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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新學期開始，假期的懶散還沒有退卻，浮躁的因子還潛伏在散了骨架的身體裏。城市上空氤氳的水汽堆積成山，最後變成雨輕佻地落了下來。那一滴一滴打在雨傘上聲音扣人心弦，如同你對我說的話。
    ——我看見你在這好久了，就想過來一起喝。
    ——你是shiny，應該永遠有光澤，給大家帶來光芒的。你怎麽可以哭喪著一副臉。
    ——因為你和我講過你的秘密，所以我也想講出我的秘密，壓在心裏很難受。
    徐杉亦撐起傘和往教學樓走去，周圍的景致在朦朦朧朧中生動起來。花草樹木因為雨水的緣故，像上了一層新的油漆般呈現出鮮豔的顏色，屋簷邊緣“滴答滴答”的聲音在給大自然和音。
    “徐杉亦，你暑假在家都做了些什麽？沒怎麽見你上線誒。”舍友小欣問。
    “哈？沒什麽啦。看看肥皂劇，打發打發時間，其實過得挺無聊的。”
    “你好沒意思哦。”
    “額，是誒。”徐杉亦把速寫本帶到學校鎖在宿舍衣櫥的最底層，她不想被任何人發現，更不想多說什麽。
    小欣滿臉幸福狀：“暑假我和男朋友出去旅遊了，拍了很多照片，回去給你看。”
    “好啊。”剛想問問出行有沒有發生有趣的故事，徐杉亦就被從對麵走過來的景言叫住了。
    “你去上課？”
    “嗯。下課了，回宿舍？”
    “對啊。”
    之後片刻寧靜，兩人心照不宣。
    徐杉亦讓小欣先去教室，自己事後會到。“你有話要說。”
    “你有話要說。”而不是“你有話想說？”，同樣的字眼，以陳述的語氣說出來時暗藏著兩個人的默契。
    景言的眼神依舊注視著這個女孩，若不是注意到他微微上揚的嘴角，還真以為是雕塑一般。沒有立即肯定，也不予以否認，而是關切地說：“你要去上課。”
    “沒關係，還有一點兒時間。”
    “最近忙嗎？課多不多？”
    “還好，課是有些多，不過有些是選修課，相對輕鬆一些。”
    男生“哦”了一聲。
    “看你剛才高興的樣子，遇到了什麽喜事？說來聽聽。”
    “這不是遇見你了嗎？”
    “少來，到底什麽事？”
    “你猜呢？”
    “見到她了？”
    “嗯，暑假約她看電影，她居然答應了。”
    隻是開玩笑地隨便問了一句，竟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居然答應了，景言用的是“居然”兩個字，也就是說他最初是希望女生答應，但是又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最終的答案又讓人興奮不已。徐杉亦沒有將暗自忖度的結果表現在臉上，依舊保持原來的表情，“挺好的。”
    “看的是我超喜歡的一部電影，《變3》。剛上映的時候去看的。”
    “你應該帶她去看恐怖片，等到她嚇得驚慌失措時速速投入你的懷抱，你就到手了。”
    “這麽爛俗的手段。”
    “我這是在幫你，好不好！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重口味啊，半夜睡不著爬起來看鬼片。誰不知道你是宿舍的‘重口味之王’。”
    “哈哈哈。”徐杉亦的一番話讓景言覺得更加舒坦，因為自己向來就把感情藏得很深，雖然朋友很多，但是沒有可以交心的說心裏話的人，而徐杉亦這個名字就被景言列在頭等好朋友的列表中。
    暑期各路大片上映，徐杉亦路過電影院時掃了一眼門口的宣傳。國產的，歐美的，愛情片，動作片，科幻片，驚悚片......
