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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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鎖·情祭(草容)
    第一章開始的地方
    大殿上鑼鼓歡天,燈火遠勝掛於高空的一輪孤月,裏麵所有的人都被中間的舞者奪走了思考的能力,隻得隨著那紫紗遮臉的女子那似弱柳扶風的身段恣意回旋。
    女子手中的鼓時而急促,時而幽緩;但是不管是急促還是幽緩全都點點敲擊在了在場的達官貴人心中。女子掩藏在紫紗下的菱唇冷笑著揚起。
    沒有人看見她那嘲諷的笑。
    她赤腳踩在那華麗到有罪惡感的牡丹龍紋地毯上,腳上的鈴鐺默契地配合著自己手中鼓,讓那即使假裝冷漠的皇帝也不得不專注著她。
    看吧!
    看吧!
    這就是你所愛惜著的人,這就是你用著冠冕堂皇的理由保護不斷讓我們節節後退,直到被那不知存在在何處的“鎖”捆綁的不能動彈分毫的人。看他們那汙穢的眼,還有那汙穢的想法。
    說什麽:我們在汙染著,誘惑著,勾引著他們?
    可笑啊!
    你就這麽看著他們自己墮落吧!
    你就這麽看著他們慢慢地自我毀滅吧!
    其實我們什麽都不用做的!
    女子柔軟的手托起手中的酒壺,輕移腳步,腳上的鈴鐺就那麽自然地發出叢叢沙啞的響聲,那響聲似乎有魔力般,讓在場被斟酒的人們甘願地喝了下去。
    步步行來她端在手中的酒壺也個個酒杯中灑下了瓊漿,可是她這隻是在做鋪墊,因為她要的是皇座上的那個人,不管是他的什麽,她都想得到。
    空氣似乎在眾人間凝結了,大殿上的鍾鼓齊鳴似乎都不是那麽喧嘩;皇座上的人眼中帶著萬般複雜的表情,似乎是在掙紮著看她。
    她也瞧見了在他臉上的表情,心中在冷笑著:到底是真龍天子的人,或許還不是時候!
    在踏上龍座的台階時她停下了,隻是捧著酒壺向龍座上的人鞠了一躬。但是沒有人見到她低頭時那彎起的嘴角,那是她對著龍座上的人最深刻的嘲諷。
    殿外流雲緩緩掩下了月亮幽冷的光。
    大殿上突然有點暗了。
    她輕輕地轉身,將酒壺放到了宮女手中,向側門而去。
    身後是那依舊喧囂的歌舞與絲竹之音。
    走出大殿外,她扯下了臉上那薄薄的紫紗,露出了閉月羞花之容。
    “妖孽!你居然躲到了這裏?”
    她身後低沉的嗓音讓她又一次揚起了嘴角那嘲諷的笑。沒有轉身,她腳步不停,視身後的人不存在般隻是往前走。
    身後的氣息她很熟悉,熟悉到厭惡。
    “仙家,若有空就去拯救你那些懦弱的凡人,超度那些虔誠的信徒吧!”
    花開時那沉靜的聲音傳來,他在她身後變了臉色。
    “你為什麽在這裏?”他有一瞬間失了神,那是許久以前他曾經每天都聽見的聲音,那聲音總是綿軟地叫著:梓蓮!
    而今聲音依舊如往昔,隻是已不再綿軟,聲音中那鏗鏘如玉器相碰的音調讓他有一瞬間的迷失。
    “為了證實,您的箴言,所以我在這兒,為了證明您的無私所以我們都在這兒!”她終於轉過了身,看著不遠處,在那燈火闌珊處半隱半藏的人,那人還是風骨中帶著那股清涼的氣息,這是她曾經最想靠近的氣息。那曾經夜夜的煎熬,也是因為太過依賴這個氣息。
    依賴,是多麽可怕的字眼?
    他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隻是看著走到叢花後不再前行的身影,那個身影曾經是那樣地喜愛依著他,一遍又一遍地淺唱著那遼遠的歌。
    隻是,隻怕有再多的曾經也是枉然,隻因為他們一個是仙,一個是妖。
    “你又想迷惑他?”
