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烈焰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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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來得很快。這個與往常一般準時到來的夜晚,卻夾帶著一場腥風血雨,呼嘯而至。
剛剛,花慕海派出的人捎回消息,久未出現在醫院的馮赫,黃昏時分,特意前來探望他的父親。
於峰思來想去,想不出任何可疑之處。
“苗苗!”淩亂的思緒中,不知幾時,又浮現出她清麗的身影。
夜闌人靜,平躺在床上的他,思之念之,漸漸地睡意朦朧,呼呼入眠。
睡夢中,突然被一陣騷動驚醒,滿鼻子鑽入一股濃濃的焦味,嗆得他直咳嗽。
未等他反應過來,樓下花慕海提著嗓子急喊:“於峰,快——咳咳——快下樓!布——咳咳——布莊失火了!咳咳!”
於峰大急,揀起一條濕毛巾,捂住嘴,便往樓梯口奔去。剛走得幾步,一陣濃煙滾滾,順著樓梯躥了上來。
他猛吸一口氣,大步衝了下去。
一樓煙霧尤為濃烈,火焰似一頭頭饑腸轆轆的巨獸,爬滿四壁,伸著巨舌,吞噬著梁木、布匹、桌椅。
花慕海一隻手捂著嘴,一隻手揮舞著布匹,不停拍打的火焰。
火焰像似在捉弄著他,布匹拍下,便逃了開去,抽走,又聚攏而來。幾次之後,不耐煩的它們,直接躥到布匹上來,慌得花慕海急忙扔掉。
“花掌櫃,咳咳,怎麽不從大門衝出去?這樣下去,咳咳,我們都得葬生火海!”於峰冒著愈加猖狂的火焰,拚命大呼。
“衝不出去!咳咳!大門被人從外麵——咳咳——封住了!我——咳咳——我已叫人去後門查看!”花慕海喊著。
“什麽!咳咳!看來有人存心不讓我們活!咳咳!於峰連累你了!”於峰大驚,煙火中,隻看到花慕海朦朧的身影。
“這——咳咳——這都什麽時候了,說這些——咳咳——幹嘛,咳咳,快想辦法!”花慕海捂緊嘴鼻,仍覺得嗆喉。
“花掌櫃!咳咳!後門——咳咳——也被封了!現在——咳咳——怎麽辦?”一個下人不停地拍打著身上的火焰,不停地咳嗽。
於峰靈機一動,慌亂中,尋到了幾個茶水餘留尚多的茶壺,將茶全倒在一匹未曾燒著的布匹上。
“花掌櫃,小薛,咳咳,你們過來,咳咳,快撕下,裹在身上!”於峰焦急地大喊。
火焰越發地高漲,房梁“劈啪”作響。
於峰自己也撕下一塊裹上。
“好了嗎?”於峰跺腳疾呼。
“好了!”
“我也好了!”
“現在,窗戶就在我們前頭,咳咳,我們硬著頭皮——咳咳——跳出去!這是我們唯——咳咳——唯一的活路!跳——”於峰大吼,雙手用力將他們推往窗口。
花慕海和小薛硬著頭皮,閉上眼睛,衝著燒旺的窗戶魚躍而出。
便在這時,“哢嚓”一聲,一塊巨大的房梁折成兩斷,“呼呼”墜落,揚起一大片火焰。
於峰驚起,一個閃身,朝一側躲開。火柱劃過身前,隻覺一股熱浪撲麵而來,火辣滾燙。
外麵,花慕海焦炙地大嚷:“於峰,快,跳出來!”
於峰麵對著滿屋子亂吐的火舌,牙關一咬,一個箭步,躍入熊熊烈焰之中,穿過窗戶,撲在地上。
雖是轉瞬之間,但頭發、衣服已多處被火焰纏上。他不及多想,本能地在地上來回打滾,將其壓滅。
當他起身站穩,隻覺森冷的寒光一閃,三把明晃晃的大砍刀,便出現在他的眼前。
“有點能耐,這麽大火,竟然燒不死你們!”一個大漢凶巴巴拍著手裏的刀。
“是道上的嗎?你們可是知道,這裏是誰地盤?”花慕海站到於峰一旁,怒瞋著他們。小薛站在他身後。
“知道怎樣?不知道又怎樣?我隻知道,今天晚上,你們一個都跑不了!”左邊的大漢,將刀頭指著於峰三人,惡狠狠地說。
花慕海見況不對,將嘴靠近於峰,輕聲說道:“你快走!他們連老爺的鋪子都敢燒,來頭肯定不小!”
“可是,花掌櫃,你——”於峰擔心之極。
“別管我,我已經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早去晚去都一樣,你們還年輕,路還長著呢!”
花慕海回過頭,對小薛吩咐著:“小薛,快帶於峰走!”
說話時,他的雙目一直盯著虎狼般的凶徒。
小薛轉到於峰身後,拽住他的手臂,惶急地說:“於峰,花掌櫃說得沒錯,小姐還等著你呢!快走!”
“你們幾個,嘰裏咕嚕說再多也沒用!今天,就算天王老子在這,也救不了你們!”右邊那個大喝,麵目猙獰,滿臉橫肉振動不停。
“大頭哥,還等什麽!取了這三條狗命,以後,我們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右邊那個極不耐煩。
“好,我們上!”站中間的大頭哥一聲喊,三把砍刀,劃破夜空,便朝他們嗜血而來。
花慕海大急,一把推開於峰,大嚷:“快走!”迅疾回身,扣住了大頭哥的手腕,砍刀斜在半空,未能砍下。
小薛借機拉起於峰便跑。
眼見花慕海身陷險境,於峰如何忍心先走。一把掙脫小薛,疾呼:“小薛,你先走,我去幫花掌櫃!”
