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境島監控室

    寂靜的房間裏沒有人說話，巨大的屏幕上正放映著醫院的監控錄像。

    一個如雪花般瑩白的少女躺在病床上，她白色的麵頰沒有任何顏色，金白的發絲仿佛是流溢著淡色金光的透明塑料管。她好像和潔白的床單融為一體，要是沒有認真看，很容易會忽略掉這個躺在床上的小女孩。

    一身青麟的鬼雀走進病房，巨大的鹿角閃爍著銀光。護士小姐看到有外人進來，趕緊過來攔住他，但她才走到鬼雀麵前，觸不及防看到他那淡藍色的雙眼，整個身體仿佛禁錮了一樣，跪倒在地上，痛苦地捂著臉。

    “這是鬼雀的機械眼對她釋放了幹擾精神的腦電波。”樂博傑說，“這種腦電波能通過對視直接作用，勾起人內心的痛苦的回憶。當前還沒有方法破解，帶上護目鏡可能會有用，但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和他對視。”

    監控繼續，護士小姐痛苦地跑出病房，鬼雀走到十七的病床旁邊，伸出他那雙可怖的手，撫摸十七如同花瓣般嬌嫩的臉頰。十七的身體突然痙攣，她猛地睜開眼睛，無色的玻璃珠子正好對上鬼雀那雙機械眼。十七身體一怔，隨即很快別過腦袋，整個人縮成一團。

    “像你這樣的人，憑什麽待在奇聯啊！”鬼雀說話了，聲音裏帶著嘶啞，好像垂暮的老人捏著嗓子說話。

    十七沒有說話，而是將被單抓的更緊，身體蜷縮在被單下瑟瑟發抖著。

    “你殺了那麽多人，早就觸犯禁忌法律了。不敢報以前的名字，是因為害怕被人發現麽？”鬼雀冷笑著，“不過也是啊，拋棄了那麽多把你當朋友的人，一個人逃離出來……你確實，早就關掉了自己的人性啊！”

    “你和我，不過是一種人罷了。看看白彥他們對我的態度就知道了。你以為他們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還會把你當夥伴麽？都說人人生而平等，但人和人之間終究是有差別的。你和他們，從來都不是一類人。”

    接下，鬼雀突然扭頭看向攝像頭，藍色的眸子出現在屏幕中，眾人皆是內心一怔，對那雙帶有著腦電波放射能力的機械眼有些忌憚。但電波並沒有通過監控進入屏幕中，接下來的畫麵是一團雪花，整個攝像頭被毀了，下麵的畫麵沒人看到。

    接著過了大約五分鍾，鬼雀的身影出現在醫院走道中，五分鍾的時間裏，沒有人知道他對十七說了什麽。他神不知鬼不覺地來，接著又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

    “這是昨天十七剛剛去醫院不久錄下的畫麵。”白彥說，“當時我就該找到問題的，可是這兩天五境島太亂了，沒人注意到這個被毀掉的攝像頭。”

    “十七應該就是因為鬼雀對他說了什麽，所以今天才離開的吧？”安歌問，“這個小姑娘也真是的，什麽事情都埋藏在心裏。”

    “你是不是覺得她應該會做出什麽大事來？”白彥反問，“總覺得她這一趟離開，就不會再回來了。”

    “十七去了哪裏？追鬼雀麽？那陰陽師的根據地也在這片孤島上？”程陸離突然說，“alamshar上麵沒有定位器之類能夠監測她方向的東西嗎？”

    “alamshar上肯定會有定位，但你確定你要去找她？”白彥說，順便讓樂博傑將十七的通緝單打出來，通緝單向來都是白色的，但這張通緝單卻是黑底白字，上麵還用紅筆打上了四個巨大的烙印，“無限通緝”。

    “無限通緝，意味著可是楚康伯那樣變態的角色，而且無限通緝是不遵守禁忌法律的，就算過了一百年，十七還是罪犯。”白彥點燃了他長長的煙鬥，愜意的坐在靠背椅上，“你確定你還要去找她？我必須要提醒你，就算是柳若澤那樣的人物，也不過是一級通緝而已。無限通緝，那可是一個你不應該涉及的領域。在無限通緝裏的罪犯，都是不死不滅的怪物。”

    “而十七，就是這裏麵最年輕，恐怕也是最恐怖的怪物吧？她三年前就被標為無限通緝了，那時候她才十五歲！”

    監控室裏靜靜的，沒有人在說話。

    “要找啊！我答應過她的。”程陸離的聲音很淡然。這個有時候露出慫樣的少年此時卻冷靜的過分，全程居然沒有說過一句泄氣的話，“風紀委員的責任，不就是保護學校的學生麽，不論種族，不論生死。”

    “老大你作為風紀委員的名譽顧問，你要是不出場，你就慫了哦！”樂博傑在旁邊揶揄白彥。

    白彥淡定地吐出了一個煙圈，“因為是同伴麽？”他低聲笑了笑。

    “是。”程陸離回答的很幹脆，“從她加入奇聯開始，她就是我的同伴。如果不是這樣，我為什麽還要來五境島修煉呢？”

    “可你連她去找鬼雀到底是為什麽都不知道。”白彥說，“如果她的本質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如果她不過是用一張偽善的臉來裝可憐騙你，如果她根本就沒把你當成朋友，你還要這樣去救她？你根本打不過鬼雀，你去也是送死！”

    “你說的是你自己吧？”程陸離輕聲說，“因為鬼雀背叛了你麽？”

    這回輪到白彥被嗆住了，那雙漆黑的眸子突然變成了一汪看不見底的古井，透露著古奧森嚴的氣息。

    “去吧。”程陸離說，“無論十七是不是魔鬼，是不是像通緝單一樣的通緝犯，那終究要用我們的眼睛來確認。就算她真的是魔鬼，也要用奇聯的刀刃，將她推到地獄中，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別人來動手。”

    說完，程陸離轉身離開了，樂博傑知道程陸離是回到落櫻居換衣服了，空蕩蕩的監控室裏又一次恢複了寂靜。隻有安歌和白彥還坐在屏幕前。

    “你有沒有發現，程陸離好像已經變得不一樣了。”安歌說，她抱著威士忌的酒瓶子，透明的玻璃瓶裏麵還有大半瓶酒，但她全程一口酒都沒喝，“我們總是當程陸離是程家的小太子，像一隻人畜無害的小花貓，但現在，這隻小花貓終於要脫掉自己身上的絨毛，變成一隻威風稟稟的大獅子了。”

    “那不是很有意思麽？”白彥單手抵著下巴，鼻息裏吐出一個個鉛灰色的煙圈，“養一隻小貓咪，哪裏有養一隻大獅子要好玩。”

    “可這隻獅子可不笨啊。”安歌說，“很多時候沒人注意，但我發現他總能看出別人沒有注意到的點。你以為人家隻是一隻獅子，沒準還是個有智商的獅子，一不注意就反咬你一口了呢！”

    “是麽。”白彥若有所思道，他注視著程陸離遠去的背影，前方隻剩下漆黑的走道，程陸離的身影早就消失了。但白彥卻覺得她能看到程陸離的背影，像是一個孤獨的靈魂走在黑暗的夜幕裏，在他身後是一個巨大的鬼魅的身影，仿佛是一隻巨大的惡魔一樣籠罩著他。

    “到底，是反咬我，還是自己吃掉自己，那還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