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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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補師在艾歐尼亞算不上是什麽稀有的職業,基本上每個城鎮村莊都會有修補師活動的痕跡。
    包括卡蘭自己也是,因為狩獵的用具經常會損壞,而直接換一個新的又價格高昂,所以在前往森林集市的時候,他也會找修補師進行修理。
    但就卡蘭的記憶中,但凡修補師進行修補,除去了會令原本的物體上出現一些疤痕之外,光是進入到共鳴就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
    而這種時間上的消耗根據修補師們的說法便是不同的物靈擁有著不同的性格,而且他們的主人也會影響到他們的性格,所以在修補的過程中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確定他們的性格是怎樣的,然後才能進行修補。
    說實話,就以消耗的時間進行計算的話,手藝精湛的鐵匠要比絕大部分的修補師修補的更快。但怎麽說呢?修補師修補的,哪怕消耗的時間更長,但也更加穩固,同時不會讓物靈產生變化,省去了鐵匠修補後重新熟悉的過程。
    在崇尚萬物有靈的艾歐尼亞,哪怕鐵匠的手藝更好,但一想到物靈更願意讓修補師來進行修補,武器的主人也就都會選擇修補師。
    畢竟,如果與自己手中的武器產生了矛盾,哪怕是極其微小的,也有可能左右一場戰鬥的勝負。
    而現在,伴隨著諧振,卡蘭能夠清晰的感受到,狩獵刀的物靈與元辰已經融為一體。
    而位於其中,感受著狩獵刀所需要的成分,元辰也是沉下一口氣,隨後將體內的魔力朝向手中的利刃進行輸送。
    如果是尋常的器具,那麽最多也就是幾分鍾的時間,便能夠將之修補完成。但是現在不同。
    擁有著卓越品質,這把狩獵刀無論是選材還是用料都極其考究,連帶著鍛造手法都是鑄劍師絕不外傳的家傳絕學。在這種情況下,元辰所需要輸出的魔力亦是越來越多。隻是半個小時的時間,元辰這樣一個精裝小夥的麵龐便多出了一抹蒼白。
    “請給我一些鐵料。”
    聽到了元辰的話語,一旁的卡蘭沒有絲毫的猶豫。哪怕是作為外行人,現在的卡蘭也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刀刃的修補已經到了關鍵時刻。而這些鐵料,說到底,本就是自己準備好用於修補刀刃的。
    接過鐵料,元辰並沒有故弄玄虛的弄些什麽,而是將鐵料徑直放在了刀身上。
    也就是在下一刻,伴隨著一道術式的浮現,刀身便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升溫——卡蘭是知道這個術式的。
    這是自己的這把愛刀在普雷西典的大師們的手中準備進行附魔時,大師親自銘刻的術式,能夠最大化的發揮武器本身的價值,並能夠在注入魔力後呈現極高的溫度從而加強刀刃本身的破壞力。
    而現在,這熾熱的增溫術式也變成了狩獵刀本身用於修補的關鍵。
    放置在刀身上,已經提前處理好的鐵塊以驚人的速度熔化,並在術式的凹陷中緩慢流淌,沒入到刀身之中。
    片刻後,卡蘭能夠清晰的看到,那已經因為連續的戰鬥而出現些許鋸齒狀缺口的刀鋒就如同擁有生命一般進行自我生長。
    這甚至超出了一旁木什長老的預料。
    要知道,哪怕是在村子裏的時候,元辰進行修補時也都是通過魔力的注入來讓物靈自行修補成自己想要的形狀。而現在,卻是狩獵刀“生長”出了自己的刀刃。
    “據說當武器與它的主人長久相伴時,那麽伴隨著時光的流逝,武器本身的靈性也會因為武器主人的親密得到滋養,從而擁有更高等的智慧。”
