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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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棄婦棄夫!
    第四章  山盟在,人如莫
    秋風瑟瑟,青龍大街上的淩雲書齋卻是紅紅火火,出入的文人乘車坐轎,書齋小室裏的探談,枯荷落葉前寫著剛剛新成詩詞的紙張零零落落……
    荷花池邊的小小亭子裏,端端坐著幾個男女,年紀大小都有,待得細細瞧去,才看清這些不是有名的才子就是商場的名流,更甚至遠遠的還有幾位大家千金拌著男裝混在其中。
    抬著素手輕輕研磨,為正相對而坐的官員和商人引見。是誰說商人重利,怎不知卻也有那極雅致文思。在她淩雲書齋,管你士農工商,便都是文人墨客!至於私底下你們是官商勾結也好,是雞鳴狗盜也罷,均不在乎。
    笑盈盈的提筆著墨,勾、擦、點、染、皴,筆筆精道,一揮而就,泛著濕氣的《行馬圖》已然呈現,她提筆連連後退幾步,引得看畫之人個個驚豔,聲聲誇讚。秋風拂過,卻不想這聲聲誇讚之中,忽聽得一聲……
    “不過就是出獵遊玩的畫作,何必用上如此多的手法?莫不是……在炫耀?”
    清朗的男聲一起,止住了聲聲誇讚,撚著胡子年邁老官正要義正言辭的反駁一番,卻不想回首入眼的竟是……最近因戰功晉為從一品的鎮北將軍,賜封定北侯的鳳遊離鳳大將軍。
    “鳳將軍!”此起彼伏的招呼聲讓依舊執筆而立的卿鸞眯了眯眼,卻是一動未動。
    而有幸在那日花牆外偷聽過的人卻是個個瞪大了眼。
    呀呀呀,那日十二少的確是說什麽紛飛的夫妻,那日之後這街頭巷尾也議論紛紛,可現下紛飛的夫妻如此相見,卻是為何?
    先前本有意質問的老官抬步向前,略帶著幾分惑意問道“鳳將軍和唐六小姐真的是……呃,夫妻?”
    “非也!”在遊離將答之前,那本不曾動的女子終是開口,微垂著眸子盯著自己的筆尖,白玉小臉兒上毫無表情,“唐氏卿鸞僅是唐家六小姐,至於將軍夫人……已是往事,不必回首。”
    “呀!”輕呼聲在雅閣響起,正是不曾在那日花牆下聽聞真相人,他們個個瞪大了眼,原本怕是將這當作什麽流言蜚語,不得當真,卻不想今日竟聽得女主當著眾人的麵,如此答道,原來啊,原來這流言也可能是真的啊。這名滿京城的才女卻原來是個……棄婦!
    遊離聽得卿鸞答話,原本舒展著笑意的眉微微一皺,卻又掩下晦澀,唇角一勾,笑道“娘子……”聲調拉長,帶著幾絲暖意,“這種話怎能亂講,你我夫妻五載,情深意重,今日如此說來,會讓眾人誤會的。”
    她略略抬首,輕輕將執著筆的纖纖玉手一彎,慢之又慢的背到身後,而那握著筆的指尖已是泛白,隻因那“娘子”二字自他口中而出,撥動心弦,勾起心底淡淡情絲。
    “將軍說笑了,雖曾夫妻三載,然現下卿鸞已是鳳家棄婦,怎好再說什麽夫妻?”哪來的五載?哪來的五載!成親三載,離棄兩年,他們夫妻之情僅隻是三載,“將軍今日進了這淩雲書齋,我便當您是座上賓,請您稍憩片刻,待小女子為您斟茶,至於其他……還是不說為妙。”
    笑意自嘴角徹底消失,他劍眉緊皺,狠狠的瞪著那眼前女子,卻見她眉目淡然,真真是個文雅女子對待無理取鬧男子的態度。絲毫不因在眾人麵前稍稍委婉,眼一閉,狠狠壓下滿心怒火,再抬眼,已是無波,淡淡環視周遭眾人,甚久,卻又是痞痞一笑,道”好!昔日之事我便不在這兒提了,反正你我自是有機會再來詳談……”一頓,餘光正掃向剛剛踏進門來,那傳聞中的”豺狼”卜池,“不管是夫妻也好,客主也罷,但願今後能一視同仁,切莫因之前的小小誤會,而有所……不同……”
    不錯,他是來“奪妻”的,縱然是“奪回妻子”,不去糾纏過往,他自是也一樣能贏回佳人!
