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生而為人
字數:8818 加入書籤
我真的隻是一個騎手!
回到辦事處後他先打了個電話找劉哥請假,得到批複後動身朝天南趕去。
小電驢一路顛簸最後停在了鐵道旁,葉風將它收進了青色小書,坐在雪堆裏靜心等待。
嘎吱嘎吱地聲音響起,老舊的載貨火車從遠處駛來。
待火車行到末尾,他起身追逐,助跑幾步一個借力躍了上去。
高速運動掀起的狂風從身邊分流而過,葉風坐在這班前往天南的火車上,看著倒退的雪景。
“我們這是要去大幹一場嗎?”
守約亢奮地說道。
“你表要亂說話,我是個好人。”
葉風不滿道。
離開前劉哥讓他帶上剛發下來的配槍,也是街道唯一一把,他沒有帶。
葉風明白,從去查監控的那一刻,天南出了任何事情他都脫不了幹係。
還是先講道理吧。
北,是貧窮落後的大山。
南,是高速發展的城市。
而洛祥就夾在大山與城市之間,主要靠著前來觀光的遊客和出售大山裏的野生草藥盤活經濟。
葉風來到了這座曾以野生藥材譽滿南方的小鎮前,裹著厚重的大衣快步走了進去。
熱情禮貌的商販,充滿好奇的遊人,老實巴交的山民,共同組建了小鎮的生態。
“這個三七怎麽賣?”
葉風來到一處地攤前問道。
“一百二一兩。”
山民掃了眼他光鮮亮麗的衣服。
“你這都兩塊多一克了,比外麵藥店還貴。”
葉風搖頭道。
“你懂什麽,我這個是純天然野生三七,那些藥店賣的全都是肥料催出來的,能比嗎?”
山民指著個頭賊小的三七說道。
“哦。”
葉風掉頭離開了,去鎮子上的大藥房找到了同款,三毛錢一克包打粉。
藥店的小姐姐一個勁問他,你是明星嗎?是來拍電影的嗎?弄得他老不好意思。
坐在小鎮的中央廣場,葉風閉上眼睛開始收集方圓數裏的信息。
很快一張馬臉引起了他的注意,在馬臉開設店鋪的二樓,房間有幾張鐵架床,地上還有繩索和鐐銬。
他捧著一杯溫暖的珍珠奶茶來到了這家小型汽車修理店。
“老板,我想打聽點東西。”
葉風平靜說道。
“啥呢,說吧。”
馬臉笑嗬嗬地回道。
“我想向你打聽一個孩子,四五歲的女娃子,頭上還紮了個蝴蝶結。”
葉風自顧自地說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馬臉一臉迷惑,如果不是剛剛心髒突然快了半拍,手不自覺朝著扳手摸去,葉風差億點就信了。
“我是那女娃的親舅舅,我懂規矩,我願意花錢贖回來。”
葉風誠懇說道。
“你不要亂說話,請立刻離開這裏。”
馬臉猶疑轉成了警惕,冷聲說道。
“嗬。”
葉風轉頭拉下了卷簾門。
“小子你想幹什麽?信不信我bj!”
馬臉變了臉色,抄起扳手低聲吼道。
“哦,你報警吧。”
葉風無視了他的威脅,朝著他走了過去,空手接住了他的扳手,把他拖到二樓,用地上的繩索將他綁了起來。
“小子,你趕緊給我鬆開,不然我等會饒不了你!”
馬臉依舊不敢大聲說話。
“你太吵了!”
葉風將他嘴巴塞了起來,將他的左手拽出來固定在桌子上細細觀摩。
別說,生命線還挺長的,這指甲上的月牙多彎啊。
葉風找了把大鐵錘對著馬臉手掌比劃了起來,想著從哪裏下砸比較吉利。
“最後問你一遍,你見過那個小女孩沒有?有就點頭,沒有就搖頭。”
落錘前,他還是願意給一個機會。
“嗚嗚嗚!”