    麵對他的質問她已經不再覺得心中有愧,不再覺得自己做錯,因為那麽多個日日夜夜都無法改變那既定的命運,今日似乎也不會有什麽改觀。
    所以她隻是淺淺地笑得很妖嬈,然後仰頭看著雲開後的月亮坦然地開口道:“怎麽,您看不慣了?那就消滅我吧!我這麽多年也就隻是在等著被毀滅!您要動手就很好!”
    “為什麽要迷惑他?”他當做沒有聽見她的話,隻是執著地想要個答案,關於她的答案!
    “哼!”擺動腰,她似乎有些輕佻地伸手撫摸過後頸,撥開自己糾結在後背的長發,開口道:“天下的男子不都是這樣嗎?我這副模樣不是我想要的,而是他們給的!”
    “你究竟對幾個人做了這樣齷齪的事情?”他的語言不在平靜,生音帶著明顯的唾棄和厭惡!
    誰知她一點都不在意,伸手輕拉自己身後的緞帶,那紛繁複雜的結就這麽散開,而她身上的薄紗也跟著滑落,露出了凝脂般的身體,新生兒般赤裸裸地敞開在月光下。隻是凹凸有致的身體上有一條從鎖骨上延伸而下如手掌般長短的傷口,那傷口就那麽突兀地破壞了這美麗的身體。
    “如何?您覺得有幾個男子看見這樣的身體還會讓我有機可趁?”她笑中帶著猛烈的憎恨,她知道眼前的人比她更清楚這個傷口是多麽地可怕。當初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居然還能活下來?
    他站在燈火下,看不清楚究竟有著什麽樣的表情。
    見他不語,她右手輕輕一揮,地上的衣裙化為煙塵隨風輕繞,將她的身體包裹其中,而後一件長裙就服帖地穿上了她的身。
    她已覺得沒有什麽與他能講的了,如果還有那就是生死。
    如果他對她的生死沒有什麽興趣,那她也不會覺得得到了多大的特赦;如果他覺得自己礙眼了,那自己就算反抗,也逃不掉。
    就這麽算了吧!
    她轉身,再也不看他,向著天空那輪元月掠去,她覺得可笑的是,到了現在自己所用的所有的技藝全是得自身後的人。
    月色幽冷,一如那個夜晚,美麗得就像是用盡了所有的生命力,就為那一刻的燃燒,隻是燃燒後卻就是萬劫不複了!
    她以為自己已經沒有機會再回到這裏的,見著眼前龍吟深深的竹林,她就這麽想著,因為那麽多年前自己就該被他殺死,然後灰飛煙滅;可是現在自己居然還能站在這個房子前麵?
    她以為自己不會再哭泣了,因為數千年的歲月早就讓她忘記什麽該笑,什麽該哭!
    可是今日她哭了!
    劫後餘生,還是在哀悼自己的淒涼?
    依欄眺望,那倫圓月依舊同千百年前一模一樣,什麽都不變,變的隻是望月之人啊!
    素手在空中輕輕揮動,酒杯從身邊的桌上穩穩落入她的手中,仰頭,她盡數倒入口中;辛辣的液體讓他微微有些皺眉。
    沉沉的腳步聲傳來,她沒有轉頭就知道是誰。
    “竹醉!你又喝酒了?”略帶埋怨的男音在她身後響起,她隻是扭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什麽也不說,拿起桌上的另外一個酒杯,向裏麵倒滿遞給了他。
    男子走到了月光下,柔軟的五官像極了她胸前掛著的玉石,也是那樣的和緩。
    隻是男子見著她手中的酒杯時變得有些慍怒,他伸手接過直接潑灑到了她身邊的地上,她卻不生氣,隻是笑著看他的眉和眼。
    “不要再去那裏了,太危險!”男子跨過她身邊的桌子,徑直坐在了她身邊,她見到了男子靛藍色衣袍已經開始起毛了,她也見到他袖口上已經開始破損。
    “讀書那麽辛苦,為何還要讀?如果你願意我會助你!”她一笑,笑得嫵媚和絕望,為什麽總是有人為了追尋自己那遙不可及的理想就一再委屈自己甚至別人呢?
    他是這樣,他,更是這樣!
    “我想,完成她的願望!”
    “哦!”她聽完男子的話,慵懶地長歎一聲,似乎有點不以為然!