    至於那個“不同”二字,卻是他斜瞄著卜池頎長的身影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卻拉的極長,其中意味自是不言而喻。
    卻說這卜池進門,迎上的正是鳳遊離斜瞟過來的視線,跨進的腳步一怔,終是邁進,這邊一拱手,那邊一拱手寒暄了幾句卻不得不在最後與遊離對上。
    兩個官場大員四目相對,暗藏的怒火劈裏啪啦的燒了個遍,滿屋子的才子名仕靜的連喘氣都似是停止了,想的不過就是能親眼再看看這近期風波滿京城的最大熱鬧。
    卿鸞輕輕盈盈而來,將自小廝手中接過的上好香茗置於桌上“卜大人,請用。”嘴角帶笑,和先前清冷判若兩人,直叫對桌而坐的遊離怒火上心頭,更看向那卜池麵前的一杯清茶,若是他沒記錯的話,小廝端上來的這杯茶該是給他的吧?
    該死……
    又一次壓下心底不滿怒火,卻不表示他不會挑理。
    “卿鸞怎好厚彼薄此?卜大人是客,遊離似乎剛剛也被卿鸞稱之登門之客,怎的隻聞卜大人桌前茗香蕩起,而這方卻是……冷椅待客呢?莫不是卿鸞到底是……沒把遊離……當做外人呐?”這話他說的曖昧,說的滿足,那眼底戲謔真真呈現在眾人麵前,隻聽得在座之人個個跟著望向那立在桌邊的絕色人兒。
    卜池眉頭一皺,略略垂首。心裏卻是恨極了遊離揮灑自如,朗朗笑顏,恨極了他每一句皆讓唐卿鸞眼底微波晃動。不願他專美與前,遂拱手微笑,“對了,在下倒是忘了為鳳將軍道喜。您戰功非凡,如今已是正一品的大員。”抬手將桌前清茶執起,緩緩放置遊離跟前,“來,這杯茶便代在下恭喜之意,敬鳳將軍。”其意似是為卿鸞解圍,又何不是為自己爭取?
    遊離皺眉,怎麽看怎麽不舒服,這卜池借著卿鸞的茶敬他,真把自己當成這淩雲書齋的未來男主人了不成?該死的!心底雖不舒服,笑意去依舊掛在臉上,緩緩執起杯子輕輕搖晃,“卜大人好不厚道,怎的借著別人家的一杯茶就了了,既要恭喜,怎麽也得自己出銀子好好的請請我才是。唔……莫不是卜大人怕遊離嘴刁,竟點些山珍海味,以至大人負擔不起?”
    卜池僵了一僵,雖說他是刑部大臣,吃的是朝廷俸祿,可其實這俸祿雖說可飽食無憂,卻怎比得上如遊離這樣重臣之後的家大業大。不說祖上累計,單這幾年皇上賞賜給遊離的各樣奇珍異寶,黃金白銀就是再置辦個他這刑部尚書府第也不成問題。而他近幾年雖是皇上身邊的寵臣,私底下有著不少的好處,但若真是大張旗鼓的擺宴宴客,隻怕追究起來他也不好交代,畢竟真要是宴請遊離,這銀子怎麽可能少得?
    正思略間,卻見立在一旁的卿鸞自小廝手中又接過清茶一杯,緩緩置於遊離一邊,兩人目光相接,一個戲謔,一個卻暗有波動,怎麽覺得都是在秋波暗送。他心下一急,道“這大宴卜池倒卻是擺不起,不過聽說那花滿樓裏來了個花魁,文舞歌琴樣樣驚人,短短數月已是名滿京城,當真真是個才女,不如在下做個東,請將軍去賞琴,賞舞,賞佳人可好?”
    話音一落,卻見對麵遊離麵色鐵青,耳邊此起彼伏的響起抽氣之聲。這才驚覺自己這話說的極是不對。
    雖說現下文人才子哪個不混跡青樓,這平日裏在哪個書肆茶齋說起來都是無關的,奈何今日他這笨嘴拙舌偏偏要在這“京城雙絕”“米夏文才”的卿鸞姑娘耳邊提起,還大讚那小小青樓妓女是什麽才女,這……這……
    斜眼偷瞄唐卿鸞麵色,卻覺得並無異樣,這才準備放下心來,思量著該如何挽回才是好的,奈何他這挽回之言尚未想到,倒是那鐵青著臉的鳳遊離開了口。
    “你這倒是高興了!”冷聲冷意,本這卜池就有那麽幾分怕他,更何況他們當日獻計引將軍夫人入宮救夫還是他的主意。心裏不免擔心若是哪日鳳遊離知道了自己在其中的利害,他這小命……難保吧?遂暗暗打了個寒戰打算小心接話,卻沒想到有人先他一步接了下來。
    “我……又有何高興?”正是唐卿鸞。
    “哼,有何高興?想你這‘米夏文才’現今卻和這小小的青樓妓女相提並論,當真是個風光無限啊,莫不是這就是你要的?做個和青樓名妓一般的世俗之女!”
