房，一邊指著眾人怒罵“就知道守在窗邊等薑太後，有這時間多提升一下自己行不行，會唱歌嗎，會跳舞嗎，會作詩嗎，會下棋嗎……一群飯桶，一點競爭力都沒有，還想得到薑太後的寵愛……下輩子吧！”
    李東的管理風格就是這麽簡單粗暴，和伍良完全是兩個極端，但也很有作用。
    沒有最好，隻有適合。
    又交代了李東幾句，吩咐他到點記得分發餐食，我便離開後院，去了中院。
    中院就比後院熱鬧多了，不時有各種下人和護衛走過，他們知道伍良已經走了，見到我後紛紛問候“宋總管！”
    這是我幻想了很久的位子，現在終於到手，卻沒有任何興奮，匆匆回過眾人的招呼後，便朝醫務室的方向去了。
    薑太後的行宮這麽大，住的人也不少，自然是有醫務室的，一些小疼小病都能治療，稍微簡單些的手術也可以做。
    葛平就被送到這裏縫合傷口。
    我進去的時候，手術剛剛做完，他的肚子圍了一圈又一圈繃帶，像是一具還沒有完全成型的木乃伊。
    這種手術，自然是不需要全麻的，所以葛平保持著清醒狀態。
    他躺在病床上，正在輸液，看我進來，立刻激動地道“宋董，伍良怎麽樣了，薑太後處死他了沒有？”
    “……沒有！”我走過去，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將之前的過程統統講了一遍。
    葛平聽完之後很是憤慨“都這樣了，薑太後還不處死他！太寵他了，真是太寵他了……”說著說著，甚至忍不住紅了眼眶，還有幾滴淚淌了出來。
    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我覺得葛平很可笑，為了一個五十歲的老太太，爭風吃醋成這樣子；但我有過親身經曆，知道那些迷藥的厲害，所以並沒有表現的特別見怪。
    “沒辦法，伍良已經走了……葛總管，你好好養傷吧，後院的工作暫時交給李東！”我安撫著他。
    葛平卻根本不接這茬，直勾勾盯著我說“宋董，你現在做了中院的總管，是不是可以教我那套按摩手法了？”
    “當然可以！”我立刻說“不過，等你傷好了吧……”
    “不，你現在就教我！”葛平又有些激動了。
    葛平生怕我不教他，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因為略顯劇烈的動作，他腰部的繃帶甚至滲出了血。
    他抓著我的胳膊，有些著急地說“教我！”
    “好，好，我教你……”我連忙叫來醫生，重新幫他包紮了下，接著又讓人拿來一個南瓜，將南瓜當做腦袋，告訴葛平怎麽按摩，一步一步，事無巨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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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現在已經是中院的總管了，真的不教葛平其實也沒什麽，反正他也不敢魚死網破。
    但沒必要那樣。
    葛平無非是想得到薑桂芳的寵愛，這件事情反而是我不在乎的，我已經做了中院的總管，有他幫忙分散薑桂芳的注意力更好。
    我將整套按摩手法都教給他。
    葛平學得非常認真，時不時提出問題，還在醫生的腦袋上做實驗，顯然把這當成了自己翻身的本錢。
    “行了，慢慢練吧，這也不難，有個兩三天，差不多就能出師了！”我笑眯眯說道。
    “好，好……宋總管，謝謝你！”葛平滿臉欣喜。
    “不用客氣，咱是好朋友嘛！沒有你，也沒有我的今天！以後你是後院總管，我是中院總管，互相幫忙的時候太多了！”我將手搭在他的肩上，使勁拍了拍他的背。
    “哎……”葛平使勁點頭。
    葛平的傷雖然挺重，但回自己的廂房也一樣養，無非就是輸液和及時換藥的問題，醫務室也不遠，醫生完全可以上門解決。
    所以當天晚上，葛平就回自己的廂房休息了。
    我也開啟了自己的中院總管生涯。
    中院人多、事雜，但有前些日子的學習，我已經得心應手，和大家也非常熟悉了，無論走到哪裏，都有人熱情地問候著“宋總管。”
    我還專門到廚房去了一趟，將老張提拔為整個廚房的頭兒。
    人家之前幫我和葛平辦了那麽大的事情，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回報了，必須給他一點甜頭。
    從廚師到廚師長，工資提升了很大一截，老張當然十分激動，當眾放下豪言“宋總管，以後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好好幹。”我拍拍他的肩。
    後來我又在中院亂轉，時不時處理一些小問題，中途路過西北角的荒草地，那座破樓依舊掩藏在大片雜草之中。
    伍良曾警告我，絕不能靠近這座房子。
    據說裏麵關著薑桂芳的一個故人，她每天都會親自過去送飯。
    那是薑桂芳心中最大的逆鱗，誰碰誰死！
    我雖好奇，但也不想作死，畢竟我的目的是救出李東等人，至於房子裏有什麽東西，和我沒有多大關係。
    我繼續在中院裏麵逛著，看似是在工作，實則醉翁之意不在酒。
    終於，我看到了一隊正在巡查的護衛，領頭的人正是隊長苗齊，那位坐鎮中院的頂級高手。
    其實有薑家軍，什麽高手來了也沒有用，苗齊在中院更像個吉祥物，動手的機會可以說非常少，但不影響大家很尊重他，誰都敬仰有本事的人嘛。
    “宋總管！”看到我後，苗齊一路小跑，立刻奔了過來。
    我找的就是他！
    我的裝備究竟放在哪裏，也隻有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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