馬臉慌忙點頭。
“那我就放心了。”
葉風一錘砸下,落在他小拇指上,隨著一聲沉悶地聲響,整個指甲蓋四分五裂,碎片深深陷入了肉裏,鮮紅血液流了出來。
馬臉疼得臉色煞白,青筋暴起,無數冷汗被背上順流而下,嘴裏嗚咽著瘋狂扭動身體。
“第二個問題,小孩人呢?給你三秒鍾時間考慮,不然大拇指和食指也別要了。”
葉風麵不改色地說道。
“她被賣到虎口村去了,大哥,這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隻是個中間商啊。”
馬臉嘴裏的抹布剛被拿走,就立馬求饒了起來。
“誰買的?”
葉風問道。
“李兆,他說要給兒子做童養媳。”
馬臉不假思索地回道。
“哦。”
葉風又把抹布塞了回去,一個接一個砸,直到一個不剩才悠然離去。
黃土小道,一輛破舊的電動三輪車穩步前行。
“後生,我跟你說,我們虎口的藥材天下一絕,你啊來對地方了!”
坐在駕駛位上的老大爺樂嗬嗬對他說道。
“嗯,我也是聽朋友推薦的,今天就是先來考察一下,如果藥材質量過關,我們公司願意和貴村建立一個穩定的雙贏渠道。”
葉風自稱是某藥業的采購主管,專程前來考察天南當地的藥材情況。
“好,好,好,到時候要一起多喝兩杯啊。”
老大爺大喜過望地說道。
長路漫漫,兩人打開了話匣子就順著聊了下去,天南地北,無一不包。
葉風廣闊的知識麵讓老大爺羨煞的同時,也更加確定他就是大公司派來考察的,不然年紀輕輕怎麽可能去過那麽多地方。
前方路段有位衣不蔽體的年輕姑娘在冰涼的泥地上狂奔,一隻鞋都跑掉了,身後還有好幾位男人追趕著。
“這是?”
葉風皺眉問道。
“這是劉老三家的兒媳婦,精神有點問題,不用管她。”
老大爺毫不在意地說道。
“好吧。”
葉風點點頭也沒有多問,繼續和他談天說地起來。
老大爺名叫莊邵強,是當地一位很有威望的人,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虎口村的漢子都熱心打著招呼。
聽說了葉風是大公司下來考察的,更是主動送上不少禮物。
“很久以前就過聽說山裏人淳樸,我一直不信,現在才知道是真的。”
葉風看著手裏一大包各種外界稀有山珍感慨道。
“我們這兒人不壞,都老實。”
莊大爺也笑了起來。
“大爺,你們為什麽不走出去啊?現在外邊那麽發達先進,你們在山裏生活也不方便吧?”
葉風好奇地問道。
“唉,我們也想出去啊,可是沒讀過書,大字不識一個,離開了大山我們活不下去的。”
莊大爺即羨慕又無奈。
“不會吧,我不是聽說現在每個地方都有修建公益學校嗎?”
葉風問道。
“這個學校是有,就是沒有老師願意來。”
莊大爺搖頭歎息道。
“怎麽會這樣子?”
葉風一臉納悶。
“這也怪我們啊,唉。”
“三十年前,我們村子也曾經有過兩位剛畢業的大學生來支教,男的帥氣,女的漂亮。”
“那時候我們村子很窮,沒有課本,沒有筆墨,更別說教室了,但是那兩個娃人都很好,不僅不嫌棄,還更加用心教導,我們都很感激他們。”
“可惜好景不長,後麵有一天起了大霧,那個男娃非要去山上照相,結果一個不小心失足摔死了,那個女娃知道後就精神崩潰,瘋掉了。”
“本來大家說要送他們兩個下山的,可是族老不忍心,覺得這兩個孩子是為了幫助我們才變成這個樣子的,我們不能就這麽拋棄人家。”
“死了的那個沒辦法,總得把瘋了的照顧好,就把她強留了下來。”
“再後來啊,外邊就有人開始亂傳什麽,說我們謀財害命,見色起意。”
“嚇得沒有人敢來我們這兒支教了,你說我們村子冤不冤!”
