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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六年三月份的一天，喜歡體育的韋校長興奮地出現在體育班。
    “夥計們，你們立功的時候到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們的體育班......”
    “是不是又要籃球比賽了？！”桂勇打斷了校長的話，他是有名的籃球高手。
    “牆上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校長用手指著桂勇，把他最喜歡批評多嘴多舌的學生的一句話又背了一遍。
    桂勇笑著向校長吐了下舌頭，他是學校有名的狠角色。
    “我們農場四月份要舉行學校春季運動會。在總場學校舉辦，全場的學校都要參加。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說明我們辦體育班是對的！......”
    全班同學嘰嘰喳喳騷動了起來！
    校長攤開著雙手，姿勢呆呆的定格了下來。他隻能無奈地等著這麽多的“嘴尖皮厚”們把話嘰喳完。
    “好了，我不多講了。隻講最後一句，你們現在開始，要在徐老師和我的帶領下，好好訓練，在比賽的時候要拚命拿到名次！為學校爭光！”
    同學們鼓起掌來，好讓校長快點離開。
    夏滕在體育班是參加的籃球隊和跳高跳遠三項。
    他聽完了校長的好消息，大家歡聲雀躍，他卻高興不起來。相反，他情緒低落了下來，陷於了沉思之中。
    他籃球是打的老爺球，一直是替補隊員。這次運動會應該是個一顯他跳高跳遠身手的好機會，但有塊石頭壓在了他的心頭，他的腿兩年前受過重傷！
    七四年暑假，一天中午，夏滕正在村子後麵的土堤坡上的樹林裏，和一群小朋友們乘涼。
    土堤坡下有一條四米來寬的大水溝，與對麵一望無際的農田相隔開來。農田裏種的都是“洗瓜”，裏麵還混雜了一些令人嘴饞的西瓜。
    洗瓜，又叫打瓜。在那個貧窮的年代，生產隊在夏季閑置的大片農田裏種上洗瓜，就是為了給農場職工提供福利。
    洗瓜成熟後，人們將洗瓜采摘回家，放入大木盆裏，人進入木盆，用雙腳將瓜踩碎。瓜皮挑出來放入壇中做成醃菜，用水漂洗去瓜瓤，剩下底下油黑發亮的瓜子。瓜子曬幹，用鹽和香料炒熟，就是逢年過節的時候吃的板瓜子。
    洗瓜的瓤有兩種，一種白色的，淡淡無味；一種是黃色的，清甜可口，是小朋友們追尋的東西。
    眼見對岸那遍野的洗瓜都已經成熟，但礙於眼前這條大大的水溝，小朋友們沒人過去偷摘。隻能眼巴巴地在土堤上欣賞著令人口涎欲滴的洗瓜。
    平時，家鄉周圍二三米寬的水溝，夏滕會不假思索地飛躍而過。但這條水溝，溝寬不說，溝沿很高，壁陡壁陡的，像是故意不讓人跨越而過似的。他這個跳遠健將也隻能甘拜下風，望而卻步！
    “夏滕，你不是能跳嗎？！跳過去搞幾個洗瓜過來吃吃。”夏懷經常是甘願認輸，也不敢冒險，但他卻用激將法讓夏滕去冒險！
    “我絕對能跳過去，問題是過去後，我跳不回來。”夏滕吹噓地拒絕。
    “你能跳過去，就能跳過來。你過來不了，我跳到水溝裏去接你。”
    夏滕估計夏懷不會跳進水裏去接他的，所以無動於衷。
    “你是吹牛不上稅！”
    “你是閻王爺扯謊，騙死鬼！”
    “......”
