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墟歸淵極深處，一片詭異空間內。
    這裏沒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四周是一片蠕動的、暗紅色的肉壁，上麵布滿了粗大如虯龍般的血管，正在緩慢而有力地搏動著。
    每一次搏動，都引得整個空間隨之震顫。
    “咚……咚……咚……”
    沉悶的巨響中，帶著某種詭異的韻律。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到化不開的生命精氣，卻又夾雜著腐朽、混亂、瘋狂的氣息。
    無數肉眼可見的暗紅色能量流，如同擁有生命的觸手，在空間中蜿蜒遊弋。
    這裏，是心暝部聖地：心淵。
    在那顆龐大到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暗紅心髒下方，矗立著幾道散發著恐怖氣息的身影。
    它們形態各異，有的如同由無數怨魂拚接而成，有的則是一團不斷變幻形狀的陰影，有的則是覆蓋著厚重骨甲的巨人……
    正是心暝部，剩餘的幾位長老。
    為首的，是一團模糊不定，仿佛由純粹的心靈之力構成的虛影，它便是心暝部當代大長老——幽蝕。
    此時，一道流光從外界射入，落在幾位長老麵前，化作一名身形高挑、墨綠色長發的女子。
    正是曾被陸辰一箭逼退的桫欏。
    她簡單行禮後，就沉聲說道：“稟大長老，五長老傳回訊息……”
    “六大營地，布置在地底的所有主要防線，已基本肅清，殘餘守軍正在被圍剿。”
    “但……”
    “衝擊地表的計劃受阻，戰魔司主等人……全員戰歿。”
    靜，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那巨大的心髒，還在持續不斷地發出“咚……咚……”的轟鳴。
    幾位長老身上散發出的氣息，都出現了劇烈的波動，顯示出它們內心的不平靜。
    戰魔司主，那可是部族排名前五的頂尖戰力，就這麽……死了？
    死亡這個結果，並不是它們震驚的。
    心暝部所有高層都清楚，「九峰」那邊肯定會出手鎮壓，可這中間、也會有一個時間差。
    按照最先的計劃——
    心暝部幾大強者，會在瞬間衝出通道，抵達地表。
    然後在「九峰」的強者抵達前，就奔赴其餘幾大禁地，將心暝部之外的各部封印，盡數打開。
    隻要把水攪得夠渾，就可以了。
    像戰魔司主等強者，也知道自己會死，但隻要任務完成，也算死而無憾。
    可惜，剛剛衝出去，就被鎮殺了。
    良久後，作為大長老的幽蝕，才緩緩波動，發出一種直接作用於所有生靈意識的聲音：“……知道了。”
    它的聲音古井無波。
    仿佛隕落一位司主，與死了一隻螞蟻並無區別。
    “大長老！”那位形如陰影的二長老爍耶羅忍不住開口，語氣帶著一絲急切和不解，“「九峰」有所準備，是我們的計劃泄露了麽？”
    又有某位長老咬牙切齒地道：“不可能泄露！如果有，那也一定是你啊，二長老！！”
    爍耶羅怒不可遏，陰冷地道：“你再胡亂攀咬，別怪我將你處理了。”
    “攀咬？”
    那名長老嗤笑一聲，“吾等的計劃，天衣無縫，不可能泄露。
    而你，我敬愛的二長老。
    你在大清掃實施之前，是不是就將其告知異族了呢？”
    爍耶羅氣息起伏，死死盯著對方。
    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個名字：玲瓏。
    先前，它確實代表心暝部，和玲瓏達成交易，而且也告知……
    不！
    那特麽哪裏叫告知！
    所有的計劃內容，都被玲瓏分析出來了，它爍耶羅可一個字都沒說！！
    “不可能是她。”
    爍耶羅按耐住心中的殺意，淡淡地道：“她如今就在地底，一舉一動，都在吾等的掌控之中，也沒有傳遞消息的機會。”
    那位長老不置可否，嘲弄道，“嗬嗬，你怎麽知道沒有呢？或者說，你能找出其它的紕漏麽？”
    眼看著兩人就要幹起來。
