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霧失樓台月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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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世琉璃殤!
“這裏叫赤城嗎?”
洛菱有些好奇。
墨衣女子點點頭,袖袍緩帶,回身道“你們速速下去,不要回頭。迷津小徑的盡頭便是出口。”
“迷津小徑?”蘇逸宸皺眉,“敢問姑娘,那又是何種陣法?”
墨衣女子眼中閃過一絲戲謔,笑道“蘇公子不是足智多謀麽?那便猜猜看罷……”話語一頓,仿佛憶起什麽,眸中浮起一層迷蒙霧氣,喃喃自語道“這樣,也不算背棄吧……”
蘇逸宸見她不願相告,隻是淡淡一笑,“那便多謝姑娘相救了。”
說完拉著洛菱的手,徑自下了密道。
霧失樓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
石門之下,不是幽暗的地道,不是潮濕的石壁,這裏就像是另外一處桃源,曲徑通幽。緋色的水晶石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將悠長的小徑烘托的分外旖旎。迷蒙霧氣如一層乳白的薄紗,將目之所及籠得迷離若失。
洛菱神色凝重道“這小徑有古怪。”
蘇逸宸瞅了她一眼,淡笑道“菱兒發現了什麽?”
洛菱眯著眼,仔細打量著乳白的霧氣“這裏的每一層霧都是一方小天地,若我們走進去,心智不堅的便會立刻被卷到迷霧裏,所以……”她眉頭一蹙,不再說話,蘇逸宸卻有點明白過來了。
迷津迷津,重在一個“迷”字。
人若是心有執念,便會迷失於這迷津造出的幻境裏,再難生還。
蘇逸宸察覺到洛菱手心傳來的微微戰栗,不禁握緊了她的手,笑道“菱兒莫怕,我們不會迷失在裏麵的。”洛菱卻仿佛石化般,並沒有回應他,隻是怔怔的望著麵前漂浮的霧氣。
蘇逸宸微奇,側頭看她,卻見洛菱神色激動,嘴唇喃喃蠕動,像是在碎碎念著什麽。蘇逸宸心頭一緊,將洛菱猛的拉扯過來,呼道“菱兒!”洛菱突然從夢中驚醒般,茫然回過神來,怔怔道“怎麽了?”蘇逸宸見她已恢複意識,心下一鬆,笑道“沒什麽,菱兒不要走丟便好。”洛菱輕舒一口氣,歎道“這陣法我見過。”
蘇逸宸握著她的手微僵,疑聲道“在哪?”
洛菱皺了皺眉,輕輕吐出三個字“琉璃穀。”
蘇逸宸眼神一頓,微眯道“是墨颺?”
洛菱點點頭,歎道“這次的迷霧比上次更重、更深,我怕是不能完全破解……”
蘇逸宸聞言隻是淡淡一笑,複又握緊她的手“既然破解不了,我們就闖出去好了。”
洛菱聞言一驚,喃喃道“這怎麽能闖出去?”
蘇逸宸眉梢一挑“如何不能?”
洛菱垂下眼,輕輕撥弄著淡藍廣袖下的流蘇,如夢囈般說道“這陣法考驗的便是人心的弱點。每個人不論多強,都會有自己的弱點,而通過這迷津,弱點被擴大至百倍千倍,又如何能掙脫……”
蘇逸宸眼中笑意更盛,靜靜凝視著洛菱“菱兒不信我麽?”
洛菱聞言一怔,下意識的想要點頭,卻又忽然頓住,抬眼一笑道“那便試試吧。”
說完將手從蘇逸宸掌心抽回,橫在胸前巧然一變,結成水之術法。
一條淡藍水龍自她掌心緩緩凝聚,在空中稍稍舒展了下身子,勃然衝起。龍吟聲大作,整條小徑的迷霧突然一頓,仿佛被風拂過般微微飄散開來。洛菱心中一緊,雙手輕拈蘭花,淡藍光暈自她周身閃現,如流螢般齊齊向空中的水龍凝去。水龍得到藍光的滋潤,身形大漲,將整條小徑擠得滿滿的。
迷霧隻是退去一瞬,複又湧了回來。
水龍在觸到乳白霧氣的一刹那發出一聲悲吟,“滋滋”的水汽冒起,瞬間化為白煙消散而開。洛菱臉色一白,雙手再幻成“氐”印,指尖藍光大盛,不住地躍動。洛菱秀眉一蹙,輕喝一聲,徑自將“氐”印向水龍身上按去。水龍長吟一聲,身形驟然縮小,周身泛著淡淡金光,仿佛罩上了一層護甲。
“去!”
洛菱低喝,水龍得到指令,身體一縮,箭一般的向迷霧深處竄去。
蘇逸宸還來不及回眸,就見著乳白的霧氣漸漸淡了,隱隱露出悠長的小徑。
洛菱指尖一勾,一道藍衣倏然回返,躥進了她的廣袖之下。她理了理袖邊的流蘇,待蒼白的臉色漸漸恢複,對蘇逸宸輕笑道“這是我能做的了,剩下的就要靠你了。”
蘇逸宸點點頭,凝重道“菱兒可要跟好我,莫要走失了。”
洛菱嘴角一勾,回手握住他修長的手指,笑道“不會的。”
蘇逸宸眸中一頓,繼而舒展開來。
紫影翩然,他如無雙的王者,麵對這不知何處的迷津,傲然踏出了第一步。
刹那者為一念,二十念為一瞬,二十瞬為一彈指,二十彈指為一羅預,二十羅預為一須臾,三十須臾為一日一夜。
然而,隻是刹那。
蘇逸宸覺得整個世界都旋轉起來,觸目所及皆是看不清的白霧。隻有指間綿軟的微涼提醒他,這是幻境,隻是幻境。蘇逸宸眉頭一皺,用力地咬了下舌尖。蝕骨的疼痛傳來,他的神智一瞬清明。
眼前不再是茫茫霧氣,而是,金戈鐵馬的古戰場。
號角悲鳴,戰馬嘶啞。
千古英雄成底事,徒感慨,謾悲涼。
幾經金海雪,不見玉關春。
蘇逸宸心中微歎。
自古戰爭是殘酷的,卻隻有在金戈鐵馬的風霜下,才能得到竹影溫酒的恬適安然。
可是,天下已經平和太久了。
他心中沒來由地湧起一股煩躁之意。
是的,閑散如他,本就不喜歡這大漠風霜的軍旅生活,而人心之弱,恰恰是此。
迷津隻是抓住了他的倦,便編織出金戈鐵馬的生活。
人心懼怕的,往往比其依戀的更能摧毀意誌。
蘇逸宸指間一緊,掌心溫潤的涼意撫進心底,將那些煩躁稍稍平息。懷中的少女仍是沉睡著,仿佛一切刀光劍影與她無關。她隻是空穀的精靈,偶入紅塵。蘇逸宸心中微微一動,推了推洛菱,柔聲道“菱兒……”洛菱嚶嚀一聲,細長的睫毛閃了一下,茫然睜開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