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混沌夜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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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景思考片刻,用了更加不露痕跡的措辭,“僅僅製造了短路?沒幹別的?”
    秦湛相當茫然,“也幹不了別的呀。光是製造短路這點小事,在隨後的重啟中,留下的後門程序就被強製排除了——如今我對凱撒二號已經沒有任何影響,你不信可以問凱撒。”
    “……”角落裏的凱撒將腦袋在前爪裏埋的更深,杜絕引火燒身。
    幾乎要被他們倆氣樂的慕景不鹹不淡的評價,“你未經許可在我的機甲上動手腳,到頭來還動出功勞來了?”
    如此功勞,秦湛哪裏敢隨便領受,隻能在旁邊賠笑。
    覺得他的嬉皮笑臉著實傷眼,慕景挪開目光,轉而在裝甲車的內部逡巡一圈。“機甲上動手腳是擔心我的安全,那開著這玩意兒跑來第零區又是為了什麽,找準時間再救我一命?”
    盡管從結果上來看是這樣沒錯,但他們誰都清楚事情沒那麽單純。
    第零區,可是絕對的禁區。
    關於在機甲上動手腳的部分,可以說是秦湛主動交代的,盡管如此做的罪名並不輕,但開口之前並沒有多少猶豫。可是麵對自己來到冰原的動機,他卻啞然了。
    他沉默的越久,慕景的心就控製不住的越涼。
    她一直都強忍著不去思考秦湛為什麽會來冰原,或者說,他究竟與冰原有什麽瓜葛。因為不管想出怎樣的答案,都讓她膽戰心驚。而此刻秦湛的態度,似乎會引出最糟糕的結果。
    從“複雜”的角度來衡量,當前局麵的複雜程度應該也是慕景平生僅見了。誰能想到,自己的男朋友,一個全球巨星,一個本該連真槍都沒有摸過的平民會開著雪地裝甲車在這裏等她。
    慕景私心作祟,認為誰都可以被卷入冰原事件,唯獨秦湛不可以。可如今看來,他不僅卷入了,而且遠比她想象中深得多。關心則亂不是隨便說說,她確實心亂如麻。
    說實在的,哪怕對麵坐的是個陌生人,都不至於如此。
    冷靜隻有在陌生人身上才能起效,什麽時候對自己親近的人也能冷靜相待?
    “我來此的目的,一半的確是為了你,而另一半可以理解為……故地重遊。”秦湛別的不說,在圈子裏混跡多年,情商確實不低,一件不僅能細想、越想越可怕的事被他這麽一分為二,似乎也不再那般難以接受了。
    “故地?”慕景被勾起了探知欲,她暫時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追究別的,隻是單純的對“故地”兩個字產生了好奇。
    事實證明,單純一點沒什麽不好,如果將焦點都集中在問題本身上麵,也就沒有功夫想東想西,心緒會平複不少。
    見慕景的態度終於冷靜下來,秦湛終於徹徹底底的鬆了口氣。他當然不願把自己割裂在陌生人的位置上,但如果還繼續站在情人的立場上,隻會獨斷專行的將對方排除在外,在這方麵,慕景與他隻怕都是同樣的獨裁。
    可是,再一次的割裂就不僅僅隻是出現裂痕那麽簡單了。
    當裂痕成了難以彌和的鴻溝,那麽就隻剩下分道揚鑣一個結果。
    情人之間出了問題希望和好,不是那麽簡單的事,也不是誰道歉就能一筆勾銷的。況且他們兩人早已是公私糾葛,連是非對錯都成了一團亂麻的地步。
    如此情況下,梳理問題當然是首先要做的。
    對於亂麻般的局麵,處理的方法有很多種,古人都有快刀斬亂麻的說法,隻可惜這種激烈的手段對他們而言並不適用,太傷根本。於是隻能采取最耗時間的笨辦法,一根一根的理線。
    首先要做的就是,不摻雜個人情緒,先把外在的問題解決掉。
    既然慕景以近乎局外人的冷靜提問,他當然要爽快的給出答案,“我是從這鬼地方出去的。”
    其實這話裏還存在著很大的歧義,似乎往哪個方向想都可以,也能找出一兩個並不悲慘的答案。
    秦湛大概也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他下一句話斬釘截鐵,徹底杜絕了其它任何猜測。他用一種事不關己的淡然聲調說到,“更準確的說,是逃出去。我是這裏出品的實驗品嘛。”
    費了那麽大力氣才塑造出來的冷靜外殼,刹那間碎成齏粉。慕景隻覺得自己眼眶一陣酸脹,甚至能感覺到眼角的一點濕潤,突如其來,也根本不受她控製。
    忽然就想起了曾經有一次親衛不知因為什麽討論起了“人應不應該哭”的問題。當時的慕景也實在無聊,便旁聽了那場無聊的討論。
    親衛中大多是流血不流淚的硬漢,對於哭泣的態度可想而知,不屑至極。
    慕景本來也挺讚同他們的,可奇怪的是,真正讓她印象深刻的卻是少數反對派的意見,來自於梅田梨紗的嘲諷——你們就自以為是吧。我等著,等著你們控製不住痛哭流涕的一天!
