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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感覺自己的身體虛脫得緊，眼前一陣發白，扶著門把手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擦了擦額頭和臉上的汗水，調整一下狀態這才扭動門把手推門而入。
    他們一開始就刻意沒有把所有燈打開，因為滯留室的特殊性，現在時間又快到傍晚，所以關著穆山河的隔間裏異常的陰暗。
    老王腳步虛浮地前去打開門，映入眼簾的，卻是兩道尖銳的目光。
    “我沒有殺人！”
    藏在陰影中的穆山河，呼吸沉重目露凶光，像是一頭隨時會發動襲擊的野獸一樣，而且嘴裏低吼著自己的冤屈，聲音沙啞得不像人聲。
    從他被關進這裏的那一刻起，他的情緒就逐漸變得狂躁，到現在已經幾乎到達極限，眼看就要爆發。
    “放鬆，我知道你不是凶手！都是誤會，都是誤會！我是來放你出去了！”
    被這目光盯著，老王也是一陣頭皮發麻。
    要是放在平常，這種人隨便教訓一下也就聽話服軟了，起碼不敢再對他齜牙咧嘴的。
    但是，他才感受到了李俊雄的威脅，要他放了穆山河，那他也不敢肆意妄為了。
    而且他人到中年身體發福，體質早就大不如前，獨自麵對這樣一個像是炸藥包一樣，隨時都會爆發的青壯小夥，他要是說心裏不虛連他自己都不信。
    再加上他因為剛才的驚嚇，整個人都虛弱得很，更不可能打得過穆山河，所以他第一時間以安撫為主，穩住穆山河的情緒。
    “真的？你真的相信我，而且要放我出去嗎？”
    果然，老王的話非常有效地抑製住穆山河的情緒。
    其實也是情理之中的結果。
    對於穆山河來說，這一來自己不用被冤枉，二來公職人員對於普通人來說還是很有威懾力的，不到萬不得已沒多少敢真的選擇襲擊和反抗這種手段。
    “沒錯，你現在就可以出去了！還有那個，那個鈴鐺你記得也帶走。”
    老王有點心虛地特意提醒了一番，他是真的被嚇得不輕咯。
    “那個，那個鈴鐺可以當證物留在這裏的。”
    一聽到老王提及這件事，穆山河瞬間給老王上演了一出變臉大戲，連忙堆起笑容推脫。
    “不不不，那是你的東西，你一定要帶走的。”
    “不不不，那不是我的，那是小朋友的遺物，也是證物，我不能帶走。”
    “你一定要帶走！”
    “我不能帶走！”
    兩人爭得麵紅耳赤，一個說你必須帶走，一個死活不肯。
    老王可以確定，李俊雄的鬼魂就是跟隨著穆山河來的，就是因為那個鈴鐺的原因。
    他已經被嚇破膽了，怎麽也不可能繼續留著放在所裏。
    穆山河更不用說，他昨晚剛見到李俊雄的時候，他的表現比老王更加不堪，現在有機會甩手，他怎麽不會答應。
    “你這是要跟我作對嗎？！”
    老王怒了，“你要是不把鈴鐺帶走，你就一直關在這裏吧！我會一直把你當做嫌疑犯對待的！”
    後麵這句話其實是為了唬穆山河的，但是在這個地方，還真是他說了算，任何人都管不了！
    除非不是人。
    “你，你不能這樣做！你是執法人員，不能知法犯法！”
    穆山河也慌了，眼前這個中年警察很明顯是認真的。
    而且他也沒見識過什麽世麵，對於警察本身就有著本能性的敬畏，這也是大多數老百姓看待這些穿製服的看法。
    “你知道我為什麽讓你帶走那個鈴鐺，希望你不要讓我為難。如果你不讓我好過，你也別想著能好過！”
    得，這都明目張膽地威脅起來了。
    穆山河見狀，隻好打掉牙齒往肚子裏吞，他實在沒有勇氣跟老王對抗。
    雖然他也沒勇氣跟李俊雄對抗，但李俊雄怎麽說也沒傷害自己，而這中年警察可是真的會把他關著的！
    對於李俊雄他是活人對於鬼魂本能性的恐懼，這種恐懼是刻在骨子裏基因裏的，而麵對這種穿製服的，則是普通人在法律的約束下建立起來的。
    畢竟他生活在活人的世界，在李俊雄沒有傷害過他的前提下，法律的束縛反而壓過了來自本能的恐懼。
    “好，好吧。”
    麵對老王的淫威，他不得不屈服，而老王則是暗中鬆了一口氣。
    他稍微思考一下，就猜到了穆山河跟李俊雄鬼魂之間的聯係。
    李俊雄需要穆山河為他抓到凶手，老王猜測凶手應該就是穆山河口中的張婆婆，而李俊雄自己沒有能力獨自報仇，但穆山河是槐安公寓的管理員，有穆山河幫助的話，成功的概率會更大。
    而原本素不相識的兩個人，他們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個鈴鐺。
    所以得出那個鈴鐺就是他們之間的樞紐這個推測，也就顯得順理成章了。
