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仰望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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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你知道我們的月亮是群星王冠上最耀眼的明珠麽?”
    父親的聲音響徹心田,不隻是記憶,而是靈能網絡的餘震當中。
    格雷戈裏離得太遠無法與父親交流,但是他能感受到父親的靈魂,是生是死,他能聽到聲音,他能從骨子裏感受到。
    年輕戰士的回應是輕聲的懇求,他想對存在於靈能中得到永恒的父親說:
    “父親,我看到了我們人民的末日,災難的發生,我武器受損且孤立無援,一個如此年輕的我怎麽才能完成您的囑托呢?”
    格雷戈裏手撐著牆壁,失血的恍惚淹沒著理性的堤壩,他搖了搖頭,試圖甩掉幾欲吞食他的絕望,他想到父親會斥責他坐以待斃,踉踉蹌蹌的拖著腳步,向著管道的更深處。
    傷口的撕裂帶來麻木的陣痛,這種痛苦有一種好處,那就是可以幫助他集中精神,不要陷入死亡的長眠夢鄉,在所有恐懼和猶豫的情緒中,存活下去,去完成那個使命。
    年輕的複國軍戰士在很小的時候就被教會如何過濾靈能中的有害思想,在通過靈能感應對話的智能生命社會中,這種過濾是必不可少的,聯邦的精神得以純粹,就像皎潔的月光。
    格雷戈裏小時候就看著父親的背影長大,將軍為他帶來的教育不同於學校裏麵老師傳授的思想——年輕的戰士需要習慣的第一件事就是恐懼,恐懼是力量的源泉。
    戰場上的葬禮就是一曲簡單的口哨,聯邦靈能部隊從不給敵人留下活口,戰死的戰友與敵軍軍團一同埋葬,大家在埋骨坑前說說笑笑,黑色的土地上鴉群起落。
    格雷戈裏沒上過戰場,沒有經曆過傳說中的“破碎戰爭”,不明白什麽叫做“在血池裏打滾的人用血來洗淨自己,踏出血池,他在陽光下披著光鮮亮麗的衣服”。
    聯邦在他看來是圓月的寵兒,聖潔得就好像天賜權柄,偉大的皇帝注定要統治所有的人民,明月照耀,聯邦萬世長存。
    在“傾覆之塔”裏麵長大,從來沒有見過大地、海洋與天空,終日都是重複的金屬牆壁、單調的白色房間,路過的聯邦子民用靈能對他這位戰士致以問候。
    每個人都行事匆匆,仿佛生活的軌道就在那裏,“月之左手”管理著所有的細節,在沒有皇帝坐在王座之上的日子裏,生活就好像平淡地滑過去,不知道複國的偉大事業何時可以實現。
    格雷戈裏曾經疑惑過為何沒有皇室成員進入“傾覆之塔”,當時他向父親提出這個疑問,父親也隻是搖搖頭歎息,這個問題成了沒有答案的烏雲飄在晴日的藍天上。
    靈能利刃閃爍著微弱的光,他的肌肉緊繃起來,壓迫著傷口,確保在接下來可能的戰鬥裏麵,手臂仍然能活動自如,通道就要下行到底了。
    “你離答案已經很近了,格雷戈裏。”
    一隻刺蟲已經吃飽了,沒有菌毯的能量供給,它撲在聯邦子民的身體上啃食血肉,補充生物能,當它背後的牆壁突然打開的時候,受到刺激的刺蟲連口中殘餘的肢體也掉了下來。
    伴隨著一記嘶吼,刺蟲吃下了格雷戈裏揮出的熾熱弧線,靈能利刃斬入猙獰的鐮刀狀附肢底部的肩膀,燒穿了骨與肉,而刺蟲用它強有力的尖牙咬下來,牙齒擰著裝備有防護纖維的手臂。
