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房產之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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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蓮花果然自己扶著樓梯的欄杆上的樓來,找到了墨善的房間,杵立在門口良久而沒進去。
    房門朝東,早上的陽光映射著蓮花佝僂的身影,瘦弱而矮小,齊耳的白發在微風中淩亂不堪。
    墨善鼻子一酸,喊道:“媽,我在2號床,你進來。”
    周蓮花順著聲音一直走到墨善對麵的床邊,摸索著坐了下來問:“腰好點沒?”
    “比剛進來的時候更痛,但師傅說,這個情況是正常的。”
    “他每天都來給你按一次的麽?”
    “嗯,一天一次。有時在上午。上午等不到他,就會在下午。要去樓下的大廳,趴那特定的床上,做骨節複位,很痛。”
    “人家都說這個師傅是有氣功功夫的,早上要練功,所以一般都在下午才有時間給你們發功治療,很費精力,人多的時候,腰間盤突出不那麽厲害的病人,還等不到他發功呢。”周蓮花饒有興致地問:“很多外地的都來這裏,一人起碼都是三千以上,五六千的很多,貴的一萬多。對了,他要了你多少?”
    “還沒說呢,就是收了兩千塊的押金和住宿費,可能是到最後看效果才定價格的吧。”
    “到時候,你可要跟他討價還價。你是墨家村的人,這診所原先就是我們墨家村的糧倉。被那些天殺的村官給低價出租了,可讓他們賺鼓了腰包,一年不知要賺去多少錢。當中還有我們家的三分地皮呢,都沒給過我們家一分錢。你可要他們收你便宜點,好歹也是墨家村的人,抬頭低頭都能碰上,不能收你太貴。”
    “到時候再說吧,”墨善顯得有些不耐煩地問:“你來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周蓮花立即就紅了眼睛,就差沒哭出聲來。她顫抖著說:“你哥回江蘇了,你知道了嗎?”
    “知道。”
    “你爸問他討錢你知道嗎?”
    “知道。”
    “愛菊要跟小安離婚,你知道嗎?”
    “知道。”
    “墨蓉也要外出找工作,你知道嗎?”
    “知道。”
    “那你有什麽看法或打算呢?”
    “他們愛怎麽著就怎麽著,我沒一點看法。”墨善冷冷地說:“我自己都半身不遂地躺在這裏,我還能有什麽打算?”
    “那你爸呢?你們都不管了嗎?”周蓮花的聲音漸漸地大了起來:“把他丟給我,我自己都摸不熟東西吃,我怎麽照顧得了他?”
    “大家都知道你眼睛不好,沒人責怪你照顧不好他。”
    “那還不是都要拖累墨安?”周蓮花看不清墨善越來越沉的臉,繼續說道:“你也知道墨安手裏沒有什麽錢,還為了你老爸的病丟了工作。他不去工作,哪來的錢給你爸治病?哪來的錢養女兒一一?他自己的身子骨又不好,常常一不小心就會閃傷腰板,幹不得重活,我們做父母的,又沒有什麽家產留給他,特別是你爸,連間房子也沒給過他,現在卻要他一個人承擔這麽多的苦難。你們做姐姐的,是不是應該替他分擔一些,讓他也過上幾天安生的日子呀?哪有做父親的問兒子討賬還錢的?哪有姐妹可接兄弟給父親治病的護理費的?”