    幽蝕終於開口，“夠了。”
    劍拔弩張的場麵，頓時死一般的安靜。
    虛影般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位長老，幽蝕繼續說道，“犧牲是必要的。它們的血，它們的魂，它們的怨與不甘……都將成為滋養初祖殘魂的資糧。”
    它望向那顆搏動的巨大心髒。
    聲音中，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虔誠：“你們難道沒有感覺到嗎？初祖的心髒，跳動得比以前更加有力了！地底積攢了無盡歲月的殺戮、絕望、恐懼……這些情緒，正是初祖最好的食糧！”
    接著，又話鋒一轉，帶著嘲弄：
    “九峰，自負慣了。”
    “將那些懶得養的武者們，當成垃圾一樣丟到地底下來。”
    “美其名曰，是為了鎮守吾等，其實就是借機消耗，維持自身的穩定。”
    “卻不知……”
    “那些武者戰死後，鮮血與魂魄都將化作養分，化作食糧，為吾等初祖鋪就回歸之路！”
    望著身前那巨大的心髒，幽蝕發出狂熱的聲音，“這麽多年的積累，終於夠了。”
    “既然「九峰」的人已經到了，那吾等也不必遮遮掩掩，徹底放開吧！”
    “傳令下去，加速清剿速度！”
    “直接封閉所有出口，兩個時辰內，殲滅剩餘異族生靈，不得有誤！”
    「九峰」的反應太快了，讓它心中感到壓力。
    但事已至此，隻能繼續下去。
    若初祖殘魂回歸，自己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若是失敗……
    幽蝕腦海中，驀然浮現出很久前的一幕——
    那時候，也是如同今日般，心暝部正在嚐試複活初祖殘魂。
    可沒過多久，「九峰」的強者就到了，如同天地主宰，直接殺到心暝部聖地，將上一任大長老生擒。
    接著，又眼神睥睨地望向在場所有心暝部高層，吐出兩個字：垃圾。
    那時候的幽蝕，還很弱小。
    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卻永遠記住了那人的神情。
    那種不屑，那種漠視，那種懶得出手清理其它心暝部高層的傲慢……
    每每想起，總覺刺痛。
    歲月流轉，自己成為了心暝部大長老，執掌一部，也走上了那條複活初祖之路。
    就在它思緒翻湧時，桫欏忽然站出來，遲疑著說道，“稟大長老，「封魔嶺」係殘兵據守在枯血堡。”
    “先前清掃戰況中……”
    用簡短的語言，將枯血堡之戰匯報一遍後。
    桫欏又接著道：“剛剛又收到消息，有一隊‘代理人’也進入枯血堡，怕是不太好攻打。”
    聽著這話，其餘幾位心暝部長老，都是默然不語。
    大長老下達的指令，它們是絕對不敢違抗，更加不敢出聲詢問的。
    但桫欏不一樣。
    作為心暝部少數幾個‘純血種’之一，其地位本就極高。
    “一個第三命階，竟然能打退吾部大軍。”
    幽蝕輕笑一聲後，又用莫名的語氣接著道，“如此天驕，其生命精華和神魂，抵得上一支軍隊，倒是不錯。”
    “吾等的祭祀，正好缺最後一道‘叩問旗’，就讓此子擔任吧。”
    “你是‘純血種’，能直接調用初祖的屍骸之力。”
    “將其殺了取來便是。”
    “哦對了……”
    目光灼灼望向桫欏，幽蝕繼續說道，“這種最上等的生命體，不要輕易就殺了。”
    “既是叩問初祖的旗，當然得好好煉製。”
    “最好，讓其在絕望中死去，才能保持神魂的烈度。”
    桫欏點點頭，眼中閃爍著興奮。
    先前的短暫遭遇中，陸辰那一箭讓她印象深刻。要不是有周先河等人阻撓，她一定會和陸辰碰碰。
    現在，機會來了。
    “我會帶著大軍衝殺過去，將枯血堡的殘兵朝著出口處驅趕，讓他們看到希望……”
    “然後，當著那人的麵，將其全殲。”
    “在他的憤怒和絕望達到頂峰時，再將他處決，收攝神魂與屍體，帶到這裏來煉製。”
    聽著桫欏的話，大長老滿意點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