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命不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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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她現在沒地方去,”墨賢強得出奇:“我不是說了麽,她若不是拿了你們兄弟的錢,她也不會留在這裏。她若是有工作有地方去,她一樣也不會留在這裏。”
    “你怎麽老把她說的一文不值?”墨安覺得父親有時候也實在是不講道理,但他又不敢替墨蓉辯解,他其實是沒有護理費給過墨蓉的。他便也不好意思跟父親明說,他欠姐姐墨善的,不止是那一萬塊的醫藥費。他隻是說:“她也不是跟我一樣、為了你的病才丟掉工作的嗎?就算她現在是沒地方去,她好歹也是你們的親生女兒,連娘家都住不了的話,難道你們要叫她去流落街頭啊?你們記得她的壞,也應該想想她的好,不要總這樣拿她當出氣筒好不好?你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時候,哪一次不是我和她來給你洗臉插身的?哪一次不是她和我買來葡萄,剝皮親手送到你嘴裏的?”
    “你說的,我又不是不知道,”墨賢的精神比手術後第一次出院的要好些。他不想聽墨安說到墨蓉和墨泰,就催促墨安說:“你不是要去上班嗎?趕緊回去,別耽擱了。”
    墨安就也沒敢再多話地離開墨家村回縣城。
    車子路過診所,墨安也隻是朝著車窗外看了一眼,覺得不去看,也許還能少些尷尬,畢竟,自己幫不了姐姐什麽,還欠她一屁股債。但不去看,又覺得說不過去。
    糾結了老半會,墨安還是撥通了墨蓉的電話,告訴她說:“我回去上班了。我出門的時候,還沒看到老媽影子,就爸一人在家,墨善沒什麽事的話,你早點回家,晚飯給他煮碗稀粥什麽的,不要給他吃太硬的食物。如果有什麽意外或緊急的,你自己打電話給我,我立刻會回來的。”
    墨蓉隻對著電話“嗯嗯”地應了兩聲,就掛掉,問墨善想吃點什麽,莊清說還是給她吃紅燒肉可以增肥。墨蓉想想父親也喜歡吃紅燒肉,剛好一起煮,便和莊清一道回家準備晚飯。
    周蓮花也趕在這個時間點回了家,見墨賢出院回來了,習慣性地問了問,就去廚房,把不知留了多長時間的冷飯倒出來,要加水熱了給墨賢吃。
    眼尖手快的莊清及時製止住,並捧了過來,嗅了嗅味道說:“這冷飯都有味道了,吃不得的了。”說著便把冷飯倒到一個蓮花用來喂鴨子的塑料盆裏。
    周蓮花看見頓時黑了臉,衝著墨蓉嘰裏呱啦地罵莊清像條狗,不但在她家吃住,還要來倒她的糧食不給她飯吃。莊清聽不懂當地的話,但從蓮花臉色上可以看出蓮花是在不滿地罵她,好像提到了‘狗’什麽的字眼,也沉下臉來問墨蓉:“她在說我什麽?”
    “沒有說你了,”墨蓉趕緊打圓場解釋說:“我媽說那冷飯好像沒壞,不能吃的話,也可以倒給狗狗吃。”然後又對蓮花說:“媽,你這冷飯都快發黴了,還能吃的嗎?她們帶來的小狗嗅一口就跑了,都不吃。咱家不是還有幾隻鴨子嗎?倒給它們吃了,又不浪費。”
    “都是些胳膊朝外拐的兒女,”周蓮花氣得渾身打顫,顫抖著身子走出廚房,蹣跚著走進墨賢的房間嘟囔著:“都是些胳膊子朝外的兒女,憑什麽要她一個外人來倒我的飯,不給我飯吃。說什麽隔夜菜不能吃,我們五個兒女,哪個不是吃著我的隔夜菜長大的?現在好了,我老了,嫌我煮的東西髒了,不幹淨了,發黴發臭了,連她們自己養的小狗也不會吃。”
    墨賢說:“她們的眼睛比我們亮,我們的鼻子也沒她們的靈敏,她們說壞了,應該就是壞了。反正有她們煮給你吃,你還嘮叨個什麽呀?”
    “哼,我哪有你這樣的福分,她們是來煮給你吃,是專門來侍候你的。”
    “你也別這樣說了,”墨賢心裏還是很高興蓮花這句話的,他說:“我若自己能走能動的,她們也一樣不會來。”
    “女兒靠不住,兒子也靠不住,什麽人都是靠不住。”
    ……
    兩個人也不知咕嚕了幾久,直聽到墨蓉進來叫她們可以去吃飯了,才打住數落起了墨善和莊清的話頭。
    但周蓮花還是問墨蓉是誰煮的飯是誰燒的菜,她說不吃那外人煮的東西。
    墨蓉哭笑不得地解釋說:“這米是你們自己買的,肉與菜也是墨善掏錢買的,自己家的東西幹嘛不吃呢?”