    慕景當然沒有痛哭流涕,那副尊容未免也太難看了。她甚至能肯定眼淚也沒有真的落下,隻是突然而起的心疼讓她紅了眼眶。
    不過,有人的眼睛比她更紅。
    秦湛倒不是心疼自己,這麽多年,不說徹底麻木,也是差不多了。他不過是亮出自己的一雙紅瞳——如此做的動機非常可疑,與其說是增加所言的可信度,倒不如說是另類的自虐,他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退路都斬斷一般。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事不關己的態度,仿佛那雙紅瞳是長在別人臉上似的,“這個,拍電影出事那晚你已經見過了。”
    慕景的確見過,雖然隻是通過攝像鏡頭。
    她曾經以為,隻要是自己見過的東西,便能接受。軍中的每個人都知道紅瞳意味著什麽,即使秦湛的紅瞳與別人不太一樣,但慕景認為自己並不在意那些細節。
    認為,終究隻是認為。
    親眼所見,與隔著攝像鏡頭的感受,竟然是天差地別。
    “為什麽……是……雙瞳?”眼部的酸澀蔓延到了喉嚨,嗓音啞的連慕景自己都聽不清說了什麽。
    “這個麽,我也不清楚,畢竟不是搞研究的。隻能猜測,或許冰原和軍方實驗室不是一個路子吧。”
    方向不同,方法也不同,最後出來的結果南轅北轍,也是能解釋的。
    但慕景總覺得對方有些避重就輕——沒有什麽證據,純粹隻是感覺。
    秦湛微微笑了笑,“你接下來是不是要問我精神力方麵有沒有變化?”
    論起對慕景的了解,秦湛自認第二的話,隻怕也找不出第一了,一個帶點戲謔意味的問題順利將慕景的注意力轉開,雖然不見得被徹底忽悠的忘了初衷,但有關精神力的問題也的確是她在意的。
    畢竟,在人類的諸多能力中,精神力一直是最為特殊的一種。不能說古人缺乏精神力,但這方麵的潛能的確是伴隨著基因實驗才被開發出來,並且真正投用應用的。
    而且更重要的一點,精神力最大的應用就是在機甲駕駛上。
    在各大軍種中,機甲駕駛員應該是前途無量的一類,這一點從每年軍校機甲駕駛係備受追捧的狀態中就可見一斑。
    可不管如何風光,其本質卻是不變——機甲歸根結底依然是兵器。
    殺人的兵器。
    慕景自己身為職業軍人,手上難免沾血。但她真不希望秦湛也有類似的經曆,殺人……不管殺的是誰,哪怕是惡貫滿盈的罪犯,也不能改變一個事實——親手抹殺了一個生命,個中滋味其實並不好受。
    秦湛維持著微笑,說話的角度相當特別,“其實,精神力的作用並沒有傳聞中那麽神奇,盡管很多人都將精神力閾值高的人視作天才,但其實隻要看了你的例子,就知道那一個標準並不能說明什麽。軍中精神力閾值95以上的人應該不少吧,可是中將才有幾個?”
    在攤牌的空當裏,某些人狗腿子的特性依舊不改,變著花樣把自家女朋友好一通誇。
    盡管不至於被迷魂湯徹底灌倒,但好話人人都愛聽,尤其這些話來自於在乎的人,卻是讓人無比熨帖。
    試問,慕景沒有發現被秦湛特意避開的細節嗎?
    她又不傻,怎麽可能毫無覺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