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 初識靈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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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這位小友?”
    “這位小友!”
    睫毛緊閉、顫動、微張。
    冷凝語醒了。她在哪裏?
    她眼裏霎時間迸發出蓬勃的殺意。一時間,空氣似被血腥的氣息凝結。
    漣漓一怔。麵前的小姑娘約莫十四五歲。這樣的眼神.....卻讓她感覺到徹骨的涼意。恍若死神。
    冷凝語如雷般將頭從木枕上抬起,整個身子猛的向上彈去。
    一張笑靨盈過來。
    冷凝語定睛一看:
    隻見來人膚若凝脂,烏發襲肩,朱砂輕點柳眉間;杏眼微瞪,朱唇柔啟,巧笑倩兮若遊蝶。一襲白青薄紗素裙,腳蹬一雙湖藍翹頭便鞋。
    卻是一個標誌的妙人兒。
    “小友可醒啦。”來人明顯鬆了口氣,緊繃的玉肩垂下來,“你可是昏睡了三天兩夜呢。”
    冷凝語一愣,睫毛閃動,似是無辜至極:“姐姐,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在這裏?”
    “你不知道?”那人秀眉一棱,隨即若有若無地一歎,“也對。現在的我們,隻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
    她的聲音忽得止了。眸光流轉,瞳中劃過一絲黑灰的殘影。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冷凝語也噤了聲。
    她知道,每個人內心深處,總有那麽一個無法觸及的角落。稍一翻動,痛意也可傷至心靈。
    一時間,思緒飄得遠了。她抬首凝望,眼中一陣悵然波動。
    “我們這兒,是靈瑜閣。”
    靈瑜閣!
    曾經擁有三百六十二座雲中島的下大陸第一門派靈瑜閣!她未婚夫死前曾說過,她哥哥入秘境時,便是和四個靈瑜閣的弟子組隊,最終哥哥失蹤,另四人安然歸來。
    再望望自己醒來的這座簡陋的房間,黑灰落漆的瓦牆,破損腐朽的窗簷,嘎吱作響的木床——
    變故。定是有什麽發生了。
    “來,喝茶。”
    “自從五年前掌門師爺逝去後,門派便從《下大陸門派手冊》上被剔除了,成為了不成文的散派。”
    冷凝語也知道。門派分甲、乙、丙級和民間散派。而但凡能登上《下大陸門派手冊》的門派,必然是下大陸門派前二十名。
    雲中島,更是百年一更新的《門派手冊》榜首的獎品。淩空立於雲端靈氣充裕處,可謂修煉勝地。
    “而小友你,是被剛出關的在下之師所救。家師經常閉關。說來奇怪,今日他老人家剛出關便說要去符街銅鑼巷口的符具攤子采購接下來閉關的必需品,不到須臾卻把小友你帶回來了。可把我們師兄妹幾個吃了一驚。這不,從街上回來他又兩袖一籠,入密室閉關了。”
    冷凝語眉心簇起。
    這麽說,這位的師傅是“特意”出關來救我的?他是有什麽企圖,還是恰好路過?第二種可能——似乎也太巧了些。
    無論如何,這渾水是必須要趟一趟了。
    “姐姐,我想加入你們的門派。”
    2
    “我叫漣漓。”
    “冷凝語。”
    兩手相觸。
    左右手拇指根部均有繭結,主使雙劍。左手三指指腹中間位置有水泡,同樣精通箭術。左手食指指腹前端皮膚發紅,剛剛倒茶時被燙,個人習慣將左手食指扣住杯沿,其餘手指握住杯身。左利手。
    這說不定是她這樣惡毒的人的本性吧。冷凝語嘲諷地揚起嘴角。
    “現在,我先帶你去見我的三個師弟,和他們一起監督你進行入學考試。我們門派雖已衰落,規矩卻不能少。”
    ......
    “司徒汵。”
    “常揚。”
    “我叫林丹。歡迎啊。”
    司徒汵,右手虎口有長豎痕,手型微斜,手腕向右下彎曲,使彎刀。
    常揚,右手食指二指節有幾道較短傷痕,使暗器。有數道傷痕痕跡較深,在短時間內被傷到兩回,故暗器多為回旋鏢。
    林丹,喜歡隨心所欲地暢談,性格外向,愛好與人搭訕。如今精神萎靡,靈力消耗大,應為煉丹師。
    “諸位好。”
    “我們去測靈盤那裏。”
    “好啊好啊,時隔多年終於有新鮮血液注入我們門派了。”冷凝語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那位聒噪的林丹師兄在喧嘩。
    “用過測靈盤嗎?”
    “沒有。”
    冷凝語的心顫動了半秒。
    小城裏,她無數次坐在全城僅有的測靈廣場旁小店的台階下,憧憬著將指尖觸上那精巧玲瓏的盤麵,撫摸細潔的盤身,將每一根永遠在玫瑰色的陽光下鎏金的紋路鐫刻在心底,化作心髒的支流,融入骨血。她等待著七彩神光的沐浴。數年的等待。
    哪怕隻在那光中停留一瞬。
    陽光永遠高照。永遠可憎地照在盤上。鎏金的紋路化作無盡的、鋪天蓋地的蛛網。盤中央的靈石如蜘蛛,吐出黏稠的白液將她裹在稠密令人窒息的灰白中。
    她覺得惡心。她憎惡那漸漸灰白的靈石,那徐徐消失的紋路。
    她拚盡全力在蛛網中蠕動著,妄想掙脫出來。她想,總有一天她會的。
    她燃燒著生命的火焰。
    網束縛得愈發緊。
    火焰在絕望黯淡中死去了,消散成虛無,飄渺在孤城腐朽的夜空,溶於用鮮血灌溉的肥沃黝黑的土地。
    可是她仍在等。認真地等。
    但她從未去過。從未撫摸過。從未停留過。是啊。她反問自己。怎麽可能去過呢?
    一切隻是泡影。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不隻是測靈盤。
    無數同齡的孩子啊,沉醉、敬畏、驚喜、失落、私塾、講堂,正常孩子的路——
    她何曾踏上過一步呢?
    我,生而為人。
    卻活得不像人。
    像通往陰間的橋上,麻木的亡魂。
    像白骨累累的沙漠深處,嗜血的鷲鷹。
    真是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