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方棋盤
字數:6161 加入書籤
天空上掛著的太陽很亮,因為還是初春的緣故所以並不炙熱,反而照射在身上會讓人感覺十分舒適。
九錫禪杖可以吸收信仰之力,化為最純粹的力量供繼承者使用,這一點在賢一身上尤其得到了證明。
因為他就是無數萬年以前,在世間行走的那位佛祖。
禪杖在手,身下跪拜十萬信徒。
就在這個時候,一縷無形,但真實存在的金色絲線,從人群中緩緩飄起,朝著他聚攏。更準確的來說,是朝著他手中的禪杖聚攏,然後被吸收。
這一縷絲線很微弱,毫不起眼,也不值一提。
但它終究是一股力量。
它就像一根導火線,能燎原千裏。
緊接著,無數根絲線飄起。
禪杖開始散發出金光,先是微弱,然後越來越濃鬱,像是出現在人間的另一輪刺眼的太陽。
賢一從來沒有像此時這般強大過,他的境界還是停留在通脈境後期,但真正的實力已經遠不止如此。
他與紅衣的這場戰鬥來的很突然,誰都沒有準備。可同樣的,這場戰鬥也結束的很快。
賢一舉在手中的禪杖似乎更高了一些,他麵容平靜,朝著數十丈之外的紅衣砸下。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又稱得上很遠。
紅衣瞳孔微縮,隻看見一座金色的寶塔出現在視線中,從天而降。
場間無風自起,遠處山腳下的那些蔥翠的古樹發出不堪負重的哢擦聲響,如同下一刻就要斷裂開。
這道由禪杖落下而產生的巨風繞開了那些跪伏的信徒,化成了一根根鎖鏈,將紅衣手腳縛住。
她想躲,卻不能躲。
那座寶塔便是九錫禪杖,便是那輪烈日。
當這輪烈日真正落下時,就算周圍的那些信徒恭敬地將額頭緊貼在地麵,就算閉著眼睛,也無法躲開無處不在的光芒。
他們雙眼刺痛,眼中的淚水不斷流下,高呼神跡。
仁生雙手合十,誦念一聲佛號。
偉正正用肥厚的手掌捂住雙眼,開口說道:“他們兩個人誰能贏?”
沒有人回答,他從指間的縫隙中看見唐君墨搖了搖頭。
“難道二師兄會輸?”
偉正正很焦急,在他看來周圍這麽多人看著這場戰鬥,要是戰敗了就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輸不了。”唐君墨五指輕握洛水劍劍柄,他此時也閉著眼,卻將場間的情況看的無比清晰。
“禪杖在二師兄手裏,以他這種狀態,起碼三個紅衣都打不過。”唐君墨說道。
偉正正聞言鬆了一口氣,又小聲問道:“那四個紅衣?”
唐君墨仔細想了想,說道:“有一點可能。”
就在兩人對話間,場中央的金光終於斂沒,隻剩下紅衣一人。
紅衣雙手垂在兩側,不斷的有溫熱的血液留下,將紅色的薄紗染的更加鮮紅,近乎妖豔。
原來她在最後一刻掙脫了縛束,雙手橫在身前接下了這一擊。
可盡管如此,她兩隻手臂也已經骨骼盡碎,無法再戰。
紅衣的兩隻眼睛生的很好看,此時如秋天無風的湖麵一般平靜,沒有任何波瀾。
她沒有說不公平之類的蠢話,也沒有在乎手上的血漬越來越多,哪怕這些滴在地麵匯成了一小灘鮮紅。
紅衣看著依舊在數十丈外的賢一,漠然說道:“就算你是國師,答應我的事情也要做到。”
賢一內心複雜,感受到了這句話語中的冰冷,卻仍然有些慶幸對方接下自己的這一擊。
雙方無仇無怨,他不是憐香惜玉,而是真的不願結仇,更何況傷人。
見過紅衣的人都知道她的可怕之處,也不得不習慣她說話的冰冷語氣,現在聽來沒有什麽變化,那便是沒事。
千尺臉上猶有欣慰,一顆白色的丹藥出現在他手中,然後消失不見。
紅衣手臂骨骼盡碎,每動彈一下都會對身體造成常人無法忍受的劇痛,但她像是毫無知覺一般,抬手準確地將丹藥接下。
這顆丹藥比長安城冬天落下的第一場雪還要白,還要純淨,鼻中隻聞見一股極弱的清香,卻充滿著莫大的誘惑。
紅衣沒有猶豫,將丹藥吞入腹中,立即化為了一股暖流,開始修複體內的傷勢。
“謝過國師大人。”說完這句話後她便轉身往長安城的方向走去。
同時賢一輕輕點頭,看著那道背影說道:“好,我答應你。”
這道聲音很弱,不知道紅衣能不能聽見,隻看見她沒有任何停頓,消失在了視線當中。
千尺環顧祭台下方,目光在每一人身上掃過,片刻後才開口說道:“可還有人挑戰?”