    唐卿鸞臉色一僵,嘲道“笑話,何人不世俗?鳳將軍若是覺得卿鸞這裏世俗,那便速速離開的好,免得汙了你這聖人的眼耳。”
    他今日前來,就是來羞辱她的,報仇是嗎?報她的離棄之仇?鳳遊離啊鳳遊離,卿鸞何時離棄於你?一切不過就是契機,契機罷了……如今她要做的事也快完了,以後……便遠離這有他的地方……天涯海角各不相幹,再不相幹!
    “來人!清客!”素手一揮,要將這滿屋子的客人清個幹淨。
    小廝馬上打躬作揖,請著各位客人明日再來,卻不想鳳遊離動也不動。
    “我卻不走,你又如何!做我的將軍夫人還比不上做個妓女!”
    妓女?這二字咚的一下敲進心口,硬生生的在她的心上刺了一把利劍!
    “妓女?”聲帶顫意,淚盈眼底,纖手緩緩抬起,直指著鳳遊離道,“你說我……是妓女?”
    明黃的龍袍滑落床邊,她堇色衣袍被硬生生扯碎,陌生的懷抱限製著她的掙紮,彼時悲苦曆曆在目,他現下卻……卻……又在她的心口劃上一刀!
    鳳遊離……鳳遊離!你……好生殘忍啊……
    清淚滿麵,心痛無盡。怎麽一個“苦”字能說得明白。
    悲戚之音自口中滑出,惹得遊離心底一震,方驚覺自己口出之言何等不妥,舉步上前想要覆上卿鸞的肩,自是沒看到最後一個自亭中離開的卜池眼底一閃而過的陰沉,卻也不意卿鸞閃躲,心底不由苦笑。
    “卿鸞……”他搞砸了啊。今日不是打算來追回妻子的嗎,如今卻落得這般境地,“我無意……如此的。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不是又是什麽?是什麽?
    甩袖回身,她本就不該見他的,相見果然不如不見,不如不見……
    自此,鳳遊離每日必是守在淩雲書齋,卻與唐卿鸞再無交談,隻因她如何也不肯理他啊……不肯!可他卻不知,他每日身影都入了她的眼,印在她的心,隻做一生留戀。
    暖閣之內,身著著明黃龍袍的少年天子端坐案前,皺眉審視著手中畫卷,那卷上卻是一極美的女子,眉目間隱隱風情,昭顯著睿智,正是米夏隱藏著的女軍師。
    “皇上。”
    幾案之前,身著紅色官袍的俊雅男子皺眉拱手“近日,微臣走訪了幾次那淩雲書齋……”話略頓,悄悄抬眼,正見德昭帝執起朱筆在那美人圖上勾寫著什麽,聽得”淩雲書齋”四字之時,似是略略一頓,他趕緊又垂下頭去,繼續說道,“而這僅有的幾次中卻偏總會與鳳將軍巧遇呢……”
    那執筆的手一扯,將那畫上描畫的大大的”嫁”字拉出長長的一筆,片刻,才略略抬眸望向那紅袍官員——刑部尚書卜池。
    “怎樣?”
    卜池不曾抬眼,遮著眸子裏淡淡的算計“皇上,當日鳳將軍說道要帶著妻子一起遊遍米夏,帶著她看盡米夏風光,臣也擔心將軍同悅晟王爺一樣,為了個女人棄國事於不顧,這才設計讓那遊夫人入宮,心想這帝王的女人,他如何能覬覦,可……可卻不想皇上對那遊夫人無意,放她出宮,而現在……現在鳳將軍日日去那淩雲書齋,若是他們夫妻重聚,臣擔心當日計謀被那鳳將軍知曉,若是他們夫妻前緣再續,若是有朝一日,因那女子……”
    微垂瞳眸,遮住滿眼恨意,鳳遊離啊鳳遊離,縱然她本是你的夫人,卻也不過是曾經,如今……哼,我得不到,你……也定然是得不到的。皇上在……你妄圖想和佳人再續前緣?
    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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