    正在倆人相互嬉鬧之時，出工的人在水溝對麵，向西瓜地走來。
    隻見，一大群人，其中有二哥，四姐，肩上扛著蘿筐，大踏步，興致衝衝朝洗瓜地走去。
    “看，今天洗瓜開摘了！”
    “快，我們要趕緊跑到水溝頂頭繞過去！”
    小朋友們興奮地叫起來，都一起朝遠遠的水溝的頂頭跑去。
    夏滕心裏還在想著夏懷說他吹牛的事情，他認為自己跳過去沒問題。隻是跳回來很困難，因為水溝在大堤的一邊太陡太高。
    眼見人們向瓜地湧去。
    “現在跳過去就不用跳回來了。”
    夏滕心裏想著，興奮地站了起來，讓夏懷和小朋友們啞口無言的一刻終於到了！
    他從樹林裏用一個跳遠運動員比較專業的眼光，挑了一條好的助跑路線，由緩到急地衝向了水溝。
    到達水溝邊的最佳騰飛點，他飛起右腿，左腳使出渾身力氣猛蹬地麵，整個人淩空飛了起來！
    他以自己最優美的姿式飛過了水麵，飛過了對岸的溝沿！
    “啪”的一聲，他雙腳一起落在了地麵。他左腳以巨大的衝擊力，撞擊在了堅如磐石的斜坡麵上！
    夏滕癱坐在地，他的左腿像是膝蓋骨被火點燃了一般，燒了起來，火辣辣的，但不是痛感。
    他的左腿脫臼骨折，很快像澆上了酵母，麵團似的發了起來！
    “不好了，夏滕腿摔斷了！”夏懷注意到夏滕在跳溝後坐在了地上難受的表情，喊了起來。
    二哥四姐及時趕到。
    “哎呀嘞，你真是五桶得很啦！這麽大的溝都要去跳。現在好了，把腿搞斷了！”
    四姐心疼的胡言亂語起來，不知所措。
    “抱怨有鬼用，趕緊找醫生！”
    還是二哥冷靜，他馬上叫人找來了張剃頭。
    張剃頭跟二哥關係很好。他是從部隊轉業回來的，主業是隊裏剃頭的，也就是現在的理發師。他好像無所不能，在部隊學了無數的手藝，理發，殺豬，用理發刀幫人家劁豬，還有推拿按摩治療各種疑難雜症。反正有什麽事情，找他去就對了。
    張剃頭來到夏滕身邊，他得意地笑著，伸出雙手，左手抓著夏滕的左大腿，右手抓著夏滕左腳腕。
    突然，他右手迅猛地一使勁，像抽筋打顫一樣，夏滕的膝蓋骨發出了清脆的“嘎吱”的響聲。
    “現在你的腿可以動了，最好先不要站起來，可能有骨折，我隻能幫你還原脫臼。現在趕緊去醫院。”
    說完，他輕輕放下夏滕的左腿。
    夏滕一下子感到左腿可以使上勁了，他扶著四姐站了起來。
    當天晚上，夏滕左腿火燒火燎，熬到天亮後，讓父親送到醫院。
    楊軍醫用手在受傷處仔細檢查後，笑道：“你這個左腳要給你銬起來，以後一個月都不能動了。”
    夏滕的左腳打上了石膏固定，給牢牢地綁了起來。
    就這樣，整個暑假，夏滕跳來跳去，玩了一個多月的獨腳跳的遊戲。
    一個多月後，雖然恢複了正常，但在下雨天，夏滕左膝蓋還會隱隱作痛。
    ......
