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的入口處十分堅固，不用擔心他們會追上來，而出口處在濕地公園的某個角落，一時半會兒也不用擔心被他們找到。
    很多大佬都給自己布置逃生的暗道，我當然也不例外。
    “噔噔噔——”
    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模式，快速奔行在黑黝黝的暗道裏，心中自然是又憋屈又憤怒。
    任星野會懷疑我，其實挺正常的，畢竟身為第七局的秘書長，我確實沒少幫助南龍門，還和北龍門勾勾搭搭，換成哪個領導也會不滿。
    但他竟然讓南宮烈當第七局的一把手，還讓南宮烈來對付我，實在有點侮辱人了。
    當初在攀市砍南宮烈胳膊的時候有多囂張，今天被他追殺的就有多狼狽，真是風水輪流轉了！
    “砰——”
    十幾分鍾後，我迅速揭開某個下水道的蓋子，便從地下竄了出來，入眼處一片光亮，四周是雜草、大樹，還有望不到邊際的人工湖，夾雜著魚腥味的潮濕水氣迅速湧入我的鼻腔，使得我整個人精神一振。
    這個地方極其偏僻、隱蔽，南宮烈一時半會兒肯定找不過來，但是我也知道第七局的恐怖，搜捕行動很快就會彌漫整個京城！
    “盛力”這個馬甲暫時不能用了，我迅速扒拉著自己臉上的易容粉，接著在草叢裏翻了一陣，找出來一個防潮防水的包裹，打開以後裏麵是嶄新的衣服和褲子——自然是我之前早就安排好的。
    迅速換了衣服和褲子，如此便恢複了自己的身份，龍門商會的董事長宋漁！
    但在變裝完成的一刻，我又想起“宋漁”也是被通緝的，在京城同樣寸步難行、插翅難飛。於是我迅速摸出手機，準備給小桂子打個電話，讓他過來幫我易容成老頭或者中年人的模樣，如此便能順利逃過搜捕。
    就在這時，附近隱約傳來“嘖”的一聲，緊接著有人唉聲歎氣地說“多少年了，怎麽還是毛毛躁躁？”
    我震驚地轉過頭去，朝聲音的來源處看去，就見略顯荒蕪的草叢中站起一個人來。
    竟是宋塵！
    “你……你怎麽在這裏？！”我當然非常吃驚，同時暗想自己剛才扒拉易容粉和換裝的時候，被他看到沒有？
    “放心吧，看到了。”像是知道我在想些什麽，宋塵慢悠悠地說道，接著一步步走了過來。
    “……”我無話可說，愣在當場。
    很快，宋塵便來到了我的身前。
    “換回來宋漁的身份有什麽用，照樣被通緝啊！”宋塵的臉上很是嫌棄，顯然不滿我的行為“這麽久了，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看著他那張嚴厲的臉，恍惚間，我仿佛回到了大四，自己被齊恒帶著人一頓暴揍，正在衛生間處理傷口的時候，宋塵領著一大群人進來，大罵我是個不中用的廢物。
    那個時候，我完全被罵懵了，甚至不知道怎麽回嘴。
    此時此刻，我卻今非昔比，經曆了那麽多事，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當即沒好氣道“用你說啊？我正準備叫人過來幫我易容成其他樣子呐！”
    宋塵一愣，隨即點了點頭，滿是欣慰地道“這還不錯！”
    “廢話，以為我這麽多年白混的啊？不比你差好吧，不要總是一副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樣子！”我嘴上吐槽著，心裏卻暖洋洋的。
    總算是得到這個家夥的認可了啊！
    “確實長進了啊！”宋塵的眼中滿是讚歎，又長長地呼了口氣。
    “別搞得好像第一天認識我似的！”我嘟囔著，又忍不住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我早知道你會從這出來，所以在這等著。”宋塵頓了頓，又說“任星野帶著南宮烈一起去了翠湖酒店，明顯不安好心。”
    “……你怎麽知道這條暗道的？”我實在匪夷所思。
    “上次你為了躲避齊魯八殘的追殺，從這裏逃出來時，我就知道了。”宋塵如實回答。
    “……你一直盯著我？”我的眉頭微微蹙起。
    “是的。”宋塵麵不改色，甚至理直氣壯。
    “……”我張張嘴，很想說點什麽，但又說不出來，想起自己在薑鈴鐺的行宮裏，被中院的護衛隊長苗齊刺殺，就是宋塵突然現身幫我解決麻煩。
    還有無數次的逢凶化吉、化險為夷……
    “不要一直盯著我……”我嘟囔著說道“我都這麽大了，也該有自己的隱私吧。更何況你看到了，我確實成長了，有獨自麵對和解決危險的能力了！”
    宋塵輕輕地“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這個請求。