    木什長老望著眼前的眉頭緊蹙的元辰,感慨之餘也是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現在看來,這個傳聞不說是真的,但至少是有所依據的。修補這把刀的魔力小辰支撐不了多久,也算上我一個吧。”
    話語間,木什周身的空氣傳來一陣嗡鳴,下一刻濃鬱的魔力透過木什本身的經脈向外流淌。有些類似於武俠小說中的傳功療傷,但是和武俠小說不同,在符文之地,傳導到對方體內的魔力會在一瞬間便被對方的精神領域所籠罩,成為對方的一部分。
    當然,也有人通過這樣的特性開發出了針對精神領域的汙染魔法。不過木什長老顯然不會這樣。以及,在物質與精神的帷幕並不穩固的艾歐尼亞,這種魔法是被絕對禁止的。
    修補一柄卓越品質的武器所產生的消耗遠超元辰的想象。但就在魔力即將枯竭的下一刻,元辰便感受到了一股無主的魔力湧入自己的體內。
    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一樣,元辰幾乎是本能的便將這些魔力進行了統合——和元素不同,魔力是純粹的能量,是元素的載體,但是其本身並沒有任何意識。
    或者說,萬物有靈,隻不過魔力之靈甚至要比元素之靈更加單純,隻需要稍加引導,便能夠為自己所用。
    操控著體內流淌的魔力注入到眼前的利刃之中,在卡蘭興奮的目光中,狩獵刀的刀刃便迅速的恢複了完整,光亮如新的同時,甚至比之前更加鋒利。
    但還沒等卡蘭興奮太久,突然,狩獵刀上便傳來了“哢嚓”一聲。
    聽到了這聲音,卡蘭臉上的笑容猛地一僵,隨後望向狩獵刀,準確的說是刀譚與刀身的連接處,目光中流露出一抹難看的神采。
    同樣的,在看到了這一幕後,木什長老也是有些驚訝的蹙起了眉頭,隨後滿臉歉意的說道:“抱歉,我的朋友。但我會給你修補這把刀所需要的…”
    “不是的,你想錯了。”
    聽到了木什長老的話語,卡蘭也是歎了口氣,隨後說道:“這把刀本身並不是我的狩獵刀。你知道的,對於肉齒獸而言,你們人類的用刀方法並不適合我們。”
    卡蘭伸展了一個自己的骨骼,活動著肩膀說道:“我們的骨骼構造並不相同,在攻擊時的發力方式也天差地別。如果隻是簡單的玩鬧也就算了,但真相應用於巨獸的狩獵,我們的構造注定了我們需要反手持刀,如同利爪般進行攻擊與戰鬥,這是天生的。”
    說著,卡蘭有些無奈的說道:
    “而我很喜歡這把刀。哪怕它是為了貼合人類的構造而設計,鍛造的。所以我便讓鐵匠把刀譚與刀柄轉了一圈,以方便我的手掌握持。”
    “那時的我還比較年輕,對於自然之靈的理解也並不夠深,並沒有在意鐵匠對我的告誡,執意要求他強行改變這把刀的形製。不怪這個小家夥,我能夠感受到,並不是這個小家夥的失誤才導致了刀的斷裂。”
    “而是這把刀渴望恢複完整。”
    坐在地上,準確的說是蹲在地上。肉齒獸下肢的反關節構造注定了肉齒獸在正常情況下無法像是人類那般放鬆的蹲著。而因為三條又粗又長的尾巴的緣故,對於卡蘭來說,即便是坐著也對凳子有額外的要求。至少,要留出放尾巴的地方。
    在這種情況下,肉齒獸最習慣也是最方便的休息方式便是躺臥或蹲著。
    目光中帶著些許的感慨,卡蘭說道:
    “曾經的我不懂自然之靈,隻認為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自由。但是伴隨著遇到我的靈犀,擁有我的小崽我才知道。我是多麽的渴望萬物之靈能夠庇護她們。”
    “現在,這把刀也是一樣。我會修好它,然後讓它變成它渴望的那樣,無論是否在屬於我。”
    就在卡蘭話語落下的瞬間,元辰的膝上,原本沉默的刀鋒發出一陣清冽的刀鳴。
    那聲音似乎是在歡呼,也似乎是在歡唱其他的什麽東西。但是無論如何,卡蘭能夠感受到,這把刀由內而外的在快樂著。
    也就是在下一刻,元辰睜開了眼睛,隨後有些疲憊的望向卡蘭說道:“這把刀已經修複好了,以及,他讓我告知你。”
    “告知我什麽?”
