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製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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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辛夏進來,見屋裏靜謐,君子臥在榻下依舊打著瞌睡,玉奴站在鸚鵡架上移來動去,聲調婉轉地吟唱著《小宴》。
冷雪洛形容懶懶靠在大引枕側臥在窗下美人榻上看窗外雨打芭蕉,胸前掛著瓔珞項圈,左手把玩著一方鳳穿牡丹形製的玉璧,露出的皓腕戴著蛇形金鐲,雲鬢蓬鬆,星眸微波,慵慵懶懶,比平時平淡安然時更讓他心神安定,不覺俊臉有些發燒。
轉頭示意屋裏的人,青姨了然的笑笑,行了禮招呼著丫頭們出去,自己在門口坐著,讓他們倆好說話。
君子晃了晃頭站起身,玉奴縮著翅跳到它頭頂,一鳥一狗仗著主子連禮都不行,徑直回去繼續睡覺。
想他堂堂神君,頭一回聽女醫一本正經的與他陳述女兒家的私密事,窘得手足無措卻還要做出雲淡風輕的模樣,也真是難為他了。
想他這把年紀,還是第一次知道人間界的女人居然還有這些勞什子事兒,委實辛苦洛洛了。
此時見冷雪洛慵懶,想來是陸櫻說的症狀了,在她旁邊的春凳上坐了。冷雪洛見他進來,也不動彈,隻懶懶的看他一眼,有詢問之意。
辛夏隻覺臉上發熱,呐呐問道:“可好些了?我聽陸櫻說,說你身上不大好。”
冷雪洛斜睨辛夏,瞧他耳廓都染了紅,心中好笑,喲,看上去居然還是個純情少年郎,就是不知以後會禍害多少女孩子。
隻淡淡說道:“並無事。”
聽了這話,辛夏把放在身側的剔紅匣子打開來說道:“肆兒前些日子家去,今兒才回來。我瞧這個香爐不錯,估摸你會喜歡,就帶了來。”
錯金博山爐的款式,山型蓋蓋高而尖,鏤空,呈山形,山形重疊,其間雕有飛禽走獸,極為精致小巧。
見冷雪洛有些興致,辛夏把香爐擺了出來,從多寶閣上拿了香盒過來打篆,說道:“點了香還有幾分看頭,等我點上你瞧。”
隻見青煙嫋嫋,凝聚於半空不散,漸漸凝成一隻仙鶴於半空翩然起舞。
凝煙不散鶴舞翩翩,冷雪洛將手穿過鶴身,見煙鶴化為青煙飄散,爐中的青煙又在凝聚漸漸有了身形。“上古時有靈獸丹頂鶴,最善歌舞,鶴舞翩躚,舞動九天,據說見過之人聰慧而靈秀,是極好的意頭,洛洛可喜歡?”
辛夏瞧冷雪洛不似開始般慵懶,不由眉眼帶笑,不待她回答又說道:“雖說屋裏暖,可畢竟入了秋,陸櫻說你這些日子不能貪涼,庫裏有暖玉製的榻,明兒讓叁兒搬了進來,讓洛洛躺著看雨打芭蕉可好?”
好。
辛夏向來對她都是極好,這屋中裝飾擺設,大到臥房中的千工拔步床、各色箱籠櫃榻,床幃簾幔,小到衣裳首飾、各色擺件都是辛夏精挑細選來的,唯恐她有半點不適意。
更別說平日裏細心體貼,各種溫柔小意,竟沒有半點疏忽,仿若冷雪洛是他捧在掌心的珍寶。
可是,為何如此?
她命途乖舛,難遇良人,原生家庭的不幸她用了三十來年想要逃離救贖,耗費一生換來的不過是遍體鱗傷,性命終了為的還是一個情字。
世間還有一無所求隻願為她之人麽?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世人皆是,辛夏也逃不過。
思及此,雪洛興意闌珊的點點頭,不再打量仍在翩翩起舞的煙鶴,側耳聽著綿綿秋雨滴落的聲音,懨懨的把玩著手中玉璧。
辛夏見她懨懨,懸心問道:“可是身上不適?陸櫻說你這兩日要吃些溫補的食材,晚間我吩咐人燉了羹來,你可喝了?”人間的女兒家身子嬌弱,若不是陸櫻特意叮囑,他怎會隻安排溫和食補,早就出手替她解決了,何至看著她如此難受。
“我沒事,就是有些發懶。”冷雪洛聲音飄忽,靜靜的看著手中玉璧說道:“既然有好香,你替我把塤拿來罷,吹上一曲也應算應景了。”
說著坐起身來,喚錦兒進來挽發淨手。
辛夏聽她這樣說,笑得眯起雙眼指著多寶閣上一排的塤問到:“要哪個?”
