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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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鼎十年,幽州。
    卯時三刻,天邊剛泛起魚肚白,街西頭的餛飩攤子上,第一鍋熱水翻滾著冒著水汽。
    街道在灰藍色的清晨蘇醒,來往的隻有零星幾個商販走卒。
    而在內城的顧將軍府,卻是徹夜燈火通明,府內上下都如上了勁的弓,緊繃著弦。
    前廳裏,幽州刺史李大人正襟危坐,手裏的茶已經不記得添了多少次,茅房都去了三四回。
    他不時探著腦袋向外看去,可除了門階前低頭斂眉站著的木頭,再無其他人來理會他。
    “大人,是否需要再添點茶?”
    ..........
    李大人點了點頭。
    喝就喝吧,總不能啥都不幹,幹等著吧,誰叫他在人家夫人生孩子這天還恬著臉過來呢。
    可要不是上麵的意思,他一個小小的刺史,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湊上來。
    想起顧將軍手起刀落,斬殺敵首的利落勁,李大人不禁打了個寒戰。
    他看了眼桌上上好的君山銀針,舔了舔嘴,猶豫片刻,還是舉了杯子抿了一口,明明已經喝了十幾杯,口中卻越發幹澀。
    李大人挪了挪有些僵了的屁股,習慣性的拉了自己的衣袖擦了擦額前的汗漬。
    眼睛瞟了眼門外立著的木頭,十六七歲的樣子,模樣普通,眼睛卻銳利有神。
    當年顧將軍一路護送還是皇子的陛下回京,靠著一人一刀,衝過了其他皇子的刺殺攔截,似乎就是這樣的年紀。
    可到底是什麽原因,讓顧將軍放著京城的侯爵之位不要,偏偏願意拖家帶口的駐守這大梁與北齊的邊塞要地,就不得而知了。
    自從顧將軍來了這幽州,他便常有幸能收到陛下的密信,信件的內容都是關於顧將軍一家的,起初他以為陛下對顧將軍不放心,有意讓他盯著,可時間久了,他才覺出味來,因為陛下的問題都很家常,比如顧將軍和他家夫人感情是否依舊呀,顧將軍是否納妾啦,顧將軍夫人是否有孕啦。讓他不得不懷疑,當今陛下雖傳言英敏睿智,果敢非常,但其實…..很八卦。
    眼見著天色漸亮,院外小販的叫賣聲隱約可聞,李大人一宿沒睡,頭已經暈乎乎的了。
    這女人生個孩子,還真是不容易,算起來,都已經生了6個時辰了。
    李大人想起了去年自己家小子出生時的場景,也是人仰馬翻,鬧騰了好久。
    一想到顧將軍此刻的著急樣,李大人有些不厚道的笑了。
    見門前的木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又要給他添茶,不由嗓子一癢,掩飾似的咳了咳。
    他所在的前廳離後院有一定的距離,後院情況如何,他也不好打聽,就這麽端坐著,空氣裏安靜的尷尬。
    就在這時,院子裏突然躁動了起來,原本井然有序的奴仆們奔走相告,無不喜笑顏開。
    李大人一個激靈,嗖的站了起來,邁開腿就往門外走去。
    拉住一個侍女便問:“可是生了?”
    也許是焦急的等了一宿,此刻話一出,才發覺自己竟然緊張的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侍女恭敬的回複道:
    “回稟大人,夫人生了,生了個少爺,老爺大賞。”
    說完便伏了伏身,急步離開了。
    “生了,生了.....”
    李大人激動的重複著,一把拉住旁邊陪了他一宿的木頭,激動的說道:“是個男孩,”
    那木頭直挺挺立著,麵無異色,心下卻早已激動萬分:他又多了個小主子,不知愛不愛吃糖呢……
    隻是眼前的李大人的樣子,讓他十分不解,他們家少主子出生,李大人激動個啥?
    於是,他忍不住出聲提醒:“大人,是我們顧家少主子出生了........”
    他將某些關鍵字咬的特別清晰響亮,比如“我們顧家”。
    李大人一愣,對呀,人家生了兒子,他跟著起什麽哄,誰還沒個兒子似的。
    他斂了斂心神,拉了拉坐皺了的官服,正聲道:“既然貴府添丁,想必顧將軍此刻也不得閑,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便擺了擺寬袖,朝大門而去。
    他得趕緊回去傳信,某個八卦的人還在等著消息呢。
    木頭,哦不,石葉收回嫌棄的目光,麵上依舊是無波無紋的木頭模樣。
    心裏卻朝著李大人的背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切,你這一晚不知道人家在生孩子嗎,難道是專門來喝茶的?
    他默默跟上了李大人的步伐,主子交代過,在府內要寸步不離的跟著李大人,直到他離開,出了府門。
    顧一感覺自己困在一個溫柔的水泡中,眼睛睜不動,仔細聽著外麵的喊叫聲,才依稀感覺自己似乎在某人的肚子中,有一股力量正將她向外擠,顧一一向很識時務,所以她順著那股力量,努力的向前擠去。
    終於,壓力猛的散去,眼前瞬間有了光亮。
    感覺有人溫柔的擦掉她身上黏糊糊的東西,將她包在了柔軟的被子裏。
    顧一適應了光亮,眼睛微微露了條縫,便見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正對著她傻笑不止。
    她眉頭一緊,伸手想一拳打開這張離得太近的大臉。
    卻看到了自己藕節般的小手小腳在眼前不受控製的晃著,顧一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實驗室爆炸的那一刻,眼見著自己的身體被大火瞬間吞噬,心中默哀,這次玩大了。
    沒想到作為忠實的唯物主義擁護者,竟然轉世投胎了,還真是造化弄人,不過顧一一向奉行“隨遇而安”,就當大號廢了,重練小號吧。
    不過,傳說中的孟婆呢,罷工偷懶了嘛?讓她帶著記憶轉世,合適嗎?
    正當她天馬行空,胡思亂想之際,男人輕輕將她抱起,對著一旁的女子說道:“夫人,她剛剛好像朝我笑了呢,還想伸手摸我的臉。”
    這個自作多情的男人不會是她爹吧……
    男人將她護在懷裏,踱著快樂的步伐輕輕搖晃著,臉上還做著逗弄她的小表情。
    顧一這才注意到,原來自己不光光是重新投胎了,還投到了大古代時期。
    哇塞,小嬰兒的嘴張成一個大大的o型,這雕花四角床,金絲楠木桌,青山流水相見的半透明屏風,鏤空精雕的朱色木窗,焚著的香爐裏飄著淡淡好聞的清香,嘖嘖嘖,有錢人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