    卡蘭有些複雜的望向麵前的元辰——準確的說是望向元辰懷裏的刀。
    自從小崽出生後,卡蘭就知道,自己欠這把伴隨著自己十餘年的刀太多東西。
    “他並不討厭你,因為你在過去對它的養護很用心,雖然最開始的錯誤直到現在都讓他感到難受,但對你認錯的態度很滿意。”
    “他也已經習慣了你的使用方式,如果你真的想要認錯的話,就把他修好吧。”
    一邊說著,元辰一邊拿出了筆和紙一邊寫寫畫畫一邊說道:“之前的刀柄太差了,他希望換成一個好一點的玉石。然後斷口的連接處希望用青金石,火銅,以及德瑪西亞銀鋼熔化後的金屬溶液作為黏合,刀柄最好用……形製的話,是這樣的,找個鐵匠,或者到時候來找我,都可以。”
    說著,元辰將手中的紙遞向了卡蘭,上麵畫著一把更貼合卡蘭使用習慣和肉齒獸,或者說始祖種肉齒獸身體構造的狩獵刀。
    幾乎是在看到這把刀的第一個瞬間,卡蘭便立刻喜歡上了。
    瓦斯塔亞以血脈為尊,作為珍惜的始祖種肉齒獸,卡蘭在部落中的地位很高。即便是年長的肉齒獸長老,在麵對卡蘭的時候也會禮遇有加。
    但很可惜,始祖種肉齒獸更加強悍的肌肉力量,更加堅韌的骨骼,更加卓越的魔力傳導性以及與自然之靈的連接都導致了他們無法與正常的肉齒獸一樣使用製式的狩獵刀。
    這也是為什麽卡蘭會選擇這樣一把人類使用的寬刃重刀作為狩獵刀的重要原因。
    那些強悍的人類戰士需要集中精力用雙手揮舞的寬刃重刀,對於卡蘭而言正好適合作為單手操作的狩獵刀來使用。
    而現在這把刀。卡蘭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完全了解始祖種肉齒獸的人,根本無法完成設計。
    其實卡蘭隱約間也感到過不適,但怎麽說呢?這種東西就和廚師的菜品一樣。雖然外表上都是一樣的菜,但嚐起來味道就是差了一點。而事實上,隻需要在放料前把醬炸一下就好了。
    說白了,就是一層窗戶紙。很多時候,這層窗戶紙如果沒有人點出來,可能就一輩子都無法戳破。
    “這是……”
    “這把刀自己設計的。”
    元辰聳了聳肩膀,說道:“這樣你們的配合會更加默契。”
    “……謝謝。”
    聽到了元辰的話語,卡蘭也是沉默了許久。隨後低下頭,從腰間拔出了一把精致的獸牙匕首說道:“最開始的時候,我是想把這把匕首作為謝禮。但是在獵刀的刀譚斷裂後,我想要將這把獵刀給你。因為伱能夠與它諧振,這證明你能真正的理解它,愛護它。”
    “但現在,這把匕首已經無法證明我內心的感激了。而這把獵刀…就算是我願意送給你,你也一定不會接受,你們修補師總是這樣。”
    準確的說,是尊重物靈自己的決定。
    卡蘭很清楚,在了解了這把刀自己的想法的情況下,元辰是不可能接受這把刀的。同樣的,現在的卡蘭,也不願辜負這把刀對自己的信賴。
    想著,沉默了片刻,卡蘭重新低下頭說道:
    “那麽就這樣決定了!就以這把匕首作為我們友誼的見證,而真正的禮物暫且延後!等到了普雷西典,我再找一個真正能展現我心意的禮物贈與你!”
    “你也要去普雷希典?”
    木什有些詫異的望著卡蘭說道:“你不是很討厭人類的聚落嗎?”
    要知道,別說是人類城市。作為與自然之靈聯係更加緊密的始祖種肉齒獸,卡蘭本身甚至都很少去森林集市——也就是由瓦斯塔亞人作為主人建立的,互通有無的集市。
    通常建立在密林中,也會有得到認可的人類商人前去售賣貨物。
    “那是因為越是繁華越是人多的地方,自然之靈的聯係便越薄弱。”卡蘭冷哼一聲,表達了對人類城市的不滿,隨後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
    “青金石還好,但火銅和德瑪西亞銀鋼在森林集市太少了,為了我的愛刀,隻能前往普雷希典一趟。”
    “還有小兄弟你的。”
    卡蘭拍了拍元辰的肩膀,然後又錘了錘自己的胸口,一臉豪邁的說道:“我需要給你準備更好的謝禮!所以,就先等一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