“就拿那個綠水秋波菊的葫蘆塤好了。”
冷雪洛從上一世就非常喜歡塤,大抵是因為家庭的緣故,她極愛這種幽深哀婉的音色,這一世打小就學了,辛夏見她難得有喜歡的物件,不遺餘力的為她收集。
眼下這個,據說是南唐舊物,冷雪洛摩挲了一會暗紅的陶麵,細細的吹了一曲《秋夜》。
雨夜靜謐,雨聲瀝瀝,塤聲嗚咽悠長,聽著隻覺人仿佛在瞬間被掏空了,魂也隨著塤聲,飄到了窗外,旋轉回蕩在天地之間,紅塵中所有的煩愁均已成空。
餘聲嫋嫋,樂聲能靜心,冷雪洛心緒回複,見辛夏目如朗星帶著幾分邪魅和深邃,正目不轉睛的望著她,不由多了幾分不自在,說道:“夜了,你該回去了。”
“好罷好罷,反正也不是頭一天兒了。”辛夏狀做無奈的站起身來,覷眼瞧冷雪洛並不理睬他,遂又嬉皮笑臉的靠了過去說道:“我事兒還沒說呢,待說完你再攆成不?”
見冷雪洛納罕挑眉,這才說道:“洛洛已可以戴簪,家裏還不曾備得有好的。我想製累絲鑲玉嵌寶十二花形一套十二支的先戴著,其餘形製的讓人畫了圖樣慢慢做來。我思來想去,說起來這製簪最好的,也就隻有招搖山了。”
“招搖山?是南山經之首曰?山。其首曰招搖之山?”
“嗯,山海經裏說的不全,招搖山產金玉,那一幫子鵲兒對這些東西最是拿手,就是小家子氣了些。”
“我打算明兒去一趟,讓那隻老鳥親自製來,也隻有他親製的才配得上洛洛。不過那老貨憊懶,最愛偷奸耍滑,若不親自瞧著,怕是明年都做不好。去了要過些日子才能回來。”
說著辛夏臉上有些發紅,吞吞吐吐的說道:“你、你那個,那個、我不在,若、若是不舒服,你別悶著不說,一定得讓丫頭們叫陸櫻來。我讓叁兒留下,有啥事了你告訴他讓我知道。“
一席話說得冷雪洛有了幾分羞惱之意。
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你大大方方的說就是,吞吞吐吐做甚?
讓我跟著也不好意思了起來。
你一爺們好端端的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做什麽,即使有什麽不適,難不成你還能幫忙不成。
想說些什麽,又說不出口,想罵他又怕青姨念叨,半響咬牙說道:“夜了,你快些回去罷。”
辛夏混不自在,說了洛洛不高興,他也說得艱難。可洛洛是個不愛說話的性子,他活了許久第一次知道女兒家還有此事,聽陸櫻說得嚇人,不交代幾句他又不放心。
這會子見冷雪洛羞紅著臉咬牙切齒,真是極難見的,心裏大樂,高聲喊著錦兒進來伺候她家姑娘梳洗,自己一溜煙的跑走了。
回了前院,辛夏眉眼舒展接過茶,道:“去庫裏把那張暖玉雕的貴妃榻送去後麵,順便再挑些小玩意,”說著把茗碗一放,“罷了,還是我自己去罷,你們挑的她不喜歡。”
辛肆笑著在前麵帶路,說道:“主子爺,您慢著點,這都夜了,就是搬出來後院咱也進不去啊。”
辛夏腳步不停,“先拿出來,明兒一早就送去。”
辛肆心說,也不知那位和主子爺說了啥,把主子爺高興成這樣,都樂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