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淚濕春風鬢角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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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來做什麽?來聽戲?”她挑了挑眉問我。
    我說:“我來幫忙,偌大個戲園,你一個人撐得起來嗎?”
    她笑了,笑的很好看。她說:“我已經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了,撐不起來也要撐。就算台下隻有一人,這戲我也要唱下去。”
    我聽府中小廝說過,她母親早亡,靠父親在街邊舞劍維生。她家落魄時,家中親戚一個也不幫忙,反倒提前瓜分了她爺爺的資產,將她和她父親趕出家門。再後來,她的父親染了時疫,不久就病死了。
    她父親走後,她本來可以靠著父親留下來的一畝荒地和一間郊外茅屋做做活計度日的,但她家的親戚們卻跑來吃絕戶了。
    族中親戚們不但搶了僅有的田地和茅屋,還搜刮光了家中銀兩,將她關了起來。
    後來,她就被親戚們賣到了慶春園打雜。
    我問她:“你現在住哪?就住戲園裏頭?”
    “對啊,後頭有廂房,我勻你一間?”她不以為然,可能是覺得發髻鬆了,她伸手將簪子拔了下來,鴉羽般的黑發垂在身後,她麻利兒地又束上,盤成一個好看的團子。
    我最終還是決定告訴她我接手了戲園,不料我與她說了之後,她隻是挑了挑眉,打趣道:“沒想到吳公子這麽快就成了吳老板了。”
    她又說:“那燕杭見過吳老板了。”
    她叫燕杭?我問:“你姓什麽?”
    “家父姓趙。”
    “趙燕杭,這名字真美。”我讚道。
    她摸了摸鼻子說:“我爹曾是我老家的唯一一個進士,後來娶了我娘,被族裏人陷害,說我娘出身……不好,就廢了我爹的進士頭銜。”
    我越發地討厭她的族親,到底是為什麽要針對她們一家。我隻好勸慰道:“倘若你不甘,我替你尋仇去就是,別將那起子醃咂玩意兒放心上。”
    她又笑了:“我才不呢,人這輩子須臾數十載,要記住的太多了,這種事兒,我才不記著呢。”我知道她忘不了,隻是明麵上裝著要強而已。
    父親應允了我住在戲園,條件是來年開春會試,我得中個貢士。
    說起我的學業,我從六歲開始被身邊人稱為“文曲星降世”,八歲開始考學就中了童生,次年秋闈我又中了舉人。我一直以為哥哥族叔們是真心誇讚我,可後來我第一次會試落榜,父親將我毒打一頓,害我臥床不起我才想起先生口裏的一個“捧殺”的故事。
    回頭想想我犯錯的時候,恰巧在的兄長族叔們總會說一句:“文曲星是讀書的,可打不得。”
    可我曾見過我的表兄因為與朋友出去逗蛐蛐兒被四叔罰跪在祠堂一夜,次日清晨還被打了二十個手板。
    父親對我的期望真是太高了,高到我覺得自己幾乎承受不住了。
    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常領著我去各個公侯伯爺家做客,那時候我還抱怨無聊,回回偷跑出去找戲園茶樓聽戲。如今才懂了,父親那是在給他的“宰甫之才,文曲星降世”的小兒子拓展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