    堵在售票處的大多是成雙成對的，當然是還未確定關係的還是正在熱戀中的就不得而知了。
    徐杉亦怎麽會想到景言和他喜歡的女生在另一個城市就是這樣度過了一個下午。然而對景言來說，這一天，意義非凡，是自己走出的第一步，相信離成功越來越近。
    心想著不過如此，回家在電腦上下載一部高清版的電影看，還可以免去路途的勞累。
    回想起這一幕，徐杉亦開始嫉妒那個女生，盡管未曾碰麵，也不知姓名，但她牽動著景言的心，接連牽動著自己的心。
    曾以為無論怎樣都無法忘記世宇倫，在“時間”與“新歡”之間，徐杉亦又輕易地認為景言是饋贈給自己的禮物。
    你說如果一個人悲傷，太陽會不會多分給他一些溫暖呢？不然他哪來的力量佯裝歡笑。
    [二]
    下課後，徐杉亦和小欣準備回宿舍，路過宣傳欄時，同學執意要去看宣傳欄。
    “誒？這不是班級文化展的照片嗎？這個班的同學好厲害。”隨著視線下移，“這個人就是學校的奇葩啦，哈哈哈，不知道誰拍的，太搞笑了。”
    與輕鬆愉悅的口吻相對的聲音：“不是世宇倫......就是......景言。”
    對方沒有理睬，好像根本沒聽到，一張張照片看下去，把整個宣傳欄看完了，詫異地問：“怎麽照片上沒有你啊？”
    不情願地回答：“我又不是參賽選手，拍它幹嘛？”
    女生指著最後的一張合照，準備打破沙鍋問到底：“你看，北辰，世宇倫，季子悠，安思媛，珊瑚......還有禮儀小姐什麽的都站在上麵了，怎麽沒有你啊？你不會是給大家拍照的那個人吧？”
    “好啦，是我。我又不上鏡，有自知之明的人當然要搶在別人之前做啊。”
    “不是有專門負責攝影的人嘛？”
    “誒，你很煩，走啦，回宿舍。”
    “徐杉亦，你退出了？”
    “你個混蛋，在一起工作了這麽久，沒心沒肺的家夥，說走就走！”
    “就是，我們都在籌備校園文化節的活動了，你臨陣脫逃，好討厭。”
    “丟下我們。”
    “回來吧。”
    ......
    世宇倫和景言沒有和女生一樣嘰嘰喳喳，他們心懷各事。
    世宇倫想單獨和徐杉亦聊一下，也許能改變她的想法，所以搶在其他人之前找到了她。但是她什麽也不肯說，隻是想休息，是啊，累就停下來吧。我也會停下來的，想放棄競爭主席的機會，大三給自己喘口氣的時間，好思考思考未來的路。
    她其實也挺好，但我就是不心跳。
    景言一邊準備攝影設備一邊在想：她心情好些了吧？那天哭成這樣，不知道這幾天怎麽過的，真讓人擔心。這次的事情其實也沒什麽，是她太在乎別人的感受了。以後踏入社會，這樣的事情會很多，就算是一次教訓吧。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受傷。
    徐杉亦自己也在想心事：任何人傷害我的次數隻有一次，之後再痛我都不會在乎了。
    班級文化展那天徐杉亦去了活動現場，這大概是最後一次和學生會有接觸了吧，她留給大家一個美好的印象。
    “我來幫大家拍照嘛，反正閑著也沒事。”
    “你會嗎？”世宇倫問。
    “額......我隻懂一點點，不過我可以讓景言教我。你也站進去，給大家合照。”
    世宇倫把西塘的照片衝印出來送給徐杉亦，因為這件事，兩人的關係變得友好了。可是現在友好，又有什麽用呢？
    “快去，快去，大家都站好隊形了。”
    在景言的指導下，“哢嚓”“哢嚓”的快門聲很快融入了歡樂的氛圍中。
    不想麵對的，遮住眼睛，捂住耳朵，它就會消失了嗎？
    那在心裏作怪的是什麽呀？
    試著不去想它，或許可以減輕委屈和懊悔埋下的深切的感觸。
    隻是，有用嗎？
    回宿舍後，徐杉亦掏出手機傻傻地盯著備忘錄裏今天新建的活動。
    “xx年x月x日晚咖啡店景言”
    景言，你讓我對明天有所期待。
    [三]
    “你今天特別有精神。”小欣低聲對徐杉亦說。
    “人家一向認真的，好不好。”
    “平時上課啊，要是遇到不感興趣的課，保證聽了十五分鍾就睡覺了，你看看你啊，今天居然在記筆記。”
    “我是想好好學習的娃兒，不要汙蔑我。”