莊大爺憤慨地說道,神色悲傷中帶著幾分沉重。
“世界上偉大的人和事總是容易被誤解的,但我相信你們村遲早有一天會沉冤昭雪的。”
葉風問完後勸慰道。
聊著聊著他們來到了村口,從地勢高的地方望去,千戶人家連綿不絕,一眼望不到盡頭。
“沒想到這大山裏竟然藏著這麽雄偉的一個村子啊。”
葉風感歎道。
“哈哈哈,後生過獎了,快看,村長來接我們了。”
莊大爺大笑起來,指著遠方一道枯瘦的人影說道。
“你們這也太隆重了吧。”
葉風感動地不知說啥好。
村長姓柳,是一位很健談的老人,不管什麽時候,嘴角上總是掛著淺淺的笑意。
他了解完公司需求後,親自帶著葉風上山,前去觀察了村裏的采摘基地。
葉風跟著又是拍照,又是筆記,忽悠著他們的同時也認真學習中草藥的知識,一個上午下來還真收貨不少。
中午,柳村長親自在家裏設宴,一桌的山珍野味,藏了多年的汾酒都拿出來了。
“你們這兒怎麽就沒有看到一個女人啊?”
觥籌交錯間,葉風借著酒意問道。
“我們這兒窮,為了生存,女人都跟男人進山采藥了。”
村長笑著答道。
“這樣啊。”
葉風醉倒在了桌子上。
溫暖的被褥,清香的枕頭。
葉風醒來後運轉靈力將身體內的酒精排出體外,又將精神力散發出去開始搜索小蝶的蹤影,想著把她贖回來也該走人了。
十分鍾過去了,他沒有睜開眼睛。
二十分鍾過去了,他依舊閉著。
一個小時後,他拉被子蒙住了頭。
“小葉,醒了嗎?該吃晚飯啦。”
莊大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剛醒,這就來。”
葉風深吸兩口氣,調整好心態就出門去了。
依舊是酒宴,比中午的更加豐盛,在場的除了柳村長的夫人,還多了一位李姓老人,當他發話的時候村長都不敢插嘴。
“謝謝各位的款待,今天我在這裏借宿一晚,明早就得回去了,這附近還有好幾家村子等著我去考察呢。”
葉風起身敬了杯酒笑道。
“小葉啊,接下來就多靠你了,要是事成了,少不了你的那份。”
李老笑眯眯說道。
晚上是住在村子裏唯一的賓館,這裏是用來接待外來人的,是村裏僅有的兩棟高樓之一,另一棟是李家。
待到夜深人靜時,葉風悄然離開了房間在村子裏漫步,走過的路越多,心也就越沉。
在每一戶山民院子裏,都少不了鐵鏈和鐐銬,有的甚至還挖了地道。
粗略一數,全村八百戶人家中六分之一娶上了老婆。
但她們中十有八九都是目光呆滯,反應遲鈍,如同行屍走肉,而最後一成中有些是看開了,有些被打怕了。
走著走著無意間就來到了學校,他推開門走了進去,教室裏沒有黑板,沒有講台,也沒有桌椅,隻有一個精神失常的人。
發黴的稻草堆裏,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卷縮著身體,枯瘦的手腕上連著一條入骨的鎖鏈。
牆壁上刻滿了鬼畫符一樣的繁體字,君瀚。
葉風拉上了房門,趕到莊大爺所說的山坡,愣是沒有找到一塊可以摔死普通人的地方。
他回了村,寂靜的夜裏,柴房還在發出聲響,白天遇到的那位姑娘被一個用來圈狗的項圈鎖著脖頸。
柔弱無骨的她被碗口大的木棍抽打著,凶狠老婦在教她怎麽做一個合格的妻子,一旁屋裏的男人正酣然入夢。
葉風在牆外,聽著她從倔強到求饒,從死不低頭到謙卑認錯,不知不覺已淚流滿麵。
他默然轉身朝著村子中央走去,那裏是李族長的庭院,小蝶就在那裏。
本以為要費上一陣功夫才可以見到她,可惜似乎並沒有那麽麻煩。
在庭院大門,有一個鋼鐵籠子,裏麵分了兩層,左邊住狗,右邊住人。
凶猛的比特犬狂吠起來,嘹亮的狗聲驚醒了無數人叫不醒的人。
葉風雙手用力掰開了囚籠上的枷鎖,將餓得沒氣的小蝶抱了出來,轉身望著無數趕來的山民。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