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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你死也沒有告訴我
    榕鎮的八月末下了一場雨。太陽隱在烏雲的背後，天空沒有一絲光明。冰冷的雨點不急不緩落在傘麵上，聲聲碎碎。涼風夾雜著雨絲不時砸在臉上，讓人感覺更加的寒冷。
    將近夜晚，馬路上並沒有太多的車子。伊桑撐著一把黑傘，沿著人行道往榕鎮中央那一棵百年榕樹走去。
    風裏，一片綠葉子落在了伊桑的腳下。他不經意間抬起頭，看見榕樹下的木椅上坐著一個女孩。
    她沒有傘，栗色的長發、長長的白裙濕透了，一雙淡藍碎汞的眸子在雨水的沾染下空靈清澈。她靜靜坐在木椅上，嘴角帶笑地看著伊桑，似乎就是在等待伊桑。
    伊桑看她幹淨純澈的眉眼，沒有再上前。她笑起來美好而不真實，就像他們說的天之域裏邊的白天使。可是，在這一個國度，誰也沒有真正見過白天使。
    “伊桑，祭司告訴我，***即便轉世也不會忘記最愛的東西。”女孩輕聲說著，雨點落在她一張瓷白的小臉上，長長的睫毛早已沾濕。
    一輛車子駛過，濺起一灘灘雨水。
    伊桑沒有說話，涼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一雙墨色的眸子裏沒有含有一絲情緒。
    “那你還記得我嗎？”女孩低下臉，撩起白色的長裙，露出了一雙傷痕累累的小腳，長裙的邊緣染上了殷紅的鮮血，地上，還有一灘血水。
    伊桑看女孩布滿傷痕的小腳，她自己似乎沒有在意，平靜地笑著，平靜中甚至帶著不易察覺的瘋狂！
    “黛安。”女孩說著自己的名字，看始終麵無表情的伊桑，笑容逐漸燦爛，最終笑出了聲。“伊桑，我要殺你。”
    “為什麽？”沉默的伊桑終於說話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很快，伊桑再次沉默了。
    黛安抹了抹麵上的雨水，說：“我問你的時候，你說你死也不會告訴我。你死的時候，真的沒有告訴我。”
    伊桑皺起了修眉，他不明白，黛安到底在說一些什麽。
    “你想起來，再告訴我吧。親愛的伊桑。”黛安站起身，笑著看伊桑一眼，往馬路中央走去。
    六點，路燈亮了起來。不遠邊的教堂敲響了大鍾，沉悶的鍾聲掩蓋了雨聲。
    馬路上駛來一輛車子，司機看見馬路上的黛安，摁響了喇叭。
    刺耳的喇叭聲裏，黛安回頭看人行道上的伊桑，咧嘴笑了。在淡黃色光暈的路燈下，她的身子瘦弱不堪，笑容溫柔而燦爛。
    伊桑看著車子越來越接近黛安，隻覺得一陣窒息。他丟下傘，想把這個瘋狂的女孩拉回來。
    來不及刹住的車子還是撞上了黛安。
    那一瞬間，黛安卻不見了。
    伊桑一愣，竟然是覺得自己眼花，隻是，地上還有著血跡。
    車子停了下來，司機走下車，看見沒撞倒什麽，疑惑地問：“剛剛的小姑娘呢？”
    伊桑搖了搖頭，靜靜走了回去，撿起地上的雨傘，繼續往遠邊走去。司機看伊桑走遠，也不理會了，坐上車子。
    月亮沒有出來，空裏隻有路燈的光亮，雨中的一切都顯得那麽寒冷、冰冷。
    這一個國度，因為***和野獸一族的侵略，早已失去了原有的生氣。
    隻擁有薄弱靈力的人類根本不足以抵抗向來強大的***和野獸人。現在，電視裏隨時播報著全國各地的戰況，許多地方都被***或者野獸一族入侵、占領。
    安全的地方已經屈指可數。而槐鎮就是其中一個。
    穿過過分安靜的街道，伊桑回到了家裏。他家裏沒有其他人。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降生的，他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孤兒院門口，孤兒院的院長把他抱了進去。後來，是一個老人把他從孤兒院裏帶出來。在他十歲的時候，老人去世了，就隻有他一個人守著這一個老宅子了。