    說完,墨蓉也不想跟蓮花多扯,就轉頭問墨賢是否走得,不能走就端過來給他吃,墨賢說走得。
    於是,墨賢就坐到廚房去喝特地給他煮的稀粥,蓮花則心懷對莊清的不滿,陰陽怪氣的自己盛了一碗飯,夾了一些菜,連飯帶菜端進自己房間裏吃去了。
    莊清也不理會蓮花這些行為,把墨善和自己的飯菜都準備好後,給自己帶在身邊的寵物狗“崽崽”也用肉湯伴了一小碗米飯,也還夾了兩塊紅燒肉一道拌在了飯裏,叫了聲‘崽崽’說:“快來吃飯了,很香的紅燒肉哦。”那小狗就一搖一擺的扭著屁股、晃著尾巴來吃飯了。
    墨賢看到,心裏很不是滋味,覺得自己還不如一條狗的命好。他極想吃一塊自己最喜歡吃的紅燒肉,可又怕墨蓉看到他不聽醫生的交代,要少吃肉類的話。
    墨蓉在邊上看出了墨賢的心思,就夾了兩塊紅燒肉放到墨賢碗裏說:“少吃點也沒有什麽關係的了。醫生也不是說你以後都不能吃肉,而是要等你的身子好一點,腸胃恢複了對肉類的適應,就可以像以前那樣,愛吃什麽就吃什麽。晚上,你就吃吃看,如果沒什麽不適,我明天就去買來給你吃。”
    墨賢就往嘴裏塞了一塊,嚼了好一會,又“呸”一聲吐到飯桌上說:“這哪是煮給我吃的豬肉,又辣又硬的,這分明就是煮給那條狗吃的東西。”
    墨蓉也夾了一塊咬了一口,說:“不辣啊,硬是硬了一些,這怪我,我沒跟莊清說你也要吃的。墨善喜歡吃這樣的肉,她就按墨善的口味煮的。你吃不下就不要吃了吧,明天我去買來重新燒過就是,不要上氣傷身嘛。”
    莊清等‘崽崽’吃完,進來問墨蓉:“怎麽樣,肉的味道還好嗎?”
    “嗯嗯,還好,”墨蓉說:“下次再煮爛一些,也不要放辣椒,老爸也能吃上幾塊就好了。你趕緊給墨善送了去,你自己也還沒吃呢。”莊清點頭應是,提起四層裝的的保溫飯盒,帶上小狗‘崽崽’去了診所。
    墨賢放下碗筷,長長地“唉”了一聲,說:“對待我都沒對一條狗好。”
    周蓮花時刻注意著外頭聲響,聽不到莊清遠去的腳步聲後,也端著空碗進了廚房接上墨賢的話說:“都是你那有能耐的女兒寵的,把外人和一條狗當寶貝似得供養著,花錢從不心疼,對自己家親人卻斤斤計較,連你的醫藥費也要與小安算賬,從不把他當親弟弟。”
    “你們也真是的,”快人快語的墨蓉替墨善抱不平說:“怎麽可以拿人跟一條狗比呢?墨善常年一人在外,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養條狗作伴也可以解解悶的。有那麽好的朋友毫無怨言的替我們在外麵照顧著她,你們還有什麽不滿的?難道你們都希望她身邊沒一個朋友沒一個好人,孤苦伶仃地獨自活著?外人都比我們自家人對她好,她當然也要對外人好了。將心比心,我們又給過她什麽?在診所裏住了這麽久,我們家裏有人給她送過飯?還是家裏有人去照顧她一天?墨安到了家,也不去看她一眼。老爸手術那次,兩個兄弟都沒在,她二話不說就給付了手術費。她也沒向墨安算過賬,而是他們兄弟自己要算賬,好像她在當中得了你們的好處一樣。你們若還要說她小氣,對家裏人不好的話,你們的五個兒女當中,怕再也找不出一個好人了。”
    墨賢聽了,默不作聲。周蓮花則不置可否,又左右搖擺道:“我們又沒叫她一個人過的那麽辛苦,是她自己要不嫁人不結婚,吃苦又能怨誰?”
