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金色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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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點,正是夕陽將落未落之時,天邊薄雲淡淡,發著光,挽留最後的黃昏。
    而‘恩怨了結之戰’,便是在這渲染著暉光下的舞台,開幕。
    百餘雙憤怒視線,齊刷刷匯集鄭易身上,他卻不慌不忙,將搖椅拋下高台,語氣幽幽添火道:“螻蟻再多,也隻是螻蟻群,正如你們隻敢在我短憶時落井下石。”
    “但連螞蟻都敢朝我張開蟻齶,你們,螻蟻不如!”
    現場觀眾震驚,這是什麽人?以一敵百,大敵當前還敢盡情挑釁?
    ‘呼!呼!’
    人群中喘著粗氣,直到一道尖銳的男高音響起:“我!我受不了!超能者又如何,削他啊!!”
    “幹他!”、“打扁他!”、“快讓他閉嘴啊啊!!!”、“能不能讓他消失啊!”
    群情憤慨不已,開始一窩蜂相他湧來。
    嘭嘭!
    人群如瀑流,洶湧無比。
    鄭易見縫插針,依靠著淩駕眾人的力量和敏捷不斷打飛人。但雙手難敵百拳,大大小小的拳印招呼著他的身體。
    噠噠噠!
    瀑流包圍,有人口吐芬芳,有人悶頭迎擊,有人至今仍在邊緣遊離,甚至地上還有人在裝死,試圖萌混過關。
    嗖~
    他雙臂交叉擋在頭部,向前方發起直線衝鋒。
    人太多、太密集,已經沒有空間可以使用技巧了。
    咚咚咚!
    不斷有身影被他撞飛,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人在拉扯他,攔截他。
    場麵宛如多人混毆滑稽至極,不少人甚至頻頻攻擊波及隊友,又被隊友攻擊波及。
    起初,觀眾們被這戲劇性的一幕笑噴,不斷出言調侃,但漸漸的,聲音就弱了下去,沒有人再出聲嘲笑。
    那被擊飛之人,沒有落下擂台,但也沒有氣餒!他們隻是擦了擦嘴角血跡,便繼續加入人群。那躺在地上之人,受不得鄭易繼續口出狂言,同樣憤然相搏,哪怕是再次被擊飛。
    原始,卻令人震撼!
    “蚍蜉撼樹!”
    三人一組,四麵八方,頂部、前方側方後背,每一個方向都在有人向鄭易衝鋒,試圖掀翻他的重心。
    鄭易久違的施展起覺醒特質,化作黑色沉重大山,紮根於地,不動如山!
    對手數量百倍於他,他卻隻有一人。此時的他,連嘴巴都成了進攻的武器,正吐咬下的一撮長發。
    大大小小的拳頭如綿綿細雨落在他身上,連繃緊的筋皮都被捶的鬆散,沉悶的鈍擊痛感從身上各個角落傳來,被包圍,久戰必輸!
    “淩虛一渡!”
    來自逍遙枷鎖特質,鄭易忽然淩空橫向翻飛,在敵群頭上翻滾而過,一腳蹬向一名對手頭顱,重新調整身姿。
    他再度放聲嘲諷,譏笑道:“百人圍攻一人,卻被殺得人仰馬翻,隻能給我撓癢癢,難怪一個個無法晉升超能,你們一個個,都是軟腳蝦,沒有意誌啊!”
    吼!
    眾人情緒再度激昂,重新蜂擁向鄭易,試圖再次形成人海重圍。
    新的一輪鏖戰,開啟。
    遠處,高台之上的看台,中級教師李維斯身旁,站著數名特級教師,正興趣盎然的看著這一幕。
    “老李,你這徒弟很有意思啊,怕不是能跟你女兒打成平手。”
    “哼,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打贏瑤瑤。”
    一名肚子稍大的中年教師湊上來,賠笑道:“老李,我家小子想和你女兒一起在假期遠遊,你能不能幫我搭根線?好處大大的有!”
    李維斯板著臉,冷峻緩緩開口:“滾!”
    “李老師,你覺得能贏嗎?學生裏麵好像有人在私下開外盤,好像是這小子的同班同學,這裏麵多少是帶有點信心的呀?”