    伊桑把傘放下，在沙發坐下。他並不打算打開電視機。他知道新聞裏邊都是被毀的房屋和傷亡的人們。太多太多了，簡直要讓人麻木。
    窗外的雨還在下，淅淅瀝瀝，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
    伊桑看見一隻費力飛在雨裏的麻雀，麻雀弱小的身子搖搖欲墜，似乎下一刻就會掉下去。然而並沒有，麻雀還是飛走了。
    伊桑突然想起了黛安，像天使一樣美麗的女孩，又平靜得瘋狂至極。
    晚上，睡下不久的伊桑做了一個夢。在薰衣草漫無邊際的花海裏，一個女孩站在他麵前，單純地笑著，純澈迷人。
    她身著白色長裙，有著栗色的長發，一雙淡藍碎汞的眸子，一張小臉幹淨無瑕。像極了黛安。
    伊桑驚醒了，他坐起身，揉了揉發疼的眉心。十幾年了，他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會夢到黛安。
    地板上現了陰影，伊桑看過去，如水的月色下，雨還在落，黛安出現在窗外，她渾身濕透，一張瓷白的小臉此刻布滿了雨水。
    伊桑下了床，緩緩來到窗子前。
    黛安看著他的靠近，輕輕笑了。
    “親愛的伊桑，你夢到我了嗎？”
    近了，伊桑停了下來，拉開窗玻璃，看黛安一雙淡藍碎汞的眸子，嚐試著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她的小手冰冰冷冷，沒有一絲溫度。
    “伊桑，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黛安歪了腦袋。
    “夢到了。”
    “真好。我會幫你，幫你記起來。你就可以告訴我，你死也沒有告訴我的答案。”黛安越過窗子，來到伊桑麵前。
    伊桑看渾身濕透的黛安，長裙之下，她的小腳依舊傷痕累累，白色的裙角更是殷紅。
    “你不該不穿鞋。”伊桑修長手指一動，一股淡藍色的靈力包裹了黛安的小腳。不一會兒，黛安腳上便沒有傷痕了。
    黛安咧嘴笑了，說:“我們很少穿鞋的，你不知道了嗎？”
    伊桑搖了頭。
    “你是***，知道嗎？”黛安拉起了伊桑的手，他的大手很溫暖。
    伊桑再次搖頭，他不知道他是***，更沒有人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
    黛安伸出自己的小手，緩緩靠近伊桑的胸膛。
    “你是，***的神！”猛地，白光一閃，黛安手裏有了一把匕首。黛安用這一把匕首狠狠插進了伊桑的胸膛。
    頓時，殷紅的血流了出來。匕首消失了，黛安的小手因沾上了伊桑的鮮血而腐爛。
    疼痛感穿來，黛安沒有痛苦的反應，反而笑了起來。她走開幾步，看見伊桑胸口上的傷口正在極速地愈合，更笑得瘋狂。
    伊桑看胸口的傷，像以往任何時候一樣，他沒有感覺一點疼痛。很快，傷口完全消失了。
    “你死不了的，伊桑……”黛安盯著伊桑一張俊美無儔的臉，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他還像一千年前一樣俊美，那一雙墨玉般的眸子，讓人不自覺的沉淪。
    “可是親愛的伊桑，一千年前，你怎麽就給我輕而易舉地殺死了？你丟下我，沒有再理會我……”
    伊桑看著黛安沒有一絲生氣的小臉，不知所措。
    “你個騙子。”黛安說完，又笑了起來。
    伊桑察覺到不對，想拉住黛安。才伸出手，黛安就消失不見了。
    清冷的月光碎碎落下來，安靜沉寂。伊桑看窗外，再沒有了黛安的身影。
    如果不是地板上殘留的水漬，伊桑都以為是自己又做了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