小薛大駭,伸手便要拽回。誰料,砍刀破空而至,正砍在他的上臂。他慌忙回縮,側身一閃,從那人的背後繞過,窮追於峰。
於峰衝得幾步,眼前寒光一閃,一把砍刀迎麵呼嘯,迅如疾雷。他驚惶之切,一時失措,竟不知如何閃躲。
“小心!”背後一個聲音大嚷,他後擺的右手便被緊緊扣住,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股強勁的後抽之力。他的身子瞬間移位,刀尖森森,離他的鼻子不到一寸處劃過。
小薛趁機大步上躍,一腳踢在那人的胸口,那人不防,被重重踢倒,捂著肚子喊痛。
“於峰,快走!”這次他緊拽不放,硬拖著他離去。
這時,大頭哥空出的那隻手回扣刀柄,雙手同時用力,刀鋒晃晃,堪堪往花慕海的頭頂移去。
花慕海大急,雙手苦苦支持撐著。畢竟上了年紀,力氣終不如青年人,眼見刀刃寸寸逼近,前額大汗淋漓。
情急之下,他霍然抬起右腳,直踢對方下腹。未料,對方卻有防備,他的腳尚未伸開,對方的粗腳早已送至,狠狠地踢在他的膝蓋處。
花慕海受痛,站立不穩,雙手頓時施不上力。他慌急地撇開頭,砍刀沿著耳朵的外延落下,深深地砍在他的左肩上。
鮮血泉湧,染紅衣襟,也染紅了雪白的刀身。劇痛襲身,腳下一軟,花慕海瞬間跪癱在地。
於峰痛心而急切:“小薛,快放開我,花掌櫃危險!”呼喊間,一把砍刀淩厲揮至。
花慕海忍住痛,幹脆放開抵禦的雙手,變成拳,呼呼兩拳,猛烈地擊在大頭哥的胸口。
大頭哥瞬間受痛,砍刀卻仍不放鬆。隻見他一聲大喝,刀子從他的腋下劃出,通體血紅。刀鋒處,紅珠子汩汩而落。
花慕海痛得撕聲大嘯,那掉落在地的胳膊,鮮血淋漓,不住地顫動。
“花掌櫃——”於峰哀哀疾呼,怒發衝冠。一聲大喝,瘋牛一般朝那人撞去。那人刀未砍下,便被撞了個四腳朝天。
小薛拽著他,被他掠起,往前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那個大頭哥,不再理花慕海,提著滴血的砍刀,橫眉瞪目的朝於峰走過去。
花慕海已顧不得個人安危,忍痛衝上前去。單手從身後箍住他的腰。嘴裏大呼:“別管我!走——”
“住手!不要啊——”於峰悲慟地大號。淚眼朦朧中,他看到大頭哥緩緩提起大砍刀,翻轉刀頭,猛得往後搠去,半截刀沒入花慕海的體內。
花慕海痛得臉部肌肉緊蹦、扭曲、撕裂,一口鮮血從嘴間狂噴出來。
那大頭哥牙齒一咬,狠戾地拔出刀子。
花慕海一聲嘶喊,全身癱軟,眼神變得虛無縹緲。
“走啊——”顫動的嘴唇中,無力地吐出他這一輩子最後的兩個字。
隻一會兒,身子便滑倒在地。
小薛大急,於峰的身側,又一把砍刀亮起。
千鈞一發之際,他用力一推,將於峰遠遠推出,竭力大嚷:“於峰,你快走!別讓花掌櫃白白犧牲!快啊——”
“小薛,你——”於峰大驚,從小薛的眼神中,他看出了必死的決心。一陣痛楚撕裂著胸口。他淚流滿麵,心一橫,轉身狂奔。
那凶徒砍了個空,提起砍刀,便疾追而去。小薛慌忙撲過去阻止,未料背後刀光閃起,砍刀迅疾而落。
他猝不及防,後背被劃出一道深長的血槽。他怒然轉身,一個飛踢,正踢中那凶徒的手腕。
凶徒受痛,砍刀鏗然落地。他一麵撲過去揀刀,一麵大叫:“大頭哥,於峰跑了,快追!”
那大頭哥聞聲,不敢停留,狂追而去。
小薛心急若焚,顧不得傷痛,拔腿追在大頭哥後麵。方追得幾步,身後砍刀又至,冰冷而無情。
他側身躲過,回身正欲相搏,背後倏然一涼,胸口便穿出一個紅色的刀頭。他滿口鮮血噴出,一滴滴落在那冰冷的刀尖上。
背後,大頭哥砍刀一抽,對著那人大呼:“大毛,你留在這裏善下後,記住,一定得是個意外。我去追那小子!”言罷,也不等他回答,早已回頭火速追趕。
寒風中小薛像一塊塑像般傾倒。不遠處,便是花慕海的遺體。而他的左前方,熊熊烈火肆無忌憚地吞噬著布莊,把濃黑的煙霧拋向都市的上空。
那人分別將兩人的屍首扔進火中,迅速地處理掉地上的血跡,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