    “你不要跟我說你兩個兒子的事,更別跟我提錢的事。”
    墨善正一肚子火,聲音也逐漸大了起來:“你以為墨安花了好多錢嗎?你以為醫院裏的醫藥費都隻是你兩個兒子承擔的嗎?我告訴你,墨安到目前為止,是一分錢也沒花到爸的醫藥費上去過,反倒過分的拿走我多餘存在醫院裏的一萬塊錢去還自己的債務。你以為隻有他們是你的兒子嗎?他們也是我的親兄弟呀。墨蓉這樣沒有半句怨言地替他們在醫院照顧老爸,在家連你一起照顧,你們卻嫌七倒八,每次都要罵的她含淚出門才高興。她前腳剛走,你們又後腳叫她回來,難道她就不要吃飯不要養活自己了嗎?你們做父母的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家產留給兒子,兒子不來孝敬不來贍養是應該的,那你們就有過好東西留給我們做女兒的嗎?既然大家都沒有,我們為什麽就要應該來替他們分擔呢?老爸是不應該問大哥要債,你又何嚐沒有問墨婉和墨蓉要過債討過錢?墨蓉也是人,她也要吃飯,她比墨安更窮更可憐,她為什麽不能接護理費?你請別人又何止這一千五?他們先前的賬是我算的,墨蓉的錢也是我叫她接的,四個人每人輪流一個月在家照顧你們也是我定的,但全經過他們兄弟一致同意了的。你墨安和愛菊為了那兩間破房子要鬧成這樣,怪誰?難道還要我去厚著臉皮求墨泰回來嗎?我沒讓墨安付一分醫藥費的事,對他這個大哥來說,已經是很不公平了的,我不想弄到最後,還是我自己花錢去買斷了自己與兩個兄弟之間唯一的親情。”
    這劈頭蓋臉的一頓痛述,聽得周蓮花目瞪口呆。她記不了墨善說的這麽多,她隻記得墨婉和墨蓉有欠自己的錢,但她的確沒記起自己問她們討要過。就算是有,也應該是急著等用才催討的,跟墨賢問兒子討錢的性質不一樣,墨泰是拿錢給了墨賢治病的,而女兒沒有那麽多錢可以給。所以,她根本沒有想到墨安會沒有花上一分錢,更不會想到,墨安連墨善給父親治病的救命錢也給拿去還債了。
    周蓮花一心隻想著墨安的困境,做姐姐的有錢,幫忙資助也是應該,不能跟兄弟把賬記得這麽清楚。“還有啊,”蓮花想著想著就脫口而出:“你們若不是為了你們的父親,你們根本就不會回家來侍候我。我就算病了死了,你們也是不會心疼我的,你們的心裏隻有他,沒有我的,這個我知道。”
    “既然你都這樣認定了,那你還來找我幹什麽?”墨善深深倒吸一口涼氣,說:“反正,在我眼裏,你和爸,墨泰和墨安,都一個樣子,沒什麽區別。既然是老爸自己自作自受,你也可以不管不問,我也沒有權力怪你什麽怨你什麽,你回家安心吃好你自己的飯就是。”
    “你這是在趕我走嗎?”周蓮花還是捶著胸口自怨自艾地邊哭邊說:“我是因為擔心你才摸到這裏來看你。你是我的女兒,我才來找你想跟你說說話,除了你,我現在哪還有人說話呀?誰又會明白我心中的苦啊?我是有苦說不出來的呀,我是走投無路才來找你的呀,我要有半個辦法,都不會來這裏受你這等閑氣……”
    “好了好了,有話好好說嘛,幹嘛哭成這樣?”莊清早就從樓下回來了的,站在門口聽到她們說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猶豫了好久都沒敢敲門進來。直聽到周蓮花這般肆無忌憚的高分貝嚎啕,生怕隔壁和樓下的人聽到,影響隔壁病人不說,也有損墨善顏麵,就推門進來,抽了幾張抽紙塞到蓮花手裏說:“阿姨,墨善這不是傷著嘛,心情不好才說了讓你傷心的話。其實,她是個挺孝順的孩子,平時都在我們麵前惦記著你們家裏人的。每一個她都會擔心,也都會幫忙,對墨安就更是沒話說的了。”
    “她對家裏人總不及對外人好,”蓮花抹了把眼淚,哼了把鼻涕,顫抖著站起身來,又佝僂著幹癟的身軀,顫巍巍地下樓走了。嘴裏還在嘀咕著花莊清聽不出意思的當地話,而墨善卻是聽到了得,那是對莊清的極度不滿。
    “你還是給你大哥打個電話吧,”莊清勸墨善說:“畢竟也是自己的大哥,又是你老爸和弟弟趕他在先,你們若不叫他,他還會主動回來照顧你爸嗎?何況你幫著墨安墊付醫藥費,還讓墨蓉接了他的醫藥費。盡管這點錢他也是應該給的,可墨安並沒有給,也沒花多少錢給你爸治病住院啊。”
