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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瑤瑤師姐，這邊走。小心，昨夜下了雨，那裏是個水窪。”
    莫約12歲喜穿紅衣的丫頭，牽著鄧瑤的纖手，往滄瀾館那邊走去。
    她是雲癡，是兩年前華山論劍息宴後，從華山返回雲夢澤路上由鄧瑤撿來的丫頭。
    雲癡前十年命苦，她是個流民。每每夜晚，睡前她都會檢查兩三遍周圍的情況，擔心被人擄走販賣，可壞人的手段總是防不勝防，實在經曆了許多的悲慘過往。在遇見了瑤瑤師姐以後，臉上的笑容這才多了起來。
    都說了，這是個亂世。流民如芻狗野雞，與「金貴」兩字全不著邊，死了也無人追責。
    穀裏麵還有許多和雲癡相似的丫頭，都是出門在外的雲夢弟子撿回來、買回來的。雲夢不缺錢，也不缺救世濟人的善心。
    “昨夜下雨了？”
    鄧瑤嗅了嗅，果從泥土裏嗅到了一股微濕的腥味，有些喜悅道：“雨水養清幽，那後山的蘭花豈不是開了？雲癡，等從滄瀾館裏麵出來，你我要溜得快點，別被師姐抓住了。她最喜歡婆婆媽媽，嘮叨完了，蘭花也熄了。”
    “瑤瑤師姐，林師姐才沒那麽恐怖，她可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
    鄧瑤捏了捏雲癡的手心，上麵全是繭巴子，鄧瑤有些惆悵說道：“昨天滄瀾館去了個武當山的牛鼻子，我猜此時，師姐定然是片刻不離，守在那牛鼻子的身邊。”
    她將武當山三個字咬得稍微重了些。
    “是啊，林師姐就是這樣心好麵好的仙子。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這些天穀裏麵多了許多人，都是這樣說的。他們都喜歡林師姐……我、我也喜歡林師姐，喜歡瑤瑤師姐。”
    “唉，你不明白。”
    又捏了兩下雲癡的手心，鄧瑤搖搖頭，不再說什麽。九月的涼風吹過來，發梢微微散開，鄧瑤的惆悵更濃鬱了。
    ……
    ……
    往前走了小半會兒，兩人在滄瀾館的外麵遇見了簾仙。
    “鄧姑娘，你來了。”
    簾仙笑了笑，撓了撓頭，微澀道：“你與我進去，我知道那小兄弟在哪裏。”
    “甲字35號房間，我記得路。”
    鄧瑤由雲癡牽著，毫不遲疑與簾仙擦肩而過，丟了他在後麵，又輕笑道：“滄瀾館不讓你進去，也是為了你那師弟好。別想著與我混進去，擾了其他人養病，我會被罵的。”
    “哦。”
    簾仙有些失落。不知道是失落於鄧瑤的背影，還是失落於與師弟的分居異地？
    進了滄瀾館，鋪好了整齊的木地板，腳下的路變得好走。甲乙丙丁四處院落各不相同的藥味鑽進鄧瑤的鼻子，指引著她前進的方向。
    於是鬆開了雲癡的手，囑咐道：“你與我來。安靜些，稍後會傳你些技藝，以後若是你要離開雲夢澤，也好有傍身之才，不會被餓死。”
    “我不會離開師姐的。”
    “嗯嗯，我相信你。隻是多學些，總是好的。”
    兩人往前走，聞著朱鶴紅的香味，鄧瑤來到了甲字35號房的外麵。叩了叩門，這才推開——
    “師姐？”
    屋裏麵燃著爐火，烤著藥材。
    除開「劈啪」的聲音，隻有一個呼吸聲，沉穩而悠長，是青桐的。林殊辭不知去向。
    鄧瑤往前走了幾步，踢到了滿地都是的醫藥典籍上麵。方盒子散落得滿地都是，對於看不見的鄧瑤來說，根本無從落腳。