台下除了額頭觸地的聲音外,一片寂靜。
這些信徒大多是普通的凡人,對修行者的境界和實力沒有一個準確的認識,他們隻知道對他們來說,坐在墨玉神座上的人就是神靈一般的存在。當賢一一招擊敗紅衣時,這種狂熱的信念更是到達了頂峰。
現在已經不是當年,誰都知道那座寺廟是天下間最強大的勢力,千尺既然已經指定下一任國師,自然無人會站出來反對。
聖樂齊奏,莊嚴而神聖,傳入了每個人耳中。
一座神輦,緩緩出現在場間。
三位紅衣大主教恭敬隨在賢一身後,離老上前一步,迎手說道:“國師大人,請。”
賢一將目光朝著祭壇那個方向投過去,千尺微笑點頭。
“去吧。”
賢一進了神輦,國教神官以及眾教士跟在身後,如一條長龍般推開了兩側跪伏的人潮,往長安城走去。
信徒未散,卑微而虔誠,目送國師大人離開。
在一個距離祭壇很遠,連千尺都沒有注意到的一座山峰上,站著一個人。
這個人皮膚很白,頭發很白,也長得很高。
他的名字雖然說不上好聽,但跟他的人很相像。
王雪峰雙手負在背後,目睹了儀式從頭到尾的全部過程。
可他眼神中好無波瀾,甚至還有些無趣,似乎在他看來這是一件很沒有意思的事情。
他此次離開雪原第一次踏足這片陸地,是因為受了**師的旨意。
他有兩件事情要做,殺道藏,還有找出那個以昊日為命星的人,然後帶回雪城。
現在看來,道藏很不好殺。
於是他思考另一個問題,那個人究竟是誰?
“唔通脈境巔峰,隨時可以破鏡。”王雪峰將目光落在那個穿著紅色薄衫女子的身上,搖了搖頭。
隻要紅衣願意,她便能踏入一念境,但終究還沒有踏入,那便不可能是她。
王雪峰又看著人群中那個麵目和善的僧人,微微挑眉。
“一念境後期,竟然也能讓我感覺到危險,有意思。”他自言自語說道:“莫非半個月的時間,剛踏入一念境溝通命星,就能有如此實力?”
“慚愧,真是慚愧。”王雪峰微笑,拾起身後一根斷木,插入了腳下的泥土中。
這樣的木頭還有很多,還有一大堆幹枯的雜草和許多塊木板。這些木板切割的表麵光滑如平鏡,不知是被何種力量給切開。
王雪峰沒有搭過房子,但在他的努力之下,小半日後終於有一座簡陋的不能再簡陋的茅屋成型。
他走了進去,躺在茅草蓋成的床鋪上,透過屋頂能看見灑落的金色陽光,還有偶爾飄過幾朵甜到發膩的綿雲。
王雪峰閉著眼,很享受這種感覺,感慨同樣是吹在身上的山風,要比雪原上的那些跟刀刮似的冷風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賢一跟在千尺身後,與三位紅衣大主教一起進了皇宮。
千尺指著前方的天和宮,問道:“這座宮殿怎麽樣。”
賢一看著這座宏偉奢華的宮殿,如實回答道:“很有氣勢。”
“好看嗎?”
賢一點了點頭,說道:“好看。”
千尺微笑,接著問道:“大嗎?”
天和宮很大,平常千尺所待的地方隻是冰山一角的前殿,站在宮殿外望去的時候很難憑借肉眼看見盡頭。
賢一的眉頭皺在一起,思考片刻後說道:“很大,但是不夠。”
國教的眾教士存在的最大的意義便是宣揚佛法。大主教以及神官是頂級的戰鬥力量,可真正用來與帝國的軍隊所製約,並且護衛大南安危的存在,是國教的那些騎兵。
這些騎兵的數量究竟有多少,沒有人知道。
他們所在何地,也沒有人知道。
主宰境的強者足以改變一場戰鬥的勝負走勢,可終究沒有辦法以一己之力敵百萬大軍,於是才有了軍隊存在的意義。
現在是一個和平的年代,國教騎兵很少出現在世間,可賢一知道,即使天和宮很大,也肯定容不下他們。
一行人的腳步沒有停下,穿過了前殿,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一間無比空曠的房間中才停了下來。
房間四周無窗,所以顯得有些幽暗,但賢一還是一眼望見了房屋中央有一個棋盤。
這個棋盤很舊,不知道是用何種木料製成,未被損壞,卻有許多斑駁的印痕,是歲月在上麵留下的痕跡。
賢一有些茫然,他從未見過這個棋盤,可感覺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