    “我知道這次對他不公,但先前我也不是沒幫過他。”墨善想跟莊清訴訴苦,突然又覺得不妥,畢竟家醜不可外揚,若說多了自己家人的不是,同事和朋友最好,也會在心裏對自己家人有看法,而‘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道理就在那裏,如果與所有的家人都處不好,那麽自己本身也有不好相處的嫌疑。
    墨泰早年就借墨善的兩萬塊錢,墨善從來沒跟人提及過。如果那天不是墨泰自己賭氣說出來,墨安也就不會覺得拿了墨善給墨賢治病的錢去還私債是應該的。早些年借到墨泰新房子用的那套她花一萬多買的紅木座椅也沒還給墨善。去年光修兩家門前的那條小路,墨善又貼補了墨泰一萬塊。還有墨泰兒子墨小宇,沒有零花錢的時候,隻要向墨善開了口,多多少少都會給點他。甚至,墨小宇考駕駛證的全部費用,都是墨善替他交的。前前後後加起來,墨泰欠墨善的,也並不比墨安欠她的少多少。
    墨安也說了,那些醫藥費,就當是自己問墨善借的,那麽,他名份上,也是一筆隻是欠了墨善的債務,墨善並沒有因偏愛他而不要他還。
    想到這些,墨善又長歎一口氣說:“如果是個明白事理的大哥,他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還記恨老媽,跟我們幾個姐妹產生隔閡才是。”
    “誰都會有你這般厲害理解能力呢?”莊清揶揄道:“你能理解你所有的家人,就是不會來理解我對你的苦心。好了,快別囉嗦那麽多,先電話。”
    墨善就撥通了墨泰的電話,正在考慮要怎麽開口勸說的話,墨泰倒是先開了口:“你把銀行卡號發給小宇,我會叫他打錢還你?”
    “我現在問你要錢了嗎?”墨善一聽就來氣,抬頭看到莊清正搖頭示意她不要上火發脾氣,便又忍著火氣說:“我知道老爸問你討錢,趕走你,是他的不對。但我們不是不了解他的脾氣,我們五個兄弟姐妹,哪個沒受過他這等氣呢?你就當他是病糊塗了,不要計較他說什麽,也不要把錢還給他。他要吃什麽你就買給他吃,他要生氣你就讓他一個人躺在那裏生氣好了,沒必要把他的話當真,惹自己生這麽大的氣吧。”
    “哼,他會糊塗嗎?就算他病糊塗了,你們總該清醒的吧?他有什麽權力來趕我走?”墨泰所指的他,定是墨安無疑。
    “墨安趕你走,也是因為知道你把房子搞成拆建才生氣說出來的話吧。氣字當頭,哪個人不會說錯話呢?”
    “反正你們一個個都是幫著他的,”墨泰耿耿於懷先前在酒店算的賬。他說:“反正我也付了護理費,我不會欠你們一分錢的。”
    “在你眼裏,除了錢,你還當我們是你的家人你的親人嗎?”墨善還是按捺不住地發火了,她說:“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爸媽究竟對你做過什麽,讓你記恨到這種難以化解的程度。我隻知道,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和嫂子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把房子寧願申報拆建也不願意當時去辦個轉讓就可以解決一切的手續。就算你跟墨安有意見,不肯讓給他,就算你跟父母有意見,不想讓他們住的安穩,你跟我,又是存著什麽樣的深仇大恨?以至於你明知道這房子是我一手蓋起來的,也不肯轉讓給我。我若早知道你已經把房子弄成這樣,存心是不讓我住的話,我何苦要出錢幫你們修路,幫你們挖井取水。還說叫我住到你家去,嗬嗬,原來,你是早準備好我是無房可住是嗎?”
    “我沒這樣想過……”墨泰沉默良久,說:“當時我也是一時賭氣,誰叫你們在蓋房子的時候也不跟我商量呢?好歹那地基也是寫了我的名字的。”
    “你都好意思還提那年的事?”墨善沒好氣地說:“當年家是怎樣的家,你們來看過嗎?連年天災,家徒四壁。你們倆個兄弟,一個坐牢,一個杳無音訊,我上哪裏去找你們商量家事?父母在家受凍挨餓,食不果腹,衣難暖身,連個幹燥的床鋪位置都沒有。我賣了自己五年的勞力,才幫著爸媽給弄好的房子,沒想到最後卻成了一個禍端。一個是不想花一分錢全都要要,一個是不想要也不肯給,最終拖到現在,成了一個別家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