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每頓一塊餅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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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每頓一塊餅幹……
他們怎麽又來湖邊了?
我衝過去,想扯斷那些節骨草,發現它們非常堅韌,而且在慢慢勒緊。漿汁兒在**,吳瑉在吭哧。吳瑉兩個小臂撐在漿汁兒的腦袋兩旁,看來漿汁兒並沒有生命危險。最可怕的是吳瑉脖頸上的節骨草,已經勒出了血印。
我來不及喊人,大聲說:“堅持!我馬上回來!”
白天我搜集過車上的工具,把一隻鉗子放在了帳篷裏,我一邊大喊其他人幫忙,一邊衝進帳篷,拿到了那隻鉗子,然後再次衝向湖邊。
我回到吳瑉和漿汁兒身邊的時候,吳瑉已經快堅持不住了,他癱軟在了漿汁兒的身上。
漿汁兒弱弱地說:“救我們……”
我用鉗子夾住了他們頸部的節骨草,竟然像鐵絲一樣堅硬,“哢吧!哢吧!”它們被我剪斷了。奇怪的是,他們身上的節骨草迅速移動,自行離開了他們的身體,縮回深草中,不見了。
我把吳瑉抱起來,他臉色蒼白,對我搖了搖頭,輕輕地說:“謝謝……”
我拖著他,遠離那些植物,把他放在了一片光禿禿的沙地上。然後,章回第一跑過來,他把漿汁兒抱了過來。
兩個人都安全之後,其他人也跑過來了。
孟小帥二不拉嘰地問:“你們打起來了?”
沒人理她。
漿汁兒嚶嚶地哭起來。
我說:“你們怎麽跑到湖邊來了?”
吳瑉說:“我倆坐在沙丘下說話,離湖10米多遠,根本沒想到,那些節骨草爬過來了,它們纏住她的腳脖子就把她拽走了,我衝上去抓住了她的手,根本拉不住她,她一眨眼就被拽進蘆葦叢,我沒辦法,隻能撲到她身上……”
我用手電筒照了照漿汁兒的脖子,有明顯的勒痕。
我問吳瑉:“你怎麽樣?”
吳瑉摸了摸脖子,說:“沒什麽問題。”
我對漿汁兒說:“你們回去休息吧,我來站崗。”
吳瑉沒有客氣,他扶著漿汁兒站起來,走回了帳篷。
章回說:“我陪你。”
我說:“不用,你也回去睡覺。”
孟小帥臨走前小聲對我說:“周老大,我回去抽自己的嘴巴。”
我注意到,吳瑉把漿汁兒送回了帳篷,兩個人說了一陣子話,然後吳瑉出來了,回到了他和白欣欣的帳篷裏。
我沒有離開,我望著月光下的湖,以及湖邊那些鬼氣森森的植物,開始懷疑自己正在做一場漫長的噩夢。
也許,我還在蘭城,還生活在那套安靜的二居室裏,正在寫一部小說,名字叫《羅布泊之咒》。有一天,我在網上查閱了大量關於羅布泊的資料,覺得很多傳說都不靠譜,於是從書架上拿起一本科學出版社出版的《中國羅布泊》看起來,土黃色硬殼封麵,上麵寫著——主編:夏訓誠。副主編:王富葆,趙元傑。可是,這本書太“科學”了,對我作用並不大。最後我放下它,躺在了床上,開始追憶當年我做記者的時候,在羅布泊邊緣被困的經曆……
不知不覺,我睡著了,進入了古怪的夢境。
很多天過去了,鄰居們從來不見我外出,不過沒人注意,因為我的房間並沒有飄出肉體腐爛的臭味。
季風打我電話,關機。
她去我的住所找過我,沒人……
我像個植物人一樣,一直在床上昏睡著,大腦卻在經曆另一個世界——那裏有一群生活在地下的類人,有一些嬰孩在水中穿梭,天空會轉動,偶爾出現兩個月亮,還有飛行人像鳥一樣飛來飛去,有個湖,綿軟的水會突然發飆殺人,湖邊的植物也鬼鬼祟祟,經常出其不意地把人勒死……
如果這是一場夢,那麽夢中哪個人是真實的呢?
隻有季風。
我“進入”羅布泊之後認識的所有隊友,他們都不存在,包括黃夕,白欣欣,號外,章回,警察張回,徐爾戈,魏早,漿汁兒,布布,孟小帥,衣舞,吳瑉,蔣夢溪,周誌丹,魯三國,郭美,馬然而,老丁,小5,叢真,碧碧,大山,白沙,宮本忍,微微,米穗子……
包括令狐山以及在羅布泊上露過麵的所有類人。
連漿汁兒也不存在。
她隻是我在夢中虛構出來的一個女孩,我和她之間的愛情也是子虛烏有。
那麽,季風存在嗎?
也許,連季風都不存在。
在真實的世界中,我根本沒有什麽助理,我甚至不是個作家。說不定,我也不住在蘭城!蘭城,有這個地名嗎?我開始懷疑了。
也許,我住在東北,我還小,隻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我的年齡,我的身份,我進入羅布泊之後的經曆,統統都是夢。
我忽然不敢醒來了。
我不想離開我認識的這些人,我不想離開我已經熟悉了的生活,哪怕現在已經身處絕境……
一陣風吹過來,我使勁搖了搖腦袋。
湖水幽暗,草叢幽暗,沙漠幽暗。月亮被烏雲擋住了。
我忽然意識到,我之所以想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內容,可能要瘋了。
一夜平安。
第二天早上,大家陸續起來了。洗漱,吃早餐。還是每個人5塊餅幹。
依然不見季風的蹤影。
我又開始牽掛了——她走的時候帶了多少食物?多少水?她會不會像我們去尋找勺子他們營地那次一樣,中途迷了路?
