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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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已經近兩個月不曾逛過集市了。再一次看到集市,竟然讓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唐顏雨抬眼看著走在她身旁一身男裝打扮的鍾容容。一身的青衣,比她高上半個頭的個子,一派的風流瀟灑,足以迷倒大片的女人。
    女裝的容容有著一股英氣,男裝的她則是另一股的帥氣,明明是同樣的人,僅是衣著的變化便讓人覺得仿若是兩個人般。而不像她,一身男裝,即使衣料是上等貨,穿在她身上依舊感覺不倫不類。
    “容容,謝謝你帶我出來。”唐顏雨感激地道。雖然這段時間歐陽帝絕待她不錯,但是每次她提到想回唐府,他便不準。“回”這個字,仿佛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一個禁忌。
    “哎,何必那麽客氣。”晃動了下手中的折扇,鍾容容搖了搖頭道,“不過,你回了唐家,見了你爹娘之後,怎麽和他們說這事呢,況且,他們會讓你再回絕日山莊嗎?”
    天下父母心,況且歐陽帝絕和雨兒尚未成親。這樣下去,於女子的名節總非是好事。
    “這……”唐顏雨猶豫著道,“我不知道,不過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在一個時辰之內回山莊的。”現在的她,隻想早些見到爹娘。
    “其實你隻要答應歐陽娶你,自然就可以隨意出入山莊了。”在她看來,歐陽之所以不讓雨兒出山莊回唐府,不啻是缺乏安全的一種表現罷了。
    唐顏雨輕歎一氣,“可是我……”
    “啊!”一聲尖銳的女聲,打斷了唐顏雨未完的話,“大爺,小女子隻是賣藝啊,不賣身的。”一名頗具姿色、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努力地想擺脫一名大漢糾纏著的手臂。
    “唉,賣藝和賣身有什麽區別呢,跟著大爺我,包你以後吃香的喝辣的。”滿臉落腮胡的張鬼一麵拉扯著少女一麵調笑道。難得酒樓裏賣唱的還有這份姿色,著實讓他心癢癢。
    “就是,跟著我家二弟,以後什麽好日子沒你的份啊。”一旁的張幽開口道。兩人同屬一母所生的兄弟,自小拜師學了些功夫。憑借著一身的蠻力和拳腳功夫,在北方也闖出些名堂,“鬼幽兄弟”則是江湖上的人給的名號。
    “大爺,小女子不指望以後吃香喝辣,隻求安穩過日子罷了。”扭動著身子,少女急切道。
    “切,給你好日子還不要過,真他媽的不識抬舉!”張鬼不悅地道,“說了你跟我便是我的人了,我張鬼看上的妞還沒一個能逃得出我的手心。”
    “大爺,求你放過……”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鬼幽兄弟’啊,好久不見,沒想到你們跑到蘇州來了啊。”嬌俏的聲音插入對話中,鍾容容活動著手指關節上前道。
    “你是……”兄長的張幽眯起眼睛打量著眼前少年,能夠叫得出他們兄弟的名號,自然也是江湖中人。
    “我?你當然是不認識的了,隻不過如果你記性還不錯的話,應該還會記得兩年前在客棧丟失的一百兩黃金吧。”誰叫那天月黑風高,正是適合作案的時間,害得她手癢,幹脆拿了他們的那一百兩黃金去濟貧,反正他們的黃金本來就靠打劫得來,救濟貧困也是應該的。
    “原來是你!”張幽恨恨道。那一百兩黃金失竊的事情除了他們兩兄弟知道再無其他人知道,如今這少年既然能夠開口說這事,那必然代表黃金是他拿的。
    “是我又怎麽樣。”某人不痛不癢道,壓根不把對方的怒氣放在眼裏。
    “是你就得死。”兄弟兩人互使了個眼色,張鬼放開了少女,兩人同時抽出了背後的長刀,朝著鍾容容砍去。
    跳、躲、閃、避,然後在空隙中再給對方以打擊,鍾容容的武學顯然和比對方要好上些,2對1的情況下,依然還能打成平手。
    “你沒事吧。”唐顏雨奔到賣唱少女的身旁,關切道。
    “沒事,多謝公子。”少女揉著發疼的手臂,半垂著頭道。
    “沒事就好,那你快走吧,省得等會他們又找上你。”
    “那——那位公子不要緊嗎?”少女猶豫了下,再怎麽說,也是別人救她,就這樣貿然地自己先走,多少過意不去。
    “沒關係,我想容容應該能對付他們。”唐顏雨聳聳肩膀道,隨即轉過頭,朝著鍾容容喊道,“容容,別打輸了,上!”光天化日之下調戲女孩,是她最看不慣的事了。
    噴!鍾容容微微一愣,隨即差點被對方的拳風掃到,“雨兒,你不用喊得那麽誇張吧。”一個騰跳避開了對方的拳風,鍾容容扭著頭對著唐顏雨喊道。
    “為你助威嘛!”
