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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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可否聽老朽一言。”
聲音有些顫抖,像是老鐵匠那破舊的風箱。
“老丈且說。”
雄鷹汗單腳踩在案幾上麵,像是真正的蠻夷那樣。
“那,老朽就開始說了!”
百官之中,那個坐在諸皇子後妃之下的老人開口了。
他沒有穿官服,隻是一身青灰色的長袍,打扮像是個黔首。
如果仔細看,還可以從他脖子上麵看見幾絲青灰,或者跳蚤。
穿的也隻是布鞋,而不是其他官員那樣的黑色長靴。
得到雄鷹汗的回應之後,這位老人便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旁邊的宮人也連忙遞了根桃木的拐杖,怕這個弱不禁風的老者摔倒。
老者轉頭,先對著老皇帝和太子彎腰參拜,然後又對著大乾君臣對麵的雄鷹汗彎腰示意。
先禮後兵嘛!
不然,不守禮儀的他待會又怎麽以禮壓人呢?
“老朽不才,忝列朝堂,”
“四十年無所作為,才致今日崩壞之局麵,”
“位雖三公,卻是行屍走肉,”
“但奈何後輩無人,老朽也隻能繼續浪費糧祿,”
“雖然如此,但我也算個人!”
嗯,這朝堂上的其他人應該都是不顧民生的禽獸。
隨著老人的話,在坐的不管是皇帝還是九卿,臉色都異常難看。
雖然老人講的都是事實,可他們就是不喜歡聽事實。
隻有明是非和徐皇後,依舊像是木頭人一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特別是明是非,甚至還有閑心找旁邊的清漪給他喂兩顆櫻桃。
明是非可不是白坐的……
他看向站在太子身後的黃似虎,然後那位身份顯赫的太監,也給明是非回了個笑容。
好戲,才剛剛開始!
雖然被罵做是禽獸,可明是非完全不介意,畢竟跟即將成為自己臣子的人有什麽好介意的呢?他又不是什麽沒有容人之量的君主。
“你是來訴苦的嗎?”
“不是……”
“那你是來幹什麽的?”
“我是來阻止大汗的……”
握著彎刀,雄鷹汗一點都沒有在別人地盤上的自覺。
如果這些南人們,當真有匹夫一怒的血性,他可能還會害怕,會對這南朝有所忌憚。
可是,那個太尉剛剛的表現已經讓雄鷹汗無所畏懼了,這些南人不僅僅是在戰爭權謀當中無法勝過他,更是連勇氣和血性也無法勝過他,總之這些南人們沒有殺死他的膽量。
四十萬鐵騎,百萬帶甲,怎麽可能單憑口信就可以調動?
難道南人們想不到這點嗎?
他們不是想不到,隻是沒有勇氣去想罷了。
就算是在雄鷹汗死後,草原的鐵騎真的南下,可那個時候以逸待勞的南朝將士麵對失去凝聚力的草原騎兵,未必沒有戰勝之機。
可萬一要是失敗了呢?
誰能擔負起這個責任呢?
除了領兵大將之外,恐怕當初殺死雄鷹汗的那個人也會被千刀萬剮。
誰想被千刀萬剮呢?
同樣的,堂堂太尉怎麽可能因為所謂的氣節就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而其他的官員們,難道他們的想法還會跟那個太尉有什麽區別嗎?寒窗苦讀幾十年才獲得的成功,會就這樣輕易放棄?他們美好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呢,子孫後代的基業也還沒有建立。
雄鷹汗不信!不信這些南人大臣們有跟他同歸於盡的勇氣。
所以,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頭說要阻止他?這不是在講笑話嗎?
你家的太尉都放棄了,你個不是軍人的老頭還想逞強?
“那你要怎麽阻止我呢?”
“老朽自有辦法!”
對於老人所說的辦法,雄鷹汗非常感興趣。
於是,他吩咐身後的隨從們將應慶公主的麵紗戴上,然後自己又親自都到了老者的麵前。
“你叫什麽名字?”
“老朽李青山!馬革裹屍還的那個青山。”
“你是什麽職位?”
“忝為丞相之職!九卿之上,百官之首。”
弄清楚了老者的身份,雄鷹汗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對著李青山拱手說了個請字。
對於有勇氣的人,他向來都是極其佩服的。
“我聽聞大汗是草原天驕?”
“當然,我家大汗可是雄鷹!”
在雄鷹汗的眼神之下,說話的隨從又被瞪了回去。
“既然是雄鷹,又為什麽要到泥塘當中打滾呢?”
“當然是因為泥塘當中有魚!”
“可魚有刺怎麽辦?”
“那就將魚摔死,拿去喂狗!”
也就是說,如果大乾敢於反抗,就會被徹底打成碎片,然後雞犬不留。
李青山明白了雄鷹汗的意思,所以又變更了自己的說辭,一個合格的說客總是要學會審時度勢的,是要順著自己的說服對象。
“我聽聞,雄鷹汗在草原之上推行大乾的製度,並以此為改革?”
“是!”
“既然是自上而下的改革,雄鷹汗又為什麽不以身作則呢?”
“我親自來到南朝迎娶我將要過門的妻子,這還不算是以身作則嗎?”
“可老朽活了七十餘年,從未聽說過有強搶未婚妻的禮儀!”
與人辯論的時候,要用別人過去的所言所行去辯駁別人現在的所言所行,而不是用所謂的聖人言和自己的道德標準去要求別人。
這樣,才會讓人啞口無言!
而一昧的當道德達人,不僅不會有什麽作用,還會被打。
“你說是吧?雄鷹汗?我大乾有這樣的禮儀嗎?”
見雄鷹汗不說話了,李青山便繼續趁著機會說著。
宜將剩勇追窮寇啊!
“人之所以為人,在於知禮,”
“華夷之辯,也在於知禮,”
“大汗既然有覬覦中原之心,又有華夏之誌向,自然應該恪守禮儀,”
“而不是口口聲聲我是蠻夷,”
“這樣的雄鷹汗,即便是獲得了中原又如何服眾呢?”
“總不能一昧殺殺殺吧?”
“要知道,統治是統治萬民,可不是統治土地!”
雄鷹汗的臉色變了變,坐在上位的老皇帝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
第二次了,今天晚上是第二次有人拿他的中原說事了……
就好像日俄戰爭中的滿清,自己的土地卻由別人決定歸屬。
這種感覺,對於一個決心悔過自新的皇帝來說,絕對不好受。
但是,李青山還沒有說完……
“大汗既然學習禮製,”
“自然就要學完,”
“總不能變人變到一半就不變了,”
“搞得人不人妖不妖的,”
“那多難看啊!”
最後那個妖不妖三個字,李青山咬字極為清晰,聲音拖得極為漫長,就好像是生怕雄鷹汗沒有聽清他是在罵他們不是人那樣。
“找死!”
雄鷹汗踢開麵前的案幾,拿著彎刀就衝到了李青山的麵前。
然後,又在彎刀要劈下去的瞬間將刀收回……
彎腰,鞠躬,拜謝!
臉上帶著笑容,可那笑容在突出的眼睛之下變得極為僵硬。
“今日丞相一言,某受教!”
一個字一個字的吐詞……
他雄鷹汗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委屈!
但是為了大業,忍。
雄鷹汗身後的隨從們,雖然全部都拿著刀,紅著眼睛,卻也不得不將應慶公主歸還給禁軍,然後跟著雄鷹汗彎腰拜謝。
至於明是非?
他已經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