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孤燈伴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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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手而作,不值一提。”馮毅嗬嗬笑道:“不過雪沁姑娘想必也和外麵那些不知所謂的士子一樣,覺得這篇《蝶戀花》是馮某重金所購,用來搏美人一笑的吧。”
    雪沁輕輕搖頭道:“妾身不敢,不管如何,馮公子能將此等佳作讓沁兒首唱,沁兒就足感公子盛情厚意,公子且寬坐,且聽沁兒為公子撫琴唱詞可好。”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沁姑娘請。”
    雪沁嫣然一笑,款款於琴後落坐,伸出一雙欺霜賽雪般的玉手搭在了琴弦之上,整個人的氣質仿佛在無形之中再一次升華數分,極具清冷高雅,又如夢似幻。
    “閱盡天涯離別苦,不道歸來,零落花如許。
    ……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詞是心聲,曲達人意,一連數遍淒婉淺唱,讓人聽的忍不住悵然無比。
    馮毅畢竟是穿越客,後世數之不盡的娛樂項目早已經將他淬煉的難動其容了,然而這一刻,馮毅總算是意識到什麽是盛名之下無虛士,能成為秦淮女史中的頭麵之一,也斷無僥幸之說。
    一首曲子唱的那叫一個淒怨哀婉,雪沁仿佛將這麽多年淪落風塵,強顏歡笑的心酸盡數都融入了曲中,滲進了詞內。
    當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外麵那些等的不耐煩,憋著一股勁想抽馮毅臉的士子徹底啞火。
    想要打人臉,首先你得挑得出毛病,一首詞不管是用詞,用典還是格律,意境方麵的毛病都可以去挑,甚至吹毛求疵都不是不行。
    真正完美的詩詞不是沒有,但是很少,也就是說真要硬挑未必挑不出來,隻不過很多詩詞意境實在強大,足以以瑕掩瑜。
    龔自珍被譽為滿清三百年第一流詩人,數得著的文學大家,一生流傳下來的詩詞多達數百首,而這首《蝶戀花》便是其中的翹楚之一。
    有沒有瑕疵,馮毅不知道也沒水平評判,但是同樣外麵那些瓦礫士子同樣不夠資格。
    一群落魄士子,大多數連個舉人功名都沒,不去苦讀聖賢書走出仕之路,卻想著憑借一兩首貽笑大方的作品走上終南捷徑進而天下聞名。
    這等貨色也能評判一代文宗的作品?
    別他麽搞笑了,說到底就兩字……
    不配!
    文學素養一般般的或許還能嘀咕兩句表示不服,但是真正懂詩詞能夠真切感受詞中意境的士子已然焉了。
    他們或許依舊認為這首詞不足以讓瀟湘舫掛出八盞燈籠,但是更有自知之明,知道這樣的絕妙好詞他們沒本事寫出來,也沒那水平評判,否則就是丟自己的臉。
    不想把臉徹底丟進秦淮河裏,不想在仕林中因為大放厥詞而聲名狼藉還能如何,隻能灰溜溜滾蛋。
    於是十幾名士子轉身便走,那些水平實在有限還準備搖旗呐喊的一見這架勢,也知道風向有變,哪裏還敢逗留,原本還算熱鬧的岸邊頓時一空。
    “餘音繞梁,三日不絕,古人誠不欺我。”馮毅一聲輕歎。
    雪沁甜笑道:“馮公子過譽了,公子不嫌奴家才貌鄙陋,沁兒已是難勝榮寵。”
    馮毅嗬嗬,其實真要說起來他對於古代除了宮廷古典樂之外的曲調並不是太感興趣。
    因為這些曲調基本上都是固定的。
    什麽《青玉案》《醉花陰》以及這首《蝶戀花》都是曲牌。
    曲牌,曲的牌子,曲的樂律譜式,什麽樣的曲牌唱什麽樣的調子幾百年來大同小異,所以女史唱曲最注重的是詞而不是曲。
    豪客聽的是曲想的是春風一度,士子聽的是詞想的則是文名遠播。
    說白了就是各有訴求罷了,如馮毅這種純粹是想來見識見識秦淮風月的終究還是少之又少。
    “肺腑之言罷了。”馮毅苦笑道:“沁兒姑娘琴技高超乃不爭之事實,這份功力可不是不屑詆毀就能輕易抹殺的。”
    “沁兒已讓婢子準備酒菜,今夜得馮公子恩賜佳詞,自要與馮公子好好請教些許。”
    雪沁臉上哀怨一掃而空,看來傳言並不能作準,眼前的馮二公子豐神俊朗,彬彬有禮,哪裏有半分色中餓鬼,紈絝放蕩的樣子,她閱人無數,表裏如一還是表裏不一還是能分辨清楚的,倒是那個馮三公子,倒是和傳言一般無二,委實算不得什麽好郎君。
    “看沁兒姑娘彈琴真是一種享受,一時技癢,不如本公子也為沁兒彈上一曲如何?”
    雪沁眼中訝色一閃而逝,將門公子武勇不凡不算稀奇,可讀書,彈琴……
    “公子請。”雪沁說罷便讓開琴位。
    馮毅笑了笑,穿越前小時候他被逼著練琴練軟筆,那幾年當真是噩夢歲月,可成績也是斐然,他不但考過古琴十級,還曾在彈奏《陽關三疊》的時候引起評委滿堂喝彩。
    沒兩把刷子,他哪來的底氣在雪沁這些從小便苦練琴技的女史麵前班門弄斧。
    彈了幾個音符,馮毅很快便找到了感覺,微閉雙目,十指連動,琴聲清脆響起。
    似山穀之幽蘭,如清澗之流水,琴音潺潺流動,悠揚婉轉,蕩氣回腸。
    雪沁瞪大了雙目,滿眼都是難以言表的不可置信。
    而馮渤剛從美色當中回過味來,此刻已然被專注撫琴的馮毅震的七葷八素。
    這是他二哥,他二哥還有這等騷操作的本事,殺了他都不帶信的……
    一起光著屁股長大的親兄弟,對方屁股上有幾顆痣都一清二楚,這家夥絕對不是他二哥!
    盞茶功夫,一曲終了,馮毅雙手平撫琴上隨即起身笑道:“許久不彈倒是生疏了,沁兒姑娘莫要見笑才是。”
    雪沁回味過來連連搖頭羞赫道:“沁兒自幼練琴,自負琴技不輸她人,而今才隻何為夜郎自大,什麽是坐井觀天,馮公子琴技超絕,天籟之音不過如此。”
    馮毅幹笑,這話可不能當真,他考琴十級不假,但還是業餘的,人家是靠手藝吃飯的,絕對專業中的專業,沒得比,要當真反倒是落了下乘。
    “此曲聞所未聞,請叫公子,此曲何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