    但是也不用那麽助威吧!“你隻要給我管好你自己……啊!”腳下一打滑,鍾容容整個人朝後仰去。
    而第二聲“啊”則是唐顏雨發出。因為她的眼,很不巧地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麵容。
    白玉的琴擋在了刀前,泛著冷光的琴身看似脆薄,卻硬是讓張鬼手中重如百斤的刀停了下來。白色的長衫,傾國的容顏,書生的打扮卻仿如戰神般地擋在了她的麵前。
    歐陽帝絕!
    是他嗎?可能嗎?她是知道他今天出山莊,但是……會那麽巧嗎?“你……”
    “雨兒。”清冽的聲音,卻有著一絲溫柔,微微挑向兩鬢的撩人雙眸,沉沉地注視著目標人物,壓根沒把張鬼張幽放在眼裏。
    “歐陽,你來得好巧啊。”才從地上爬起身來的鍾容容打著招呼。還好他救得及時,不然她這武林第一美女就死得冤枉了。
    冷冷地瞪了鍾容容一眼,歐陽帝絕開口道:“是誰允許你帶雨兒出山莊的?”若不是他無意中見著她們的身影,根本便被瞞在了鼓裏。
    “這……”幹幹一笑,鍾容容避而不答。
    “你是何人?”張鬼瞪著歐陽帝絕問道。即使他用盡內力,卻依然無法再把手中的刀推進半分。眼前的男子卻仿佛隻是隨意地用琴一擋。
    “他們有傷到你嗎?”沒有理會張鬼的問話,歐陽帝絕僅是盯著唐顏雨問道。
    傷她?他的話讓她愣了下,隨即搖了搖頭。基本上,她此刻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眼前的人身上。
    “和我回去。”如魅的聲音開口道,仿佛像在說著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我……”
    “知道嗎?這種事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了。”鍾容容竟然有本事帶雨兒離開絕日山莊,的確是出乎他的意料。
    “難道我不能見見我爹娘嗎?這段時間我每天都好想見到他們。”
    “我說了,我的琴曲並不是人人都可以聽的。你是唯一一個可以聽完的人,沒有我的允許,你哪裏都不能去。”一想到她將會離開他,他的心便一陣縮緊。
    “你讓我回一趟唐府,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回山莊的。”
    “雨兒,不要考驗我的耐心。”
    長長的白衫隨著風微微揚起,潤澤的紅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他——是認真的。唐顏雨看著歐陽帝絕,很少見著他這般嚴肅的樣子。
    “媽的!你們當老子不存在是不是!”煞風景的聲音猛然響起,張鬼提起刀再次砍來。眼前的兩人隻是自顧自地對話,完全把他當成空氣般。
    “等等,二弟!”一旁的張幽出聲想要阻止張鬼。張幽的江湖閱曆,比起張鬼來可說要豐富些,自然,歐陽帝絕也讓他有著一絲熟悉的感覺。
    在江湖上,就他所知,隻有一個人的武器是一把白玉的琴,而那個人……是在蘇州指的絕對不能惹的人。
    “砰”一聲巨響,張鬼整個人已然被彈出於數丈之外,龐大的身子重重地撞在石牆上。
    “你……你是……”張幽駭然地瞪大眼睛,直覺手心開始冒汗。會嗎?會是他嗎?那個令江湖中人人害怕的男人。
    “歐陽帝絕。”四個字像是代表一切般,從菱唇中溢出。
    “你真是……”咽了咽喉嚨中驟然分泌的口水,張幽顫聲問道,“歐陽帝絕?”
