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瑞的家人也都紛紛散開，站在兩邊。
    薑鈴鐺邁步往靈堂的方向走去，我仍跟在她的身後，幾名薑家軍則站在原地，沒有再往前走。
    沿途不斷有人打著招呼，是疆域的高官和富商，他們紛紛刷存在感，擠了過來，爭先恐後地叫著“薑太後！”“薑太後……”
    薑鈴鐺不斷點頭，不時“嗯嗯嗯”地應著，未必分得清誰是誰，畢竟現場的人實在太多。
    在眾人的圍繞下進入靈堂，薑鈴鐺開始上香並鞠躬，席瑞等人也在旁邊還禮。我往供桌上方瞄了一眼，遺照裏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竟然能生出席瑞這麽凶神惡煞的兒子，也是夠稀奇的。
    薑鈴鐺上完了香，我也跟著上香，給老太太鞠了三躬。
    很多人不認識我，但是一陣“那是行宮裏的中院總管”“龍門商會的董事長宋漁”“自願做了薑太後的麵首”“現在是薑太後最寵愛的男人”“年紀輕輕的幹點什麽不好”之類的竊竊私語過後，大家便都知道我是什麽身份了，雖然眼神中可能有看不起的意思，但當著我的麵絕對不敢表現出來。
    上完了香，席瑞便湊過來說“薑太後，到屋子裏休息下吧！”
    “……好！”薑鈴鐺點了點頭。
    雖然吊唁完了，但也不能馬上就走，這是人情來往的潛規則了。
    在席瑞的引領下，我和薑鈴鐺進入別墅，又被其引到了一間還算私密的會客室中。席瑞給我們倒了茶，又說“薑太後，宋總管，你們先坐一下，我去處理點事，馬上來陪你們！”
    薑鈴鐺點點頭道“沒事，你去忙吧，不用管我們了！”
    “好，好……”席瑞這才退出房間，並把門關上了，還能聽到他對門外把守的人說道“看好了啊，不要讓任何人打擾薑太後。”
    接著腳步聲便漸漸遠去了。
    會客室裏結構簡單，也就一張茶桌、幾張沙發，還有一扇窗戶。
    關鍵是，會客室裏隻有我和薑鈴鐺！
    如果現在對她下手，無疑是最好的時機了！
    挾持了薑鈴鐺，肯定能救出李東等人，順便問清楚她和薑鑼鼓的事，如果確實是她的錯，就把薑鑼鼓放出來，還能收獲一波薑家的人情！
    確定好了計劃，我便躍躍欲試，準備對薑鈴鐺下手了，但又擔心門外的人突然進來，他們手裏畢竟有槍，還是要小心些！
    於是我便說道“薑太後，我幫您按摩下吧。”
    薑鈴鐺一向喜歡我的手法，而且很久沒按摩了，本以為她不會拒絕，但她卻搖了搖頭“不用了。”
    “……怎麽？”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她滿臉的憂心忡忡，似乎是有心事，立刻問道。
    薑鈴鐺卻沒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站起身來，朝著窗邊走去。
    站在窗邊，她仍蹙著眉頭，不斷打量著窗外的情況。
    我走過去，也看向窗外，這裏正好能夠看到別墅裏的院子，現場依舊人來人往，能看到席瑞正在招待各路朋友，靈堂周圍聚集著不少薑家軍，少說有幾十名，都端著槍。
    沒看出有什麽異常。
    “薑太後，到底怎麽了？”我輕輕握著拳頭，打算對她下手了。
    “我覺得席瑞不太對勁。”薑鈴鐺轉過頭來，麵色凝重地道“他好像有事情瞞著我，整個人鬼鬼祟祟，不知道想幹什麽！我覺得，他可能要對我下手了！”
    聽到這話，我忍不住一個激靈“您確定嗎？”
    “確定！”薑鈴鐺斬釘截鐵，“他和平時不太一樣！”隨即又轉頭看向窗外，“一進入別墅，我就察覺到不對了，那些薑家軍與其說是維護現場秩序，不如說是為了防我……”
    我也迅速看向窗外。
    但說實話，還是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不過我還是選擇相信薑鈴鐺，畢竟她和席瑞更加熟悉，也是更了解席瑞的。
    席瑞有什麽風吹草動，她一定是最先察覺的那個。
    這樣一來，我就沒法對薑鈴鐺下手了，就算下了也沒有用，現在跳出一個居心叵測的席瑞來，根本不可能在乎薑鈴鐺的死活！
    隻能先對付了席瑞，再說其他事情！
    “那就趕緊求援！”我立刻說“趁著席瑞還沒行動，咱們反將他一軍！”
    “求誰？”薑鈴鐺說“他是薑家軍的首領，手握重兵、有槍有炮，警察來了也不管用！”
    我的眉頭立刻蹙起，心想怪不得項雲霄總是想讓你們解散自家的武裝力量，隱患確實是太大了，瘋狂起來自己都收不住！
