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陰魂奪魄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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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鬥以南一人而已!
有如人間煉獄的太原城仍然在燃燒著;無數漠蠻子怒吼著將不願降伏的軍民們一個挨一個砍翻。烏鴉在天空中飛舞盤旋,不時撲下來叼食伏在地麵上的屍體。
木宛牟望著手挺兵刃的汗蠻衝殺過來,他想逃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正拿著棍棒自發反抗的鄉鄰被汗蠻子們砍倒,並將他們的頭顱割下來壘成一座座佛塔。
他實在是怕極了,跪伏在地,口中高呼饒命……
迷迷糊糊之間,木宛牟發覺自己帶著無窮無盡蠻夷,砸開各個富戶家的大門,看著他們奸淫搶掠。鮮血把腳下的泥土染成了紅色,他所穿的麻布鞋也被染得如血一樣。突然間,一個個無頭屍體從地上爬起,揮舞著手臂向著他撲上來。佛塔上的人頭仿佛又活過來似的,用著最惡毒的語言在咒罵著他,都在指責他投敵賣國;張開血盆大口向自己的脖頸咬去。……
木宛牟能感覺到自己依然躺在被窩中,感覺到前胸像被萬斤大石壓著。他一直對著自己說“我是在作噩夢”。卻無法睜開眼睛,讓自己從鬼壓床中醒過來。
他大喊大叫著“我在做夢,做夢!”終於,身體可以動了,睜開眼睛。桌上的燈台上還閃動著如豆燭光,他發覺自己赤條條的睡在床上,旁邊側躺著一個亦是全身赤裸的女人。她的身體一片青、一片淤,床單上斑斑血漬已凝幹。
木宛牟掙紮地站起來,感覺天旋地轉、頭痛欲裂。坐在桌邊舉起茶壺將剩下的半壺隔夜茶全部倒進肚子裏。昨夜是父母的忌辰,他心神不寧地躲進酒窯;打開一壇陳年汾酒的泥封自斟自飲。木宛牟原是太原城內的一個窮書生,漢名為萬穆。十數年前的太原城被漠國攻破時大批軍民被殺,他為求保住性命,不惜自願為奴。十數日前他跟著桑格老爺來到杭州的大宅,碰巧宅子的老管家得急病辭世。木宛牟會文識算,被臨時委任成管家,負責打點著大老爺在杭州的產業。他從一個查幹阿獅蘭族長家受盡白眼的降奴,終於爬至如今一人之下數人之上的地位。不覺間酒壯色膽生邪念,拍開了丫環春桃的房間,強行占了她的身子。
木宛牟呆坐了好一會才從夢魘所帶來的驚惶中回過神來,自我安慰地驅趕著內心的不安“桑格老爺數日前北上回國,任命自己擔任杭州的別院裏管家,地位最為尊崇。漠國的規矩向來是以實力為先。先帝一相情願地以為漠國大汗遵守盟約,不管內裏兵力空虛,強行發兵討伐夏寧軍逆臣。這不就讓漠汗逮著機會,被其一戰奪取半壁山河。
漠國千百年來沒有道義上顧忌,實力強的漠國欺負實力弱的晉國,實力弱的晉國子民要麽奮而反抗、要麽死無葬身之所,要麽搖尾乞憐成為降奴,苟且求生。老子今兒不就是偷喝了一壇子酒,占了一個小丫環的清白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她明早若是敢四處亂嚼舌根子,看老子不找個借口杖死她!晉國人都喜歡把道義掛在嘴邊上,難道老子酒後亂性,跟個丫環睡一晚,就得被老爺施以家法來著?”
棄宗忘祖在漠國為奴十多年,為求生存,就連屁股也賣過。侍候權貴這數千個日日夜夜,木宛牟深深體會到漠國自上而下都遵從的“誰拳頭硬誰就是道理”。這條金規玉律讓他覺得就是天經地義般的理所當然。但此時實在不是貪睡的好時機,雖則他已然是府內的管家,但若是逗留到明晨再離開,肯定又少不了被流言斐語。為免將事情捅大,木宛牟穿好衣褲,輕手躡腳離開位於莊園一進宅院安置下人的屋舍。
不多時,他已走到三進院子,院內中央有一個大池塘。夜深人靜,約莫已四更時份,一彎新月正掛在遠遠的天邊。木宛牟隱約有些許內急,心想“廁房可是在一進的西南角落啊,這一來一回實在是費事。”他一麵走近塘邊、一麵撩起長袍下擺,口中喃喃說道“宅中挖池塘雖說是可作風水眼之用,但這群狗屁的風水師不明擺坑老爺沒學問嘛。宅中納水,水屬陰,這不明擺著招惹那些陰邪之物嘛。剛巧人有三急,就讓老子在此處撒上一泡,鎮壓誅邪呐!”
木宛牟雙目微閉、口中說著胡話,解著褲帶正準備解手之時。隻聽到塘中傳來一把聲調忽高忽低且發音不準的咒罵聲“木宛牟……木宛牟……你這個狗奴才!偷喝了我桑格老爺的陳年汾酒,睡了老爺看中的丫環,現在還敢用這騷尿來破老爺家的風水眼?老爺倒是想把你的狗肚子給剖開,看看你是吃了多少個豹子膽!”
聽著這副像極桑格老爺的聲音心中一驚,慌忙張開一雙三角眼。隻見從池塘中冒出一個披頭散發、身著白色單衣褲的人狀物體,顫顫抖抖地朝他緩步走近。木宛牟不由嚇得心膽俱裂,褲還沒脫下,尿已撒了一褲襠,順著褲筒流落在地上。
他雙腳一軟跪倒在地,戰戰兢兢地哀求道“黑熊般強壯,狻猊般威武的桑格老爺啊!小人一時鬼迷心竅,您大人的肚量有如海深,比天高!請桑格老爺放過奴才;長生天一定保佑您多福多壽!”
話音剛落,混身被白霧籠罩的桑格老爺已然走到木宛牟身前。一腳踩住他伏在地上的頭,怒喝道“你這個南蠻豬,老爺給你吃,給你喝。狗都懂幫忙看家護院,你還趁我不在家盡幹些偷雞摸狗、竊香偷玉的破事!你這奴才就不怕我把你剁碎喂鬼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