    “哼!”李維斯臉上露出些許傲意,斬釘截鐵道:“這場宣戰,鄭易必贏,沒有例外!”
    “嗬~”
    一名滿臉胡腮的教師樂了,打趣道:“你倒是對你的徒弟有信心,但這明麵上,他是輸定的吧?”
    李維斯瞥了一眼絡腮胡中年,不屑道:“鄭易必贏,絕無例外!對了,之後的大賽記得把這小子也算上,至少也是一員猛將。”
    “好嘞老李頭!”
    這一幕,如果讓鄭易看到,他能笑一年,那個天天在他麵前淡然無比的老師,竟然也會露出這麽臭屁的一麵。
    簡直是毫無掩飾的在說,鄭易,是他的驕傲!
    李維斯以為,鄭易是在展示力量,有著必勝的把握,但實際上,不激活公正之軀,鄭易對戰百餘名對手,也極度吃力。
    數次險些被人掀翻,抑或是在空中被人截下,那人群中唯一的魔法師遠遠站著,如同一名狗頭軍師用魔法彌補著人群短板,是讓鄭易吃苦最多的人。
    而開戰二十餘分鍾,還未有一人被擊下擂台,甚至有人戰至無力,暫時退居外圍恢複體力。
    但越是這樣,他們越是吃驚。人群中心,那不斷抗擊著四麵八方進攻之人,他是怪物嗎?他的耐力沒有極限嗎?
    ‘吼!’
    鄭易身上傷痕累累,卻是越戰越猛,無人可撼其拳風,但眾人卻不需要撼動,他們隻需要源源不斷的留下印記,直到鐵杵磨成針,直到水滴穿石。
    “生命之鏈!”
    來自掙脫天命枷鎖的特質,鄭易膚色微紅,體內信息素瘋狂分泌,一批細胞在不顧後果的透支潛力,熱浪從他身體翻滾外湧,打向四麵八方的對手臉上,一個個悶聲甕氣。
    體表傷痕肉芽湧動,迅速治愈,而體內那大大小小的淤血則被迅速化開,竟是重新生龍活虎起來。隻是從沉重喘氣上知道,這特質極為消耗體力。
    “怎麽還有人在休息?果然都是群自暴自棄的廢物,難怪一個個端著學長的架子,卻做起了學院的廢物,這就不行了嗎?哈!”
    “廢物們,回答我啊!!”
    鄭易嘶吼,挑釁著因為力竭而心生退意的學生們。
    戰鬥……始終持續。
    由六點開幕,直到六點半、七點、八點。
    就連場外都在屏息駐足觀看,有人千裏迢迢趕來吃瓜,此刻卻被震撼得默不出聲,有人通過轉播注視,目不轉睛。
    簡直就好像在進行著,意誌拉鋸戰似的。
    場內學生無一人退出,卻有大半人趴在地上,在萬眾矚目的情景下,不顧形象的吐著舌頭喘氣。如今真正仍在纏鬥的,不過二十餘人。
    但鄭易也沒有輕鬆,高強度鏖戰兩個小時,這已經超越了正常超能一階的水準。
    哪怕是超能二階也會被這陣仗拖垮,隻有抵達超能三階,憑借著碾壓的殺傷力,一個接一個的斬去有生力量,才能戰勝這百餘名學生。
    “鄭兄,你果然強大!這一次,你避無可避,直麵真正的我吧!”
    喝!
    人群中混入了一隻哈士奇,賈越躍直到此刻才真正發力,那無限逼近超能者的體魄,正撼動著岌岌可危的鄭易。
    忽然!
    咚咚咚!
    鄭易愕然的看著眼前一幕,三名男生、兩名女生齊齊出手襲擊賈越躍,隨後更是將其一路逼退高台邊緣。
    “滾開!賈越躍!”、“這不是你的戰場,滾吧!”、“抱歉了,賈同學。”
    學生不再畏懼他的背景,也不再與起初那般,暗暗慶幸七階副校長之子和他們站在了同一陣營。
    他們醒悟了!這裏是屬於他們的戰場,與鄭易的戰場!