    “他是薑家軍的首領沒錯。”我繼續道“但是現場的薑家軍不多啊，幾十個人而已，多來一點警察，就能夠搞定的！”
    “你以為我沒有想到嗎？”薑鈴鐺一臉無奈，指著窗外的某個方向說道“正和席瑞說話的那一位，就是當地的公安局長！”
    院中的靈堂邊上，確實有一個中年男人正在和席瑞說話，雖然在葬禮上，但二人談笑風生，看得出來關係非常親近。
    席瑞一邊說，一邊往我們這邊瞄著，不知是不是疑鄰偷斧，看上去真有點不太對勁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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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您之前說，能壓住席瑞的！”
    “當然能壓住，否則他為什麽要在葬禮上動手，而不是在行宮裏？能來到這裏的，全是他最親近的下屬和朋友！”薑鈴鐺繼續望著窗外，“這家夥真該死啊，竟然借自己母親的葬禮對我下手……”
    薑鈴鐺咬牙切齒，目光之中幾乎燒出火來。
    我滿腦子都在想怎麽辦，本來想挾持薑鈴鐺的，結果和她一起陷入到危機中了，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不，不止是米，沒準連命也要丟掉！
    我第一個想到的，肯定是項雲霄，宋塵之前說了，大司令並沒有走，而是留在了青河縣，隨時準備幫我一把。
    但是很快，我便否決了這個想法，因為項雲霄身邊隻有十幾個兵，來到這裏也起不到什麽作用，除非個個都是宋塵那樣的兵王，才有可能一口氣幹掉現場幾十名薑家軍！
    但是怎麽可能，宋塵那樣的人萬裏挑一！
    那麽誰還可以幫忙？
    我正進行著頭腦風暴，薑鈴鐺突然幽幽地道“宋董，你先走吧！”
    “？？？”我一臉疑惑地看著她“什麽意思？”
    “席瑞針對的是我，而不是你！”薑鈴鐺快速說著“我找個理由，讓你回去取個東西，而且還是我的私人物品……席瑞肯定不會阻止！出去以後，你就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回你的龍門商會去，不要再回來了！”
    我驚訝地看著她，完全想不到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讓你走你就走，不要矯情！”薑鈴鐺以為我舍不得她，當即沉著臉道。
    但她這句話的確點醒了我，理論來說我正處在“迷藥”的狀態中，確實不可能隨隨便便就離開她，當即便故作激動地道“薑太後，我不走，我要和您在一起！海可枯，石可爛，我的一顆心永不變！”
    “聽好了，你不愛我！”薑鈴鐺突然伸出手來，捧著我的腦袋，使勁搖了幾下，“你吸入了我在衛生間布置的迷藥，那裏麵有催情的成分，還加了些西南的蠱毒，才會讓你愛上我的！隻要二十四個小時不吸，馬上就會恢複正常狀態！想想你的幾個未婚妻，她們還在家裏等著你！”
    迷藥我知道，催情我也知道，西南的蠱毒還真是第一次聽說，果然有其他成分啊，怪不得對她死心塌地，根本不想其他女人！
    但我著實沒有想到，薑鈴鐺就這麽水靈靈地說出來了，看來是真的想讓我趕緊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了！
    “真……真的嗎……”我隻能故作震驚！
    “當然是真的了！”薑鈴鐺使勁搖著我的腦袋，像是在搖一個撥浪鼓，“你那麽愛你的未婚妻，哪裏可能隨隨便便愛上別人？就是因為中了迷藥！總之，你趕緊走……”
    說到這裏，她突然想起什麽，又快速道“對了，還有你的幾個兄弟，你可以帶他們一起走……不管席瑞待會兒要做什麽，行宮那邊肯定沒事，你還是中院的總管！”
    薑鈴鐺在頭上一摸，摘下來一個深棕色的鯊魚發夾，塞到我的手上說道“這是我的貼身物品，整個行宮都認識的……你要帶他們走，沒人敢攔！”
    說著，她又跺了下腳“算了，你把整個後院的男人都放走吧！他們是無辜的，不該留在那裏！我馬上要死了，不能連累他們！打入冷宮的不用管了，其實裏麵早沒人了，鞭打幾頓就會送走……”
    我目瞪口呆。
    放走整個後院的男人，還能說薑鈴鐺是死前善心大發，打入冷宮的其實早就送出去了，則說明這姑娘的確沒那麽壞。
    真正死了的，大概隻有伍良的幾個朋友吧，還是被葛平殺了的……