    我又忍不住問“你早知道我是盛力？”
    “是的。”宋塵點了點頭。
    “……什麽時候知道的？”我很疑惑。
    “見第一麵的時候就知道了。”宋塵麵色平靜。
    “……為什麽？”我努力回想自己當時的一言一行，猜測是哪裏出了紕漏。
    “因為你是我的弟弟，是我看著長大的。”宋塵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認出來，我不光知道盛力是你，還知道江城也是你……這就是我後來為什麽把江城趕出南龍門的緣故，因為你一直幫著第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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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徹底無話可說了。
    原以為自己在玩無間道，每天活得心驚膽戰、小心翼翼，結果一言一行都在人家的監視之下！
    沉默半晌，我才嘟囔一句“那你演技真夠好的！知道是我，還能無動於衷！”
    “我這不是配合你嘛！”宋塵輕輕地歎著氣，“還是你的演技好，幾個角色來回串，我都替你累得慌！”
    “那你到底是待見我，還是不待見我？”我樂嗬嗬的，以開玩笑的語氣問道。
    “不待見你。”宋塵回答的很幹脆。
    “……”我又沉默下來。
    四周一片寂靜，隻有輕微的涼風不斷拂過來，兩邊的雜草被吹得起起伏伏，潮濕的水氣仍舊不斷往鼻腔裏鑽。
    “為什麽？”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這句話來。
    “咱倆那點問題，根本就不叫事，隨時可以解決。”宋塵搖搖頭道“現在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
    “……是！”我渾身一震，立刻問道“盛力也被第七局拋棄了，甚至還被追殺，沒辦法從任星野那裏獲取消息了……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項雲霄還處在昏迷中，龍門商會的人全軍覆沒，相比之下我和宋塵之間的問題確實是小事了，想來這也是他願意主動和我溝通、聯係、坦誠相見的緣故。
    “我要繼續留在京城，想辦法救醒大司令。”宋塵快速說著“但是你要離開這裏，等我消息就好！”
    “可以！”我立刻說“我去東北，找丁妙音。”
    龍門商會雖然全軍覆沒，但幾個大管家還安然無恙，我可以尋求他們的庇護，其中的上上之選，自然是丁妙音。
    “不行。”宋塵搖了搖頭“幾個大管家是歸第七局管轄的，接下來南宮烈肯定會深挖他們之間和你的關係……你尋求他們的庇護，等於是給他們找麻煩，不如直接切斷聯係，還更安全一些。尤其是丁妙音，南宮烈知道她是你的未婚妻，怎麽可能不重點盤查她？還有洪瑰寶，因為和我也有一定牽扯，所以必定也會遭到南宮烈的盤查。”
    “那丁妙音和洪瑰寶會有危險麽？”我的眉頭立刻蹙起。
    “那不至於。”宋塵說道“大管家是歸第七局管轄不假，實力大不如前也是真的，但也不至於無緣無故就被迫害，他們也是有能力托人將狀子送到紅樓去的……隻要你不聯係他們，他們就沒危險。”
    “好，我不聯係他們！”我想了想，又說“那我去找霍念荷或者薑鈴鐺，她們不歸第七局管轄！”
    藏區霍家，疆域薑家，擱在古代就是標準的藩王，即便現在沒有自己的武裝力量了，也不是第七局能隨隨便便拿捏的。
    “也不行。”宋塵還是搖頭。
    “為什麽？”我的眉頭再次蹙起。
    “你覺得你和她們關係很好麽？”宋塵反問道“相處了多久啊，真到交心的那步了麽？如果任星野威逼利誘，她們把你交出去怎麽辦？”
    “……”我很想說不會，我和霍念荷、薑鈴鐺的關係很好。
    但是仔細一想，其實也沒多好，之前確實幫過她們，但也僅僅一次而已，雖然二人也說會報答我，不過實話實說，確實沒到推心置腹的地步。
    她們或許都是好人，但交情的確沒到那個份上。
    “那我這邊就沒人了。”我說“要想徹底脫離危險，就必須出國了。”
    “不要出國，如果被托馬斯盯上也很危險……以你倆結怨的程度，又不願合作的話，他不會放過你。在國外，他的勢力肯定比你大。”宋塵再次否決我的想法。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沒轍了！”我聳聳肩，表示無可奈何。