    “夏滕，你的跳高跳遠這次有沒有把握拿名次？”徐老師打斷了夏滕的回憶。
    “我盡量爭取。但聽說要和高中的學生比，我們可能沒有什麽機會。”
    “你不要怕，高中生沒幾個人會跳的。我看了一下，你們以前跳高都是跨越式的跳，很笨的，跳不好。你彈跳力很好，我再教你背越式的，隻要學會了，肯定拿名次。”
    夏滕根本不懂什麽背越式。他一直就是用的最笨的跨越式，跳過一米二五拿了小學第一名，現在練習中可以跨越一米四五了。但受過傷的左腿痛起來，就酸軟的連一米都過不了。
    夏滕看到徐深老師信心滿滿，自己好像馬上也有了信心！
    訓練開始了。每天上午沿著大堤咬牙切齒地來回跑五公裏，慢慢地，沿途還能從容不迫地看看秀麗的兩岸風景。
    背越式跳高，數著步點，打著節拍的助跑，用力蹬左腿起跳，飛身騰空過杆，
    背部穩穩落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一靈活而又機械式的一套動作。
    不太合適的鞋子，把夏滕的腳磨破皮，打起了一個個嘶嘶咧嘴痛的水汪汪的水泡！
    腳終於可以適應了這雙不屈服於人的球鞋，夏滕也一天天增長了取勝的希望。
    四月二十八日，運動會在舉水農場總場學校隆重開幕！
    前來參加的有，一分場中小學，二分場小學，三分場小學，四分場中小學和總場中小學。
    跳高跳遠比賽隻在中學生中進行，不分年級。
    第一天初賽和預賽，夏滕輕鬆進入了前十名。
    第二天，決賽開始。跳遠比賽中，夏滕止步於第四名。
    “已經很不錯了，他們高中有幾個人高馬大的，你還進到第四，可以了！”
    徐老師滿足地鼓舞著夏滕。
    “後麵的跳高，他們人高有優勢。現在就在他們會不會背越式跳，如果不會，你就有機會進前三名。不要怕，拿不到名次也不丟人。”
    “跳高我一定要拿個名次！”
    跳高決賽開始了。
    “起步跳，一米四五！”
    前麵五個人輕輕鬆鬆跳過了，夏滕也緊跟著一躍而過。
    “一米五！”裁判老師報著高度。
    這次隻有六個人跨過了，包括夏滕。
    “一米五五！”
    夏滕衝了上去，他一個漂亮的背越式躍過了橫杆。
    總場高中的一位瘦高的同學，以一個比夏滕更漂亮的背越式，躍過了橫杆，贏得了一片掌聲！他比夏滕要高出一個頭。
    最後，四個人躍過了這個高度。
    “一米六！”
    瘦高個，以一個漂亮的背越，輕鬆飛過。
    第二位也好不容易，擦著杆，搖晃著跳了過去。
    夏滕在訓練時，偶爾躍過了一米七。但現在比賽中，心裏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左腿的傷痛，時刻像一把劍懸在他的腦海中！
    他咬著牙，由緩而急地衝向欄杆，奮力一蹬左腳，抬起雙腿，背部臥向橫杆，全身飛了過去，穩穩地躺在了海綿墊上！
    他耳傍想起了一片喝彩和掌聲。
    最後一位四分場中學和夏滕差不多高的學生，跑到橫杆前，幽默地從杆下鑽了過去。
    夏滕進入了前三名。
    另外兩人，都是人高馬大的高中生！
    “一米六五！”
    瘦高個一躍而過。
    第二個高中生，一頭長發，飄逸著越過了橫杆，但腳後跟把杆子擦了下來。
    夏滕使盡渾身力氣，但左腿一軟，折戟於杆下。
    夏滕懊惱地走到場外，在草地上躺了下來，他要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態和情緒。
    “拿個第三名也不錯了！”徐老師安慰他。
    “還有一次機會，我要搞個第二名！”
    夏滕發狠道。
    “第二次跳高開始了！”
    長發生，飄逸著長發衝向橫杆，這次橫杆毫不客氣地再一次跟著他的腳後跟，砸到他的身上。
    “夏滕，你的機會來了！”
    好像有人在喊，夏滕聽到自己也在心裏大喊！
    他抬起左腿，在空中前後左右甩了甩，感到得勁後，放下左腿立定片刻。
    他數著數，打著節拍跑了起來，突然，左腳往地下拚上全力蹬了下去，右腳隨著身體飛到了空中，他調整著背部，騰空飛過了橫杆，噗地一聲，落在了墊子上。橫杆在他眼睛的前方，穩穩地把天空隔成兩邊，讓他站在了勝利者的一方！
    掌聲響起，一直像一首好聽的樂曲，伴隨在他的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