我刷牙的時候,漿汁兒走到我旁邊,小聲說:“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抬頭看了看她,含糊不清地說:“生什麽氣?”
漿汁兒說:“我隻是覺得吳瑉一直不死心,我應該跟他談個明白。”
我漱了漱嘴,然後說:“我對你說過,我就是背也要把你背到婚禮現場,中間肯定不會一帆風順,在我眼裏,他就是擋在路上的一塊石頭。”
漿汁兒使勁點了點頭。
我把牙具收起來,然後和她在帳篷前坐下來。沉默了一會兒,漿汁兒說:“你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嗎?”
我說:“他說什麽了?”
漿汁兒說:“辯論會。”
我說:“有些道理。不過,事物有很多角度,我說是嶺他說是峰,你說誰是對的誰是錯的?我隻知道一點——愛情是不講道理的。”
漿汁兒說:“婚姻呢?”
我說:“你被他洗腦了。”
漿汁兒不反駁,隻是看著我。
我說:“為什麽非要把愛情和婚姻分成楚河漢界呢?結了婚,我們依然是愛情,一直到老死。”
這時候有人叫我:“周老大!”
我抬頭看去,章回走過來了。
他來到我跟前,問:“季風還沒回來?”
我說:“沒有。”
章回說:“總這麽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出擊吧?”
我說:“你怎麽想的?”
章回說:“去古墓,找到季風,然後直接跟令狐山談。我們有車,如果談崩了,幹脆把他們碾平了。”
我說:“等過了今天,如果她還沒有消息,我們明天去。”
我看見吳瑉從旁邊的帳篷裏走出來了,他剛剛走出帳篷,突然搖晃了一下,接著就慢慢地倒了下去。
孟小帥在旁邊整理背包,她離吳瑉更近,大喊了一聲:“吳瑉!你怎麽了!”然後就跑了過去。
我和章回、漿汁兒都跑過去了。
吳瑉躺在孟小帥的懷裏,臉色極其難看。
孟小帥把他拖進帳篷,給他擰開了一瓶礦泉水,說:“你好好的怎麽就摔倒了啊?是不是得什麽病了?”
吳瑉掙紮著坐起來,虛弱地說:“沒事兒,就是腦袋暈了一下。”
我走過去,扳過他的脖頸看了看,貼著很多創可貼,遮住了節骨草勒出的血痕。我有點擔憂地說:“那種節骨草不會有毒吧……”
聽了這話,大家都愣住了。
我聽到漿汁兒哭起來,哭著跑出去了。
過了會兒,她手裏拿著一包餅幹走進帳篷,塞到了吳瑉手裏,大聲說:“你給我吃下去!”
吳瑉說:“我不餓……”
漿汁兒含著淚對我們說:“他是餓的!他每頓隻吃一塊餅幹!那麽大一個人,一塊餅幹怎麽能夠!小貓小狗都不夠!他把節省下來的餅幹都送給了我,我怎麽說他都不聽!”
孟小帥的眼睛一下就濕了。
我想起來了,昨天我聽見漿汁兒在帳篷裏對他嚷著什麽,肯定就是因為餅幹的事兒。
吳瑉見漿汁兒把這件事捅出來了,似乎有些尷尬,他說:“我飯量小……一直就很小。”
我蹲下來,有些難過地說:“吳瑉,你必須得吃東西。現在,我們每人5塊餅幹,那我們就吃5塊。明天,我們每人4塊餅幹,那我們就吃4塊。直到哪一天,我們每人隻剩一塊餅幹了,那我們就一起吃下最後那塊餅幹……這就叫生死與共。”
吳瑉朝我點點頭,然後他抓起兩塊餅幹塞進嘴裏,一邊流淚一邊大口吃起來。
白欣欣突然說:“不能再這麽挺下去了。我們去搶。”
我說:“去哪兒搶?”
白欣欣說:“去類人那裏搶。”
我說:“我們去了隻能是送命!”
白欣欣說:“我們這樣下去不也是等死嗎!”
我說:“等等,如果今天季風沒回來,我明天去找他們談。”
白欣欣說:“你一直說去談談談,你動了嗎?”
正爭執著,沙漠上傳來了一個聲音:“轟隆!……”好像什麽東西從天上掉下來,砸在了沙漠上,整個地麵似乎都搖晃了一下。
我們趕緊跑了出去。
四下望了一圈,沙漠光禿禿的,並沒有看到任何掉落物。我舉起望遠鏡再看,正東方向有一處冒起了淡淡的黑煙。
這個東西應該非常巨大,而且至少掉在5公裏之外的地方。
白欣欣說:“我開車去看看。”
孟小帥說:“我跟她去。”
我說:“你們去吧,小心點兒。”
殘陽似血。
我舉著望遠鏡一直朝正東方向觀望,始終不見白欣欣和孟小帥回來。我的胳膊都酸了。
我回到了帳篷,坐下來,焦灼地等待。
突然,章回跑進了我的帳篷:“周老大!季風帶著令狐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