    “我有。”似乎就在等這一刻，宋塵麵色平靜地說“你到津門，找八爺去。”
    “……啊？”我當然是一愣，腦海中浮現出那個身穿唐裝和布鞋，手裏把玩著核桃的中年男人燕千城來。
    “放心，八爺是我非常好的朋友，絕對義氣、可靠、信得過。”宋塵繼續說道“你去津門，他一定會護著你的。”
    宋塵認定的人當然沒有問題。
    但我還是忍不住問“但他之前背叛了第七局，南宮烈同樣不會放過他吧？”
    “沒事。”宋塵回答“之前在我和大司令聯手打擊下，國內的貴族死的死、傷的傷，現在已經不剩下多少了……任星野想團結這些力量，為自己增加政治底牌，不會過分打壓他的。”
    回想自己之前和任星野的談話，他確實說過要團結霍念荷、薑鈴鐺、燕千城這些人。
    “真的沒問題嗎？”我還是憂心忡忡。
    “沒問題的！”宋塵再三保證“八爺絕對可靠，你盡管去找他！”
    “好！”我點點頭。
    宋塵既然這麽講了，那我就按照他說的辦。
    我當即便給小桂子打了電話，讓他來濕地公園給我易容。等待小桂子的過程中，宋塵也聯係了燕千城，將這邊的情況說了一下。
    燕千城在電話裏當即便表示道“宋隊長，你放心吧，我一定照顧好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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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塵讓我記上燕千城的號碼，到了津門聯係他就可以。
    忙完這些事後，小桂子還沒有來，京城畢竟太大，濕地公園又在郊區，不是幾分鍾就能趕來的。
    宋塵又不放心直接離開，所以還在現場陪我。
    我倆並排坐在草叢裏，隱藏好自己的身形，看著不遠處煙波浩渺的湖麵，略微潮濕的輕風不斷從四麵拂來，二人一時間沉默下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畢竟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獨處過了。
    以前見麵，不是吵架就是罵人，甚至還有摔東西和動手的時候。
    我一直想和他好好談一談，但真正坐到一起的時候，又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哥，你恨爸麽？”許久許久之後，我才問出了一句話。
    “……嗯。”宋塵輕輕應了一聲。
    這個回答真是一點都不意外，畢竟早就看出來了。
    “哥，你恨我麽？”我又問道。
    “……”宋塵沒有回答，眼睛始終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麵。
    但我已經知道了答案。
    腳步聲突然“踏踏踏”響起，一個人影正朝這邊奔來，透過茂盛的草叢可以看到，正是小桂子正在疾行，一邊跑還一邊左右望著。
    “真希望這些麻煩早點解決，好好說道一下咱家的事！”我站起身，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狠狠朝不遠處的湖麵擲去。
    “咻咻咻——”
    石頭在湖麵上打出好多個水漂，方才沉了下去。
    接著，我轉過頭，衝小桂子招招手“這裏！”
    “哎——”小桂子立刻奔了過來，剛準備摘下背上的雙肩包，發現旁邊還坐著一個人，當即愣了一下。
    “沒事，我哥，不用管他，忙你的吧！”我擺擺手，重新坐了下來。
    “哦哦哦——”小桂子雖然沒見過宋塵，但身為龍門商會的人，對他的名字如雷貫耳，當即乖巧地打了一聲招呼“塵哥好。”
    “嗯。”宋塵輕輕應了一聲，接著快速說道“小桂子，大名陳桂祥，二十三歲，晉省雲城湘陰縣樟樹鎮人，從小家庭貧困，父親陳誌軍，四十六歲，鎮上農機站的維修工，十多年前幫鄰居修理拖拉機時，被倒下的零件砸中膝蓋，至今腿部殘疾；母親苗小珍，四十五歲，在家務農，經常去菜市場撿別人不要的爛菜葉；妹妹陳曉蕊，十八歲，在鎮上讀高三，成績優異，常在年級前十，考取985大學問題不大。”
    “……”小桂子聽完以後，沉默了一陣，才緩緩道“塵哥，我不會背叛宋董的……用不著威脅我。”
    “你自己知道就好！”宋塵沉聲回答，聲音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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