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郭玉喜他娘知道這疊花花綠綠的燒紙竟然能在燕京城買套小房子的時候，她驚的半天沒合攏嘴。
    我的老天！我的老天！你就出去這一趟，就分了這麽多錢！”
    郭玉喜他娘實在不放心自家的皮小子手握這筆巨款，非得要過來自己存著。
    “趕快拿過來給娘放著！好留著給你娶媳婦呐！”
    郭玉喜當然不願意，“我都十九了！我為啥不能自己個兒放著啊！”
    郭玉喜他娘輕拍他後背一下，嗔道，“你就是九十了，也是我的兒子，也得聽我的！”
    在村裏，哪家不是婆婆當家啊，兒子媳婦賺來的錢都得交給婆婆存放著。
    可郭玉喜同誌明顯不想把自己的小金庫交給他娘，找個空子就鑽了出去。
    一溜煙兒跑出去老遠了，才大聲對著他娘說，“等我攢夠錢了，去燕京城買個大房子，也讓你和我爹享享兒子的清福——”
    郭玉喜他娘笑罵一句，“臭小子！還想你的清福呢！”
    不過，她也就是一說。
    現在任誰說，誰也得說李家坡的人，那是享了大福了。
    村裏統一蓋的房子，人人都有工作，年底還有分紅，家家都有電視，自行車。
    還有那會享受的人家，什麽電風扇，錄像機，全都置辦齊了。
    他們覺的，現在過的就是天堂上的好日子。
    李向東帶著錢漢中一家回了李家坡，村裏意外的沉默。
    沒有人議論，也沒有人投過去好奇的目光，他們碰見了錢漢中一家，就像是他家出門串了個親，像之前無數次碰麵打招呼一樣，平平淡淡的說一句，“回來了？”
    錢漢中一家本來忐忑的心，瞬間就安穩了。
    回到掛著鎖頭的自家大門前，錢漢中一瞬間恍惚，前幾個月的生活仿佛像夢裏一樣不真實。
    錢增田說，“爹，娘，家裏這麽長時間不住人，還不知道有多髒呢！”
    吳甜妹擔心的不是這個，她另有別的憂慮。
    “收拾一下就行了，咱們齊幫動手的，一會兒就能做完衛生！”
    錢大桃點頭，“嗯，我知道娘，還是得在咱李家坡，我才覺的心裏踏實。”
    “是啊！是啊！大姐說的對！”
    錢春月附和道。
    錢漢中顫抖著手，從口袋裏摸索半天，才掏出鑰匙打開大門。
    “哢嚓——嘩啦啦——吱呀——”
    大門被推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整個院子格外整潔幹淨！
    就像是他們一家人剛剛做完大掃除一樣！
    尤其是院子中央的那棵柿子樹，它傲然挺立在院子中央，枯枝被微風輕輕吹動。
    而樹下竟然連一片枯黃的葉子也找不到。
    整個院子裏的家夥事兒都井然有序的擺放著。
    幾間瓦房窗明幾淨，透過窗戶，可以清晰地看到屋內。
    整潔的大炕，擦的鋥亮的大衣櫃鏡子，厚實的棉被垛，陽光灑在窗台上，一盆旱金蓮開的旺盛，讓人覺溫暖又舒服。
    可是，錢漢中一家腳步遲疑了。
    “他爹，向東不是說，咱家的戶口沒遷走，還能回來嗎？”
    吳甜妹忐忑的問道。
    錢漢中猶疑的看向媳婦，“可，可是，咱們走了那麽久，這房子肯定不會空著。”
    李兆旺當時給他娶妻生子，分了宅基地，蓋了房子，現在眼前的這個房子，也是用當初的宅基地換的。
    他們一家跟錢世仁走了，以他對李兆旺的了解，這房子必然不會讓它這麽空著。
    八成，這房子已經給二弟李漢民占上了。
    夫妻倆正打著眉目官司，就聽身後有腳步聲響起。
    回頭一望，夫妻倆見鬼一般叫了起來。
    “娘！”
    “娘——你這是怎麽了？”
    錢漢中手裏的行李落在地上，他緊走幾步，扶住眼前的老人。
    抓住她胳膊的一瞬間，錢漢中手裏一空，寬大的棉衣袖子裏空蕩蕩的，那胳膊竟然瘦的隻剩下皮包骨那麽細！
    趙素芬此他走之前更蒼老了。
    滿頭的白發，滿臉皺紋，腦門上用白紗布包紮著傷口，隱約可見鮮紅的血跡。
    錢漢中“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淚如雨下。
    “娘啊娘！都是兒子不孝順，才把你害成這樣啊——”
    他抱著趙素芬的雙腿不放，哭聲直衝天邊。
    趙素芬的目光慈愛又溫和，強行把錢漢中拽了起來，“地上涼，快起來。”
    又招呼吳甜妹，“趕快進屋去，爐子都給你們生好了。”
    果然，一開屋門，一股暖乎乎的空氣撲麵而來。
    一家人坐定，錢漢中也收了哭聲。
    吳甜妹給他投了一塊毛巾，讓他擦臉。
    “娘，這房子……”
    錢漢中哪裏顧得上擦臉，連忙問趙素芬。
    “你先把臉擦幹淨了，一會兒該皴了！大桃，春月，你倆去做個紅糖薑水，一會兒你們都喝點，去去寒！”
    趙素芬先吩咐完兩個大孫女，然後輕描淡寫的來了一句，“這房就是你的，踏踏實實的住著，誰也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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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使以前和這個婆婆十分的不對付，可此刻吳甜妹對這個婆婆是打心底的感激。
    有了婆婆這句話，他們一家就能名正言順的住下來了。
    錢漢中知道這裏麵的事兒恐怕沒有他娘說的那麽簡單，可趙素芬說完這句話，就堅決不聊了，他隻好作罷。
    “娘，你頭上的傷是怎麽回事兒？”
    趙素芬摸摸自己的額頭，“不小心撞門框上了。”
    這個理由實在是敷衍。
    就趙素芬的身高，就是踮著腳也撞不到門框上呀！
    錢漢中再遲鈍，也覺得這兩件事兒怕是有脫不開的關係。
    不過，趙素芬不想說，他就不再問了。
    沒過多久，他家就又來人了。
    不是別人，是李漢民的媳婦張鳳霞。
    她冷眉冷眼的，掐著半個眼角上下打量錢漢中一家人。
    吳甜妹尷尬的招呼她來屋裏坐，張鳳霞輕哼一聲，“呦——這誰啊？”
    她冷笑一聲，“這不是去香港當人上人的老錢家人嗎？怎麽貴腳踏臨賤地，來我們這兒小破屋子了？”
    “哎，這屋子不管怎麽說，那也是姓李！怎麽有的人就那麽好意思占住呢？”
    “我呸——臭不要臉的玩意兒！”
    屋裏的錢漢中一臉鐵青，卻一言不發。
    錢增田滿臉羞憤，要出去和前二嬸拚命，可被他娘吳甜妹死死的抓住了胳膊，不讓他動彈。
    錢大桃和錢春月姐倆兒，躲在廚房裏，大氣不敢喘一聲。
    趙素芬冷冷的看著撒潑的二兒媳。
    正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道著急狠厲的聲音。
    “張鳳霞，你是不是作死啊？放著中飯不做，跑這兒來閑磕牙！你回去小心老子捶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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