    帶有倒刺的附肢抬起來,格雷戈裏的另一隻手上沒有武器,一道話音通過靈能送入刺蟲的腦海,遠古的憤怒原始而清晰。
    “嚐嚐自己的血吧,怪物。”
    格雷戈裏轉過手臂,將另一對帶有倒刺的利爪塞入刺蟲口中,正是來自通道內斬殺的同類屍體。
    站在微冷的日光燈下,格雷戈裏擦完了捆在他腕上利爪上的血,這是個沉重的動作,是來自瑪·戈多遙遠過去的儀式,那時叢林裏麵的野蠻還沒有被他們的皇帝親手終結。
    在文明之前、在科技出現之前,野蠻讓思想凝聚在種族的精神之中,這個簡單的動作帶來明澈、帶來了心靈平靜的感覺,而平靜帶來專注。
    環視周圍,這裏的供電係統還沒有徹底崩潰,應該是“傾覆之塔”的備用能源在發揮作用,格雷戈裏踏在樹脂地麵的聲音空洞地回響在金屬回廊之中,這裏已經再無聯邦子民的生機。
    傷痕累累的戰士握緊手中的匕首,靈能湧動,讓他的臉沐浴在閃爍的藍光之中,戰士的職責是在戰場上殺敵,現在要跨越自己的殘軀去完成使命,每當他站在一道封閉的合金門前,他都會用父親的權限去啟動插槽。
    那些歡迎克萊斯特將軍的藍光提示,展示聯邦旗幟的圖案,格雷戈裏的手指順著那個圓圈,那個聖潔之圓,想起自己的父親。
    “我們的人民百年來仰視它的純潔以尋求啟迪,也將使現在的我們度過最艱難的黑暗年代。”
    格雷戈裏跳躍著揮舞刀刃,如同在死亡尖刀上的舞蹈,靈能的儲量已經不允許他進行暗影閃現,異蟲的脊刺滑過他的肌膚,飛濺的鮮血滴在眼前刺蟲的嘴裏,縱身交錯的途中,靈能撕開了頭顱,以精密的角度。
    殺戮仿佛永無止境,目標仿佛從始至終遠在天邊,異蟲的屍體鋪滿了廊道,聯邦戰士的屍體和它們混合在一起,他沒時間為倒下的弟兄們收屍——戰死的戰友和敵人的軍團一同埋葬。
    傷痛的感覺對他來說已經再熟悉不過,痛疼不會分散他太多的注意力,值得謝天謝地的是,他的雙腿沒有受到太大傷害,今天他將需要雙腿的力量,格雷戈裏一直是一個強勁的奔跑者,他將要跑出生平最快的一程,也很可能是最後的一程。
    靈能已經不夠揮霍了,他甩了甩手腕上的利爪,這些異蟲的武器比靈能利刃笨重,但是同樣有著致命的鋒利,鋸齒狀的爪鋒能讓他在不消耗靈能的前提下撕裂異蟲的血肉——在血池裏打滾的人用血來洗淨自己。
    格雷戈裏終於衝到了“傾覆之塔”的最底部,這裏就像鎮壓惡魔的深淵,“月之左手”的服務器就在這裏,唯有強大的監守者可以在此駐留,例如他的父親……也例如紫衣貴族們。
    “最小的弧度也能實現最大的圓周,漫長的背離終將回到它忠實的原點。”
    現在格雷戈裏理解了父親的話,他已經回到了父親出發的地方,在許多年前,“傾覆之塔”完工,無數工匠被坑殺,這座為了複國埋下的高塔在爆炸之中封閉之時,他的父親就是在這裏抱著繈褓中的他,看著地麵上人民陷於火焰。
    “身份識別,允許通過,歡迎,克萊斯特將軍。”
    冰冷的機械音回響在耳邊,靜電屏障關閉,數道合金鎖舌縮回牆壁,厚如鋼錠的大門轟然洞開,露出後麵迷幻的藍色光芒。
    一圈圈單人艙室圍繞著中央黑色的龐然大物排列,計算機閃爍的滴答聲就像落在清晨雨林石頭上的露珠,一輪圓月就懸於倒映的天空,皎潔的月光照亮那些蒼白枯槁的麵容
    ——踏出血池,他在陽光下披著光鮮亮麗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