    “你們比較幸運,我剛才用的不是琴而是手。”冷冷的語氣,像在宣告著一切,如同執掌著生死大權的判官,藐視著世人。
    畢竟雪玉琴一奏,周圍的人隻怕沒有人可以幸存。
    他——也許真的是歐陽帝絕。望了一眼遠處已然倒地不起的張鬼,張幽一身冷汗地想著。
    傳言,歐陽帝絕殺人從來都是看心情來決定的,沒有惜英雄,也沒有對與錯。五年之前,有數個武林高手就曾輸在他的琴音之下。
    而現在,雖然不知道他和眼前這兩個少年的關係,但顯然,其中那個嬌小的少年對歐陽帝絕來說是極為重要的人,而他們則好死不死地差點拔了老虎的胡須。
    “歐陽大俠,咱們兄弟不知道你在這裏,剛才多有得罪,還望原諒。”張幽汗如雨下,誠惶誠恐道。男子漢大丈夫,能屈亦能伸,況且,這種生死關頭的時候,就算他們想要不“屈”都不可能。
    “原諒,這怎麽行!”鍾容容在一旁叫道,“你都不知道他們剛才有多可惡,竟然還強逼良家婦女,還準備對我和雨兒不利。”她順便也把一旁的唐顏雨拖下水。
    老天,“他”能不能少說點啊,張幽頭大地看著,天知道,每多說一句,歐陽帝絕的臉色就沉下去幾分。若她再繼續說下去,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保住性命。
    “這位小兄弟,剛才有得罪的地方,還望原……”
    “什麽小兄弟,我哪點像是男人了?”某人扯著嗓子道,壓根忘記了現在的她穿的是男裝。剛才還一副受驚狀,轉眼間便是趾高氣揚了,“歐陽帝絕,你再幫我好好教訓教訓他。”她指著張幽道。張鬼剛才顯現已經受到教訓了,現在隻要教訓教訓另一個就夠了。
    沒去理會鍾容容的話,歐陽帝絕握住了唐顏雨的手腕,“以後,不許隨便離開我。”
    又要回絕日山莊嗎?她望著那牢牢握住她手腕的手。
    “越眠、莫沙。”歐陽帝絕喚著手下的名字。
    “爺。”兩道人影迅速晃至他的麵前。
    “下手不需要輕。”冷冷地瞥了一眼獨自冒汗的張幽,歐陽帝絕開口道。
    “屬下明白。”看來他們的筋骨可以好好地活動一下了。
    ???
    “是……是雨兒啊!”遠遠地,兩道人影望著集市中發生的一切,唐夫人手掩著唇,止不住地又掉起了眼淚。
    “夫人,先回去吧,別打草驚蛇了。”唐木天拉著唐夫人朝著角落走去。
    “可是雨兒她……”怎麽能讓她眼睜睜地看著女兒被重新抓回絕日山莊,“她一定是想回唐府,這條路是回唐府的必經之路。”
    “我知道,我都知道。”唐木天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就算知道,現在大白天的他亦無能為力啊。
    “若是歐陽帝絕再晚出現片刻的話,若是他再晚出現片刻的話……那麽我們就能帶走雨兒了。”隻差了那麽片刻的功夫而已啊。
    “晚上吧,等到子時,我們就去見雨兒,帶她離開絕日山莊。”唐木天喃喃道。
    馬上……就可以了。
    ???
    “歐陽帝絕,為什麽你不讓我回唐府啊!”一路回到絕日山莊,唐顏雨止不住地嚷著。他不是愛她嗎?為什麽要做出這種讓她難受的事情。
    “我說過,我給你時間是讓你愛上我,而非是讓你離開絕日山莊。”他看著她淡淡地道。
    “可是我長那麽大,還是第一次離開家那麽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我爹我娘,每天都想……好想……好想……”眼淚從眼眶中泛出,她邊哭邊捶打著他的胸膛。
    隻不過她的捶打沒有絲毫的作用,他依舊把她禁錮在懷中。
    “你哭了。”歐陽帝絕怔怔地看著滿臉淚珠的人兒。這是第一次,他看到她的眼淚。如此的晶瑩剔透,像是透明的一般。“我……哭,不可以嗎?”她鼻子抽氣,哭得愈加厲害,“我想爹,我想娘,我想茵茵,還想我的那些花草……你……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不要哭。”她的淚水,滴落到了他的指尖上,溫溫的,卻讓他覺得灼熱。這就是思念的淚水嗎?可是——他不懂。因為他的爹娘在他懂得思念之前,就已經離開了人世。
    “我……我偏要哭。這就是你愛人的方式嗎?隻是回唐府而已,並不代表離開了就不再回來!”哭泣的聲音不曾泯滅過。兩道劍眉越皺越緊。她的每一道哭聲,都讓他覺得心煩意亂。
    愛人的方式?他愛她的方式又有錯嗎?他隻是想把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因為如此,才可以讓他安心,才可以讓他確定她是活著的,是活在他的身邊。
    但是為什麽,她卻哭得那麽傷心,那麽大聲,煩躁得讓他不知所措。
    長長的一聲歎息自他的嘴角溢出,“你真的那麽想回唐府?”