    “是……鄧瑤姑娘嗎？”
    鋪上的青桐起身靠在床頭，有些不確定兩個腳步聲後麵的那個是誰。不像是林殊辭，那就是穀裏麵另外的弟子了。
    “是我。師姐呢？”
    “林姑娘去找為青某醫治眼睛的法子了。”
    “是嗎？你的眼睛是讓血丁草害的，喝了藥以後，隻消五日就會自行褪去毒素，恢複光明。青桐道長，我也是醫生，你騙不了我的。”
    “是這樣的藥理。”
    青桐的聲音沒有半分遲疑，好似真就不擔心自己的性命，平穩道來：“可我身上還有百色花的毒。此毒單獨無害，摻在血丁草裏麵混在一起，血丁草便不能單獨解掉。這樣說鄧姑娘明白吧。”
    “百色花？世上還真有人能尋到此味天藥？”
    百色花能解百毒，也能變成百毒，可與任何毒素相融。
    能解血丁草毒素的藥材有6種在解毒以後會與百色花發生反應，變成更加致命的毒藥。衍生出來的毒藥不可控，不知道會誕生什麽後果。因為這個特質，百色花之毒近乎無解。
    也因為百色花太稀少了，藥典上幾乎沒有記載如何能治，所以林殊辭這才離開，去四處尋醫。看穀裏麵的姐妹們，誰有醫治過此類患者的經驗。
    “雲癡，扶我坐過去。”
    鄧瑤淡淡喚了聲，然後坐到了青桐的床沿，抬起皓腕：“我為你把脈。”
    “謝謝姑娘費心。”
    青桐的脈象平穩，不像是中了許多混合毒藥的跡象，這大概和武當派的內家功夫有關係。這牛鼻子的龜息術鄧瑤昨夜見過，跟個死豬似的，厲害得很。
    不過仔細下來也能發現，有許多微小的氣流混合在經脈裏麵，錯綜複雜，隨意走動，這大概就是那些毒素了吧。跟隨著這些流動的氣流，鄧瑤大致理清楚了青桐身子裏各類毒藥的關係，還真是麻煩。
    “我也沒辦法。”
    鄧瑤鬆了手，皺眉道：“還好你不怕死。所以即便是現在就死了，也沒什麽關係。”
    “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青桐愣了愣。
    這鄧瑤鄧姑娘真不愧是兩年前拒絕了皇帝的謫仙女，當真是不諳世事，不懂得世態炎涼。燕燕輕盈，鶯鶯嬌軟，分明又向華胥見。
    這樣的仙女，隻應該夢裏才有。
    ……
    ……
    “找到了，找到了！！”
    林殊辭一路小跑過來，懷裏麵揣著幾卷竹簡，匆匆忙忙用腳踢開了屋門，顯得對這個武當山來的不速之客無比上心。
    “在廣寒宮——”
    門開，林殊辭看見了煮藥的雲癡，與坐在椅上喝茶的鄧瑤，微微愣住。然後放緩了腳步與心跳，走到鄧瑤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把竹簡推到了桌子上。
    看了看青桐，又看了看鄧瑤：“師妹，在更南邊的廣寒宮，裏麵有味藥材叫雪心蓮。此藥可凍住血丁草與百色花之間的聯係，單獨解掉血丁草的毒素，之後那百色花就輕鬆的多。”
    “哦。”
    鄧瑤放下了茶杯，深深「看」了眼自己親親愛愛的師姐。
    若是沒有記錯的話，兩年前匆匆一別，方明壑應該仍是在廣寒宮那邊吧？他在幹什麽呢，在看那位榶榶仙女跳舞？不怕被打嗎？他那麽愚蠢、那麽賤，應該是不怕吧？
    大概還以此為樂吧？
    鄧瑤心裏想了幾圈又幾圈，臉上神色未變，直直「盯」著林殊辭：“師姐。你若是要去廣寒宮，需讓我跟著，片刻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