    “媽你也不要怪我說的這麽直,”墨蓉本來想說:有我們這樣的家人,我都怕了結婚嫁人了。突然想到老母親聽了後又要跟她糾纏不清,就改口說:“靠誰都不如靠自己,你以為她就會嫁到個好人啊?如果命不好,跟我一樣,還真不如不結婚的好。”
    “你也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嗎?”周蓮花說著墨蓉卻白了墨賢一眼,憤憤然地說:“我當初要不嫁來墨家村,也不會吃苦吃到現在還要吃。現在想想,墨善隻要自己手裏有錢,不嫁人也是有好處的,至少不像我一樣,受一輩子的氣。”
    墨蓉不想聽周蓮花越扯越遠,趕緊借給墨賢燒開水的空檔,邊洗碗邊轉移話題跟他們商量要開早餐店的事。
    墨賢依舊不讚成,但反對的態度已沒先前那般激烈。倒是周蓮花轉變得很快,在精神上給了墨蓉很大支持。她說:“有固定的店麵,總比到集市趕集的好。再說,那早餐店如果能好好經營的話,也能賺到一些錢的。等你開起來了,我也可以坐你店門口去賣賣茶葉蛋,掙幾個零錢花花。”
    “就你這樣子,哼,還不把客人全給嚇跑精光。”墨賢不屑地說:“我老了,老臉丟也就丟了,可你的兩個兄弟,都還要在村裏過活,丟不起的啊。”
    “我一不偷二不搶三不坑蒙拐騙,靠自己雙手雙腳去賺錢,關他們什麽事?丟他們什麽臉了?”墨蓉一聽就來氣:“饒是他們丟你們在家不管不問,就很給他們自己掙臉、沒丟你們的臉是不?”
    “這話說的是,”蓮花破天荒地慫恿著墨蓉說:“打開店門做生意,光明正大,有啥臉好丟的。”
    “他們又不是沒給你錢。你在我們村上開店做生意,別人就會說他們沒錢給你,也沒有錢給我治病,才逼迫的我們沒有辦法,才讓你在娘家做這種別人都不願做的生意。”墨賢振振有詞地反對說:“要真有大錢賺,墨家村這麽多能人,還輪到你一個外人來賺嗎?明顯是賺不到錢的生意,也隻有傻子會去做的虧本賣賣,你卻去做了,這不叫丟臉叫什麽呀?”
    “他們什麽時候給了我錢?”墨蓉很是驚訝,突然又想起墨泰的那一千五,就更來氣了:“就是墨泰給了一千五,墨安可是一分都沒給過。”
    “按我說啊,這開店也丟不到他們的臉,”周蓮花說:“但你也不該接了兄弟的錢。”
    “好的壞的都被你們說光了,這人也隻有你們好做,”墨蓉氣急,當即就流出了眼淚說:“你們以為我很想要他的錢啊,是他自己說話說的那麽難聽,什麽不要欠這家人一分錢。這家人是誰啊?他根本就沒把我當妹妹,我為什麽要把他當哥哥?既然他那麽有錢,那麽想跟我這個窮妹妹劃清界線,我為什麽不接他應該給我護理費?說的那麽大度,給了又心疼的要死,到處宣揚。墨善都給了我整個月的護理費,還再三感謝我能替她來照顧你們,你們有聽她提起過嗎?你們以為他這樣宣揚我,他就有麵子了?你們就覺得他很有道理了?他若是個有道理明是非講親情的人,墨安為什麽還要氣地趕走他?爸你又為什麽問他討要欠你的錢?還要跟他斷絕你們的父子關係?”
    墨賢的頭垂地就更低了,蓮花也愣了好久沒反應,一陣沉默,隻聽得到墨蓉不住的抽泣聲。良久,周蓮花才話歸正題哽咽著問:“那你店麵的事情都談的怎樣了?”
    “隻要錢一付,就可以開業了。”墨蓉擦幹眼淚,低聲說:“爸,我也不是要故意提起你的傷心事,我是你們親生女兒,你們多少知道一些我的性格,我會平白無故地接墨泰的錢嗎?那麽多年,我都隻會問墨善和墨婉這兩個姐妹借,就是在外麵窮死餓死,也不會問這兩兄弟要錢。我開店做生意,一半為了離家近,方便照顧你們,省的你們動不動又去求你們的兒子。一半也不想讓自己斷了收入,連買菜的錢也要墨善來出。這早餐店的事也是與墨善商量了很久才決定的。隻要我自己辛苦一些,又有你們的支持,不會虧什麽。再說,我開早餐店並不是要在墨家村做生意賺大錢,而是撿些辛苦錢來補貼家用,至少,有了自己的店,你們也省不少的錢,想吃什麽,我送過來,或到店裏吃就是,多方便。”
    “這也是個法子,”蓮花也收起眼淚,快活地對墨賢說:“你反正是一天到晚的喝粥,早餐店裏到時候肯定是有剩餘的多,不會少你吃少你喝的了。”
    “我又吃不了多少,”墨賢起身說:“反正我是個天天出不了門的病人,說不聽你們,也幫不了你們,你們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吧,我見不到人,自然也是丟不到臉。”
    墨蓉還想再解釋,被蓮花使了個眼色製止了,就給墨賢泡好茶送了進去。看看天色尚早,就交代蓮花不要鎖門,自己又去了診所看墨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