    “想回,好想!”她帶著濃濃的鼻音道。
    “那麽,明天我讓你回唐府一趟吧。”手指劃過她的眼角,歐陽帝絕妥協地道。這是第一次,他在別人麵前做出了讓步。他無法承受她的眼淚,那會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真的?!”她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無法相信他竟然如此簡單地就答應了讓她回家。
    “是。”
    “你沒有騙我?”她還是不放心,不由得再問一遍。
    “我沒必要騙你。”他的手輕輕地拭去她的淚珠,“不過我隻讓你回去一天而已,第二天,你就必須回到山莊。”
    “好。”她抽了抽鼻子道。雖然隻有短短的一天,但是眼下她隻想著先見著爹娘。事一說完,整個人似乎都輕鬆了。
    歐陽帝絕抱起唐顏雨,把她放置到軟榻之上,“先休息吧。”
    “嗯。”她輕合上了眼眸,小手指勾住了他的衣袖,“若是……若是我一直沒有愛上你的話,你真的會放我走嗎?”她不可能在山莊待上一輩子啊。
    “會的。”黑色的眸子微微一斂,“隻要你不曾愛上我的話。”
    ???
    漆黑的夜色,兩道人影閃入了絕日山莊。
    “雨兒……”
    “雨兒,你快醒醒!”
    是誰,是誰在喚著她的名字呢?
    包含著濃濃的焦慮,不安,期待……這聲音,好熟悉啊!
    驀地睜開雙眸,唐顏雨不敢置信地看著站在她麵前的兩人。
    穿著一身的黑衣,臉亦用黑布蒙著。
    唐顏雨才想要尖叫出聲,嘴已被一隻手捂住。
    “別叫。”其中一個黑衣人壓低了聲音說道,同時兩人拉下了麵罩,“是我們,雨兒。”
    爹,娘!
    瞳孔瞬間放大,唐顏雨望著麵前的二老,“爹,娘,你們怎麽會……”
    是夢嗎?因為太想念了,所以才會在夢中讓她們一家相聚。
    “唉,現在顧不得說那麽多了,先離開這裏再說吧。”唐母道,拉著女兒下了床,找了件披肩讓她披上。
    唐顏雨一愣,“走?”
    “對,這裏不是久留之地,我們現在趕緊出城,我已經讓茵茵在城門外的客棧等我們了。”唐木天複議道。
    為什麽,他們說的話都讓她聽不懂呢?才想問個明白,唐顏雨身子已經被唐母拉了出門。
    門外,守夜的小丫鬟正歪倒在一邊的門柱上,“爹,她……”她忍不住問道。
    “她沒事,隻是被打暈了而已。”唐木天說著,率先在前麵開著路。
    寂靜的夜,透著幾分詭異。
    腳步,跟著爹娘在跑,但是腦海中,卻不斷地在整理著思緒。這是怎麽回事,看爹娘的樣子,似乎也會武功。可是她的爹不是一個普通的商人嗎?而她的娘,不是一個普通的大家閨秀嗎?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偏離了方向,偏得讓她有種心慌的感覺。
    還有歐陽帝絕……她走了,他會想著她嗎?
    應該會吧,因為她知道,他是真的在乎著她。
    腦海之中,不斷的閃現著那雙幽幽的黑色眸子。還有著他那如同咒語一般的話。
    “不要負我!”
    “不要負我!”
    “不要負我!”