    而後她也不喝酒了,他也不再說話。
    二人一個看著天上那分外美麗的月亮,一個低頭看著桌上她沒有喝完,酒杯中的倒影。
    沉默了太久後她先開了口:“我要走了!”
    “去哪裏?”男子從她一出現就知道她會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離開,所以他聽見她要走一點都不意外,隻是覺得心中有著少許的不舍。
    “不知道!”是啊,自己該去哪裏?似乎從離開後就從來是漂泊的,也或許自己從最初的時候就選擇錯了,那個時候就該聽那魚精的話,留在自己該存在的地方。
    “既然不知道為何還要走?”他不解,他覺得眼前的人從來都是知道該往那裏去,該做什麽事情的人,為什麽今日會如此沒有計較?
    “因為,我有一個不能惹的人,今日我見著了!”她試圖漠視自己心中有疼痛感,但是,她依舊察覺到了自己心不由自己控製地痛了!
    數千年的記憶不是那麽容易,僅靠那一眨眼就消失的十年來磨滅的。
    “仇人?”男子有些驚訝,他知道她很神秘,不知道她的來處,也不知道她在這天地間是否還有親人和朋友,她就那麽突兀地出現了。
    “想聽嗎?”她偏過頭,似乎帶著蠱惑的笑眼也不眨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你從來就沒有說過你自己的事情今日難得你想開口,我就聽!”男子起身,拿過了椅子,坐到了旁邊。
    她也坐直了身體,眼神也不再那麽飄渺。
    “那個人,要是肯聽我說就好了!他和我有著深刻的仇恨,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她不知不覺地伸手在了自己的鎖骨處,那裏有她不死不休的傷口。
    “為什麽?他為什麽要殺你?”
    “我是個壞人!我是個在他試驗失敗後背叛他的人!”她刻意在自己臉上刻畫下了玩世不恭的表情,因為這樣會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已經是病入膏肓的壞人,會在陰暗的角落裏慢慢腐朽然後化為毒瘴,繼續無可救藥。
    麵對她口中的話,他無言以對。
    因為他知道這隻是她無奈到絕望的話,她隻是覺得已經沒有辦法再為自己解釋什麽,所以任由自己被冠上不該有的惡名。
    “什麽時候走?”他不想再說什麽安慰她的話,因為她不需要,隻要自己記得她就最好,因為她說過:這世上誰都可以把我踩在腳底下,仇視我,唾棄我,甚至根本視我為無物,唯獨不希望你如此。
    他知道那是因為她在意他,視他為朋友。
    “今晚!我此刻之所以還在這裏,是要告訴你,或許我能幫你完成你那個已經達不到的願望,你是否願意我幫助你?”她抬頭背著月光,他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如果他能看到,那他或許不會讓她就這麽離開。這樣,那不可預知的命運或許就不會那殘忍地再讓她承受。
    因為他沒有見到她的表情所以他這麽回答:“不了,在那一邊她活的很好,我就滿足了,若你有機會見著她,就給她說,今生無緣,來世再續!奈何橋上孟婆湯我們都別喝!”
    “走吧!我累了,明天你就幫我看看這屋子吧!”似乎她身上的精力全數被抽幹,她原本坐直的身體軟軟地考了下去,直到臥躺在椅上。
    他不再說話,站起身,隱沒進了黑暗中。
    再見,我此生唯一的朋友,再見蘇澄!
    我是否就從未這麽叫過你?
    再見!
    她睡臥的身體漸漸消失在月光中,最後隻留下一滴透明的淚滴,滴落在鋪滿塵埃的地上,輕輕地濺起些許微塵。
    蘇澄原本已離開的腳步,突然變得有些猶豫,最後他還是服從了自己心中的不安,急忙轉身又跑回到剛才他與她談話的地方。
    “竹醉!”
    他的聲音在月色中那麽嘹亮和焦急,他以為自己還能見到那總是醉臥在月色下的身影,他以為她的離開是那麽的順理成章,他以為隻要自己記住她就好,可是那麽多的他以為都說服不了自己心中那難以壓製的失落和疼痛。
    她已經不在了。
    麵對著空落落的房子,他不得不告訴自己,或許今生就這麽見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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