    怪不得伍良隻恨葛平，不恨薑鈴鐺，臨走前還特意告訴我，說薑太後不是個壞人，果然早有先見之明。
    就是可惜了我們這些男人，為了維持“薑太後”的人設，被薑鈴鐺關在後院那麽久……算是她做過最壞的一件事了！
    “還愣著幹什麽，趕緊走啊！”薑鈴鐺推了我一把，低聲道，“你直接走出去，席瑞問你幹嘛，你就說回去取東西……他不會攔你的！”
    我沒有動，看著手裏的鯊魚發夾，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你到底在發什麽呆！”薑鈴鐺又推了我一把，“不是告訴你了嗎，你是中了迷藥，不是真的愛我！趕緊回家找你的未婚妻……再晚，就來不及了，席瑞把我一殺，不知道怎麽對待行宮裏的人！前院和中院肯定不會動，後院就不一定了……所以，你趕緊走！”
    我仍舊沒有動。
    我發現我是這樣的一個人。
    別人對我壞，我會加倍地還回去；別人對我好，我也會加倍地還回去。
    起碼此時此刻……薑鈴鐺，對我挺好的吧？
    知道自己要死，卻還惦記著我的活路，怎麽著也算是一位合格的上級和領導了！
    於是我抬起頭，認認真真地看著她說“薑太後，我不走了。”
    “你為什麽不走？！”薑鈴鐺瞬間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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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留下來，和你共同對抗這場劫難！”我認認真真地說“不是因為愛你，而是因為良心。”
    “你良個鬼的心！”薑鈴鐺都氣笑了，“你就是見色起意，中了迷藥還不自知，還在做和我白頭到老的美夢……”
    “我沒有中迷藥。”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到行宮的第三天，我就發現了衛生間的秘密，再也沒有進去過了！大小便在窗外的泥土裏，洗漱則是憋著氣用濕毛巾搞定的……我做後院的副總管，又做中院的總管，都是為了救我龍門商會的兄弟！”
    薑鈴鐺坦白了迷藥的事，我當然也坦白了自己的經曆。
    “……”這回輪到薑鈴鐺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了。
    “我根本就不愛你。”我繼續說“我留下來，隻是因為良心。”
    “……那你真是夠能演的。”薑鈴鐺緩了半天，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隨即無比感慨地道“對著我的一頭白發，還能表現那麽熱情……”
    “剛開始確實有點接受不了，後來慢慢就習慣了，畢竟你的臉蛋、身材看上去還是很年輕的……”既然是坦白局，索性一股腦地倒出來“尤其今天下午，我知道你是薑鈴鐺，而不是薑桂芳的時候……就更加不反感了，給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按摩，說到底是我占便宜嘛！”
    “你……你怎麽知道的……”薑鈴鐺再度瞪大了眼，吃驚程度比得知我根本沒有吸入迷藥更甚！
    “因為我進了西北角的那座破屋子，本來打算在那裏挾持你，結果見到了薑鑼鼓……”我聳聳肩，講了之前發生的事。
    “聽他胡說！”
    薑鈴鐺越聽越氣，怒火中燒地道“他是哥哥，又是長子，我怎麽會和他搶位置？是他不安好心，說是想和境外勢力合作，做疆域真真正正的皇帝……
    這實在太荒唐了，我怎麽可能答應？我勸了他好幾次，說華國能有今天的穩定不容易，不要再給紅樓添亂了，而且也不可能成功，到時候大軍壓境，咱們死的比誰都快，但他始終不聽，反而催我趕緊讓權……
    我一氣之下，才將他綁起來，丟進西北角那座破屋子的！即便如此，我也念著兄妹情誼，不僅沒有殺他，反而每天給他送飯！
    薑鑼鼓真是顛倒黑白，我要是能活下來，一定把他殺了！”
    薑鈴鐺沒有一絲遲疑，機關槍一樣地講出來，而且理直氣壯，沒有一絲作偽的痕跡。
    想一想總是滿臉心虛的薑鑼鼓，究竟孰是孰非、孰真孰假，顯然已經很明朗了。
    我長長地呼了口氣“這樣的話，那我更要幫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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