    “跟我出去吧，天快黑了，你也趕緊回去。”
    說完，老王就率先走在前頭，他是真的快要扛不住了，現在隻想回家好好睡一覺，把剛才的事全部忘掉。
    “回去？那個，警官，我現在沒地方去，能不能去你家借宿一宿？”
    穆山河今天才從醫院裏出來，沒多久就因為這個誤會而被關進這裏，根本就沒有能去的地方。
    至於賓館，很遺憾的是，這個幾乎沒有外人會來的偏遠小鎮，是真的沒有旅館，都是本地人，沒事誰去開房睡？生怕沒熟人知道自己出去玩嗎？
    “你不是在那公寓裏上班嗎？回去就行了啊！”
    老王當然是不可能同意穆山河的請求，“你不是說凶手可能是那張婆婆嗎？想要抓住她的馬腳，你回去繼續你的工作不是更加方便接觸和調查？
    反正有關那公寓的事我是不可能插手或者幫你的，能不能擺脫那位，隻能靠你自己。”
    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老王打了個哆嗦就離開了滯留室，根本就不想聽穆山河的任何意見。
    如果有可能，他甚至以後都不想跟穆山河有關的事有絲毫瓜葛！
    現在是招惹了穆山河就等於招惹了李俊雄，這誰受得了？
    “哎哎哎！警官等等我！”
    情緒穩定下來之後，穆山河對於這陰暗的地方也是不敢獨自待下去。
    是，老王知道李俊雄在幫穆山河從這裏出去，他認為這兩者之間有著不一樣的關係。
    但穆山河不知道是李俊雄的原因，自己才會這麽輕易被放出來，再加上，他跟李俊雄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感情，甚至隻是因為機緣巧合才糾纏在一起，他並不認為自己有多重要。
    但即便他知道是李俊雄幫的他，感激是會感激，但該害怕還是會害怕。
    “你剛來這裏沒多久，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你，在這裏天黑了就不能出門，理由你現在應該知道了，所以別再跟著我，趕緊回去吧！”
    “那能不能……”
    “不能！再見！”
    老王完全不給穆山河糾纏的機會，帶著他出去之後，一腳油門就彈射起步飛出去了。
    “能不能先送我回去啊……”
    獨留穆山河呆立在原地，話語隨風飄散。
    不過還好，這個鎮子本就不大，加快點腳步的話，天黑之前還是能夠回到管理室的。
    一路上也是行人匆匆，不少認得穆山河的人，看到他這時候能夠自由行動，皆是露出了愕然，但都沒有為之停留，而是繼續邁動歸家的腳步。
    沒有人願意挑戰那條詭異的規則，敢於挑戰的都不在了。
    比如李俊雄小朋友。
    來到斜坡前，穆山河也一度猶如當日李俊雄來到這裏的時候一樣，在斜坡前躊躇不前。
    但眼看太陽就要完全下山了，理智還是戰勝了恐懼，大步地走上了斜坡。
    勇氣這東西，真的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一旦膽怯就再也沒有膽氣了。
    曾經普通的斜坡，如今讓穆山河的雙腿重於千鈞，就像是存在著什麽神奇的力量，作用在他的身上一樣。
    錯落交叉的幹枯樹葉是多麽的常見，但落在此刻的穆山河眼中，就像是妖怪幹枯的手一樣，它們的“手指”互相交纏，形成了一張“捕獲獵物”的大網！
    而穆山河，感覺自己就是這個獵物。
    當他爬上斜坡之後，整個人已經氣喘籲籲，但看著已經陷入昏暗的小區，他隻得硬著頭皮，走進了離開時沒來得及關上門的管理室。
    “汪——”
    他才剛走進去，就聽到一聲虛弱的犬吠聲。
    “小雨？他吃驚地看著正無力地趴在地上，之前給予過自己溫暖的狗子。
    他沒想到，自己都離開了兩三天，狗子竟然還留在這裏。
    不過看狗子有氣無力的模樣，穆山河就知道這小家夥這段時間裏肯定沒吃過東西。
    “抱歉了，我現在就做吃的。”
    其實穆山河並不是真的在跟狗子說話，而是因為回到這裏他總是會想起當日的情景，說話隻不過是為了分散注意力而已。
    這裏對他來說，依然是心中陰影的源頭。
    現在嘛，陰影的源頭又多了一個小朋友。
    在確認了李俊雄就是豬肉攤攤主李誌榮的兒子後，他甚至在想，自己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他們兩父子。
    一個在生的時候差點宰了他，一個死後變成鬼糾纏他。
    關鍵是，他們這次之前根本就沒什麽交集，簡直就是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