    徐杉亦坐在階梯教室前排的角落裏，因為沒有搶到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所以更是豎起耳朵聽課。雖然在入學之前聽別人說大學比高中輕鬆，但是相比較而言，還是相差無幾。那些告訴你“好好高考，現在苦一點，上了大學後，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大學超級舒服，隻要60分就萬歲”，“大學和高中，一個是天堂，一個是魔鬼”的話......在還處於高三黨水生火熱的學習生活時，聽來好似天亮之前的曙光，現在想來完全是無稽之談。
    沒有做官的父母，也沒有一身的本事，一個從小隻會讀書的孩子。無比隨心所欲的大一和大二，雖然每學期靠考試前兩個星期死記硬背通過考試，並且獲得獎學金，但是徐杉亦決心要改頭換麵，真正地學一些東西，並且她決定，大四考研。
    而今天她筆直地坐著聽課的另外一個動力來自景言。開學那天和景言見麵，因為時間倉促，兩人約定今晚在咖啡店見麵，好好聊聊。
    下課後，徐杉亦發信息告訴景言別忘了今晚的約定。短信沒有得到回複，也許是自己多慮了，他太忙了吧，沒空回信息。總之他會來的。
    “你好，這是菜單，請看一下。”服務員順勢遞來一杯水。
    徐杉亦接過菜單，大致翻了一遍後，對拿著酒水單作認真準備記錄狀態的服務員說：“我過會兒再點吧，還有一個人沒有來，等他到了，再把菜單拿過來，好嗎？”
    “好的。”
    徐杉亦看了一下手機，17:45分，還早。因為急急忙忙從宿舍趕來，不想遲到，更何況對方是景言，一定要留個好印象，所以還有些氣喘籲籲，不仔細看也不會注意到藏掖在掌心裏的小汗珠。
    覺得口渴，喝了一口桌上的白開水，啊，好涼，霎時安定了下來，原來涼白開有這等功效。又喝了一口，不對，這不是涼白開，微微的酸澀之感，但是很清新爽口，沁人心脾。想起來了，是檸檬水。
    就這麽靠檸檬水和咖啡店裏的雜誌度過了暫時無聊的時光，一晃到了18：30分，徐杉亦有些急了，陸陸續續到來的客人也增加了不明的緊張感。服務員給徐杉亦加完檸檬水問：“小姐，請問有什麽需要嗎？”
    “額......謝謝。我在等人，他好像忘記了約定的時間，我打電話確認一下。”
    徐杉亦掏出手機，按下聯係人列表裏第一個人的通話鍵。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sorry,thenumberyoudialedispoweroff......”
    失落地掛斷電話，景言怎麽了？下午給他發的信息沒有看到嗎？是在過來的路上手機沒電了？還是太忙了沒辦法趕過來？關機，這不是景言的風格。24小時開機，隨時都能聯絡到的家夥，今天居然沒有一點消息，太不像他了。
    是不是聽錯了？懷著再試一次的心理，徐杉亦打開鍵盤，撥下了11位早就背得滾瓜爛熟的手機號碼。“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會不會堵車了？不可能，就算堵車，從學校到咖啡店也隻要步行15分鍾就到了。突然有事，而且是十萬火急的事情？
    ......
    徐杉亦坐在窗邊想到了許多種可能性，平時最喜歡坐窗邊，扭頭就能看到風景，雖然咖啡館的窗戶是封閉的，但是看到外麵樹葉搖晃，微微顫動的情景，徐杉亦覺得自己也吹到了風，絲絲涼涼的感覺。然而坐在窗邊也是最先感受到天色的變化的，那一刻恍如隔世。道路兩旁的路燈和餐廳內的日光燈，裝飾燈一並亮起，似乎是要用華美的光亮來掩蓋空洞。
    不會來了，真的不會來了，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19：00。
    19：01。
    19：02。
    ......
    足足發呆了五分鍾，徐杉亦放下手機，叫來了服務員點了一份牛排套餐。
    好好地犒賞一下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