    “爹,娘!”她開口道。她曾經答應過他的啊,在自己沒有得出答案之前,不會離開他的,“我……”
    走在前頭的爹已經停下了腳步,害得她差點撞上了他的背。
    而拉著她的手的娘,也是滿臉的戒備。
    發生了什麽事情?!一股不祥的預感,自唐顏雨的心底油然而生。側過身子,她朝著前方望去。
    回廊的盡頭,站著一人。
    一身的白衫,在晚風中飄飄然。月色之下,絕色的姿容,卻有著冷如寒冰的雙眸。而手中,更是捧著那把玲瓏剔透的雪玉琴。
    而站在他身後的,則是那熟悉的越眠、莫沙二人。
    絕!她在心底暗呼道。但是口中,卻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
    一時之間,六人靜得可怕。
    汗,在額頭上湧出,一滴一滴地滴落在青灰石上。唐顏雨攥了攥手心,感覺手心也全濕了。
    她知道,絕的武功非凡,即使爹娘會一些武藝,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而她現在最該做的,就是對他解釋,然後讓爹娘先回唐府,今天晚上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
    隻是,空氣中的這股壓迫感,使得她一時之間,無法開口。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著。誰也沒有先動。
    就在唐顏雨受不了了,打算無論如何說點什麽的時候,那清雅的聲音在月色中悄然響起。
    “嗬,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卻要闖啊。木易之。”薄薄的唇,吐著驚人的秘密。歐陽帝絕望著這張他花費了數年所要尋找的麵龐。
    木易之,是誰?唐顏雨的眼裏閃著疑惑,然後下一刻,她便有了解答,因為她的父親已經開口回答了。
    “歐陽帝絕,既然我碰上了你,那麽我知道我是逃不了了。”唐父的聲音有著鎮定,卻也有著幾分無奈。
    木易之,這名字是在叫爹嗎?唐顏雨的目光從歐陽帝絕身上移回到了唐父的身上,而耳邊,則響起了唐母的抽氣聲。
    “夫君!”
    “不用說什麽了,該來的總是躲不掉,我活到今日,也夠本了。”唐父的話雖是對著唐母在說,但是目光卻是看著歐陽帝絕,“當年的事情你沒參與,你帶著雨兒快走,我來斷後。”
    “可是,我怎麽可以拋下你!”唐母不依。
    “走啊,不然就真的走不了了。記得我們來的時候,說過什麽嗎?!”一旦被發現,那麽勢必有一人要做出犧牲。
    為什麽,為什麽他們說的話,她一句都聽不懂呢?唐顏雨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走,我有說過你們可以走嗎?”歐陽帝絕緩緩地開口道。
    “歐陽帝絕,你該知道,當年我並沒有殺你歐陽家一人。”唐父喝了一聲。
    “不錯,你是沒有殺,但是你卻來了。”冷眼旁觀,隻為了看看是否有漁翁得利的機會。這樣的人,和毀了歐陽家的那幫人又有什麽區別。
    目的都是隻有一個,那就是雪玉琴。
    “以命填命嗎?那好,我把命給你,你放了我夫人和女兒。”唐父咬了咬牙道。
    冰冷的眼神,冷冷地掃視著麵前的三人,歐陽帝絕道:“一個都不能走!”
    “你——”
    唐顏雨喘著氣,腦子裏不住地整理著思緒。她記得,他說過他還有一個仇人沒找到,所以他要報仇。而爹剛才又提起了歐陽家當年的那件慘事。
    難道——爹也是當年參與的人之一嗎?
    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木易之,你不是一直想要得到雪玉琴嗎?那麽今天我會讓你如願以償,我甚至會彈歐陽家的《絕心曲》給你聽。”右手一撥,琴音已然開始。
    越眠和莫沙趕緊盤膝而坐,催動內力抵禦琴音。
    “《絕心曲》,好啊,沒想到老夫還有幸聽這曲子。”唐父像是想笑,卻又像是要哭。
    一旁的唐母猛然把女兒推開,“雨兒,快走。記得,去找茵茵!”既然夫要死,那麽為人妻的自然也會陪。早在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她就和他許下生死相守的約定了。
    “我……我不走!”唐顏雨跑上前道,“歐陽帝絕,你放了我爹娘啊。就算當年我爹真的有對不起你家的地方,我求求你,放了他吧。”
    這是她的爹啊,她怎麽可能看著自己的爹死在她愛的人手中。
    愛?!不可思議的字眼劃過了她的腦海。
    愛?她愛他?!