    金色的夕陽黃昏早已過去,夜晚的幽暗遍布,而高頂之上的金色照明卻驅散了黑暗。
    鄭易搖搖欲墜,借力打力,將衝撞而來的對手拉了過來,順勢朝著地上一摔,隨後躲過從天而降的劈腿,向前一撲,鑽入一名女生的胯下,躲過三名疊羅漢式撲擊。
    他直愣愣的向右側翻滾,在承受了一名男生的抬踹之後,借力順勢再度站了起來。他精疲力竭了,再也用不出像樣的重拳,沒有辦法強行掙脫五人的同時纏鬥。
    他喉嚨幹涸、嘴唇幹裂,傷疤的鮮紅早已凝固,渡過了暗紅,形成黑色斑塊,在鏖戰中被人蹭掉,裸露出新的粉色。
    “什麽……嗬嗬,你們就這點程度嗎?百餘人,難道就這麽脆弱不堪嗎?嗬……咳……”
    他忽然嘶啞大吼,聲線無力維持平穩而顫抖著,
    “廢物!你們的意誌,你們的個人,你們就是一群隻知道怨天尤人,自暴自棄的廢物!”
    “真的做到極限了嗎?不能再突破了嗎?”
    “我可是,遠遠還沒提起興致啊!”
    十點,鏖戰四小時。
    一名男生飽含淚水,揮出軟綿綿的一擊,被閃過後撲倒在地,摔了個鼻青臉腫,卻在涕泗橫流,帶著哭腔祈求道:“鄭易!認輸吧,你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嗬……”
    鄭易猛然轉頭,盯著這名男生,心中怒意沸騰,他一步步靠近,厲聲叱道:“認輸?還留著力氣喊這麽大聲音,卻在哭著求我認輸?”
    “有本事,你他媽給我站起來打我啊!!”
    他怒極,極力榨幹全身最後的一滴力量,一腳踢飛趴在地上的男生,將其踢下擂台,這是繼賈越躍之後,第二名被淘汰的學生。
    夜晚,在金色的照明燈下,連微風都帶著一絲暖意。
    鄭易緩緩轉身,金色的燈光照射在他身上,連帶著被暖風撫順的發絲也變得金燦金燦。
    棱角分明的臉上滿是傷痕,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眸瞪大,不屈地看著依然站立的六人。
    吼道:“螻蟻們,來戰!”
    沙沙沙~
    在那金色聚光之下,鄭易身後仿佛有一尊金色意誌虛影,六人心神震撼不敢上前,而鄭易宛若靜止,一動不動。
    呼呼呼~~~
    靜謐持續數分鍾,直到一陣強風刮來,鄭易維持著姿勢不變,直愣愣向後傾倒。
    咻——
    一名教師製服的高挑女子出現,接住倒下的鄭易,美目漣漣讚賞不已,“果然!他已經失去意識了。”
    隨後,她將聲音震動增幅,宣告著這場[恩怨了解之戰]的最終結果,沒有看向任何人,她淡淡道:“是你們贏了。”
    “我們……贏了?”
    六名學生中,僅存的一名女生癟著幹裂的嘴唇,正是此前,那名揚言隻是開個惡作劇玩笑的甜美少女。
    精致容顏不再,‘啪嗒’‘啪嗒’,大顆大顆淚滴簌簌墜落。如同爆彈,打在擂台上、打在會戰者心中,她癟著小嘴、帶著哭腔喊道:
    “他是站著倒下了,我們卻站著輸了啊!”
    她憋屈的捂著臉放聲痛哭,來自人格的屈辱附在哭聲中,傳遞給場內的其他人,同一時間,人人眼中淚光閃爍。
    天賦差距?這不是天賦!
    這是宛若天塹的意誌之差,這是一場以一敵百的意誌碰撞,從一開始,就不是看誰先掉下擂台啊!
    終於,他們的恨不再是因他人而生,他們此刻,更恨的是那個無法竭力的自己。
    弱小的根源,正是他們自己!
    沙沙沙~
    夜,寂靜——
    上千人圍觀,默不作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勝利評判標準,但這場宣戰——從一開始就沒有標明勝利條件。
    換句話說,打一開始,鄭易就沒打算勝利。直至結尾,眾人才意識到了這個不算關鍵的細節。
    這份後知後覺的醒悟,也更讓他們欽佩,這就是——天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