    “是他們自己找上門來的,怨不得我。”歐陽帝絕淡淡道。平靜的麵龐,看不出他心底的意思。
    琴音大作。唐父唐母的臉上已然出現了痛苦之色。
    “不要啊!不要,歐陽帝絕,你住手,別……別彈了!”她的聲音,湮沒在了那絲絲琴音之中。
    這就是他彈的琴嗎?如此的清冷絕幽。不止是美妙的聲音,同時也是殺人的利器。
    所以容容才會說,世上少有人能夠聽完他的琴。
    所以他才會說,要她留在絕日山莊聽他彈曲。
    “不要,歐陽帝絕,不要!”她猛然撲上前去,想要抓住他的手,製止他再撥動琴弦。
    他拂袖一揮,她蹭蹭地被勁風逼退幾步,然後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歐陽帝絕!”撕心裂肺的吼聲,響起在了夜風中。
    爹娘已經在吐血了,若是這琴音在繼續下去的話,那麽……那麽……
    狼狽地站起身子,她猛然地向著那白色的身影撲去。
    不要!不要這樣啊!若是他殺了她的爹娘的話,那麽讓她以後又該如何愛他呢?
    難道這一段恩怨隻能這樣結束嗎?難道不可以化解嗎?
    誰來給她一個答案,誰來告訴她該怎麽辦!
    如果真的要她眼睜睜地看著爹娘死在她麵前的話,那麽她倒不如自己先死在他的麵前。
    “碰!”重擊的聲音,伴隨著骨裂的聲音。還有著一道悶哼的聲音。
    時間,仿佛在一瞬間都靜止了。
    白色的身影被擊了出去,撞在了回廊的柱子上。
    “叮當!”
    清脆的落地聲,金色的耳墜被震落了一隻,靜靜地躺在地上,閃爍著它那華美的光線。
    歐陽帝絕搖搖晃晃地直起身子,一手捧著琴,一手捂著被擊中的胸口,不敢置信地看著唐顏雨。
    這就是他所愛的人嗎?他曾經發過誓,不會再讓人傷她,但是她卻給了他這樣的一擊。
    她根本就還沒有學會如何疏導體內的那股內力。但是現在,她卻在一瞬間把內力爆發於掌中。如此恨他嗎?恨到不顧一切地要傷了他!
    “你……哇!”一開口,血氣隨之上湧,歐陽帝絕的口中噴出了一大口的鮮血。
    “爺!”一旁的越眠和莫沙趕緊站起身子,攙扶著他們的主子。
    “我……”顫抖的唇挪動了一下,唐顏雨呆呆地望著歐陽帝絕,再呆呆地回望著自己的雙手。她……她幹了什麽?
    他受傷了,是因為她嗎?因為她擊傷了他。但是事情是怎麽發生的呢?她自己甚至都不知道。
    隻是一瞬間,一瞬間感覺他的身子在她的掌中飛了出去。
    不要,她不要傷他啊!她不想,不想,不想!
    “你傷我,很好,你傷我!”他的眸子死死地盯著她,殷紅色的血跡,在白色的袍子上顯得觸目驚心,“你可知道,我在當日與你遊湖的時候便知道你父親就是我要尋的仇人,但是為了你,我卻告訴自己,隻要一日沒有見著你父親的麵,我就當作不曾知道此事。我把你視為唯一,但是你卻是這般對我!”嘴角的血還在流著,他費盡力氣說著。
    身上的痛楚,遠遠不及他心中的痛。
    “唐顏雨,你負了我,你負了我!”淒厲的喊聲,那是最痛苦的責備。
    她怎麽可以負他,她怎麽可以啊!
    “爺!”越眠莫沙不禁叫道。
    眸子閉上,長長的睫毛在微微地顫動。這一刻,沒有人知道歐陽帝絕心中在想什麽。
    “絕……”唐顏雨挪了挪唇。她好想飛奔上去,拭去他嘴角的血。但是雙腳卻僵硬著,怎麽也移動不了一步。
    “我、放、你、們、走。”一字一字地從他的嘴裏蹦出,“從此以後,不要再讓我見到你們,下一次,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麻木了。也許他根本就不該動情。也許他的世界,隻適合他一人存在而已。
    三道身影,緩緩地離去。
    唐顏雨站著,站著。
    淚,不知何時,已布滿了整張麵龐。
    她知道,這一次,她是徹徹底底地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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