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梁天琛,歸還世界給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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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叫梁天琛,從他記事那天起,母親就告訴他,他們母子是被他爺爺和親生父親趕出家門,被逼無奈之下才到紐約生活。

    因為背負著這樣的身世,所以梁天琛從小就比一般小孩兒要努力很多。他想讓母親開心,想讓她感覺到就算他們被趕出家門,一樣可以過好生活。

    他沒去過幼稚園,五歲上的小學,每學年都是全a,一路跳級讀大學。

    大學畢業那年,他不過十八歲。

    對於同齡人,他們可能才剛剛邁入大學校門。而他,已經從哥倫比亞大學畢業,並且拿到耶魯大學研究生入學offer。

    他一邊學習,一邊用自己打工賺來的錢,注冊了一個公司。

    精於投資的他,在十八歲這一年,賺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後來的幾年裏麵,他將自己的公司越做越大,已經從當初隻有十人的小工作室發展成為上千人的上市公司。

    他賺了很多錢,擁有了一定的社會地位。

    但母親跟他說,他還可以做得更好。

    他知道母親的標準,想讓他的企業做到陸氏那麽大,盡管母親沒有明說,但他什麽都知道。

    於是,他回梁氏繼續工作。

    他穿梭於各個談判桌和會議室之間,談下一個又一個合作,為梁氏帶來高額的利潤。

    但每次回家,母親對他說的話依然是:你還可以做到更好。

    有一次,梁天琛終於問了母親,更好的標準到底是什麽。

    母親說:你想安於現狀嗎?

    他回答不上,從母親那邊碰了一鼻子的灰回市區。

    那天下著很大的雨,回城的時候路上能見度很低。

    他的車子差點撞上一個孕婦,但也是因為他的責任孕婦才跌倒的,他立刻下車查看,以防萬一,他還是將人送送到醫院。

    從孕婦隨身攜帶的包裏麵翻到了她的學生證和身份證。

    叫時安。

    腦海中瞬間想到一句話——

    十方之內皆安樂。

    繳費安排住院,做完這一切,他又留了些美元在她枕頭下。

    大概,有些人的緣分遠不會因為一次見麵而畫上句號。

    小半年後,在公司招聘會上,他再次看到她。

    她也認出他,招聘會結束之後,她把一個信封遞給他。

    裏麵裝著一些美元,遠超於當時他放在她枕頭下的數額。

    他說:不用給我,是我差點撞了你。

    她說:當時你留下的錢,幫了我一個大忙,讓我生活沒有那麽窘迫。但你沒有撞我,是雨下太大。

    他笑著說:怪天?

    她答:是呢,老天爺就喜歡捉弄人。

    他看了眼她的肚子,已經平平坦坦的,女孩兒更是瘦的不像是剛生完孩子。

    許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她說:孩子很健康,是個女兒。

    他說:恭喜。

    許是有過一麵之緣,又或者冥冥之中注定他和陸家那邊的人要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他回頭和助理提了一嘴時安的事情,助理懂他的意思,便以實習生的由頭,讓她在梁氏工作。

    偶爾上班的時候會遇到,她總是匆匆忙忙。不像其他office lady那樣穿著得體的工作套裝,她更喜歡穿平底鞋,方便上下班的時候匆匆穿過川流不息的紐約街頭。

    他偶爾問一下助理那個女孩兒的事情,助理說得滔滔不絕。

    說她在哪哪兒上學,住在哪兒,家裏還有個女兒,請了一個保姆照顧女兒。

    說她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二十個小時都在忙碌,說她還打了一份兼職。

    他問,她很缺錢嗎?

    其實他蠻意外時安能懷著孕來紐約,還能在這邊把孩子生下來,但她的身份是合法的,不然也不會到他的公司來工作。

    他想到母親的故事,大概,時安就像那時候懷著孕的母親。

    他對助理說:那就多照顧她點,一個女孩子在外麵生活不容易。

    那之後,他們之間的生活似乎依舊沒什麽交集,他依然在不斷擴張自己的版圖,想要達到母親說的“更好”的境界。

    直到那天,有個女孩兒跟他說:你很累吧?累的話就休息一下,沒人會怪你的。

    累嗎?

    不累吧。

    這麽多年來,他都是這麽過來的,高強度的學習和工作。嚴於律己,一定要達到母親“更好”的要求。因為習慣,所以不累。

    但真的讓有人問他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覺得可能也是累的吧。

    哪有人一天十多個二十個小時都在工作的?他最長一次三天沒有睡覺,最後拿到一單百億的合作,讓梁氏的地位更加鞏固。

    她又說:我以前認識一個人,他也是工作起來可以不要命的人,我就跟他說不用那麽拚命,我吃的不多,如果他賺的少,我還可以吃得更少一點。

    那是梁天琛第一次聽時安說她以前的事兒。

    那時候時安已經通過公司的考核,破例在還沒有畢業的情況下,正式成為梁氏的員工。

    工作上偶有接觸,結束之後請員工吃飯,他們在飯桌上的話。

    他想,她口中的那個人,應該是她孩子的父親。

    他問:然後呢,他聽你的話了沒?

    她淺淺一笑:不知道啊,我很久沒和他見麵了。

    他從她眼中看到淡淡的一層水汽,提起那個人的時候,她佯裝鎮定,但眼神將她出賣,掩飾不掉她悲傷的情緒。

    他說:當你有奮鬥的目標時,就不會覺得累,隻會渾身都充滿力量,充滿鬥誌。

    她說:他也是這麽說的。

    後來,他們的接觸日漸增多,工作之餘會說起各自的事情。

    大概是他從小到大都沒什麽朋友的緣故,時安的存在對他來說,多了一個傾訴的對象。

    對時安來說,她也算是多了一個朋友,異國他鄉逢知己,其實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他們關係有了突破的一次,是時安一連一個禮拜沒有來上班,詢問之後才知道,她和照顧她女兒的保姆起了糾紛。

    他讓公司法務出麵,給她法律上的援助,幫她度過了那段絕望的時光。

    也是那次之後,時安才跟他透露她到紐約來的原因。

    她說她有個很愛很愛的人,他們朝夕相處兩年,但因為第三者的插足,感情最終走向末路。

    但他不理解的是,他為什麽還要把孩子生下來,明知道在這段感情中她得不到什麽,何必生下孩子給自己增加麻煩。

    麻煩。

    梁天琛說這兩個字的時候,忽然想到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於母親來說,是不是個麻煩。

    她說:她總得要留住什麽,才能證明當時的自己,是真的愛過的。

    不然,那兩年的回憶會被她很快就忘掉。

    因為保姆虐待她女兒的事情,她那些天很焦慮。

    他讓公司的人安排給她重新找了公寓,隻說是公司福利,所有的幫助,都是公司福利。

    他可能隻是覺得,一個女人帶著孩子生活,不容易。

    那時候,助理問他,是不是喜歡上時安了。

    他反問:喜歡是什麽?

    助理一本正經地答:放電期,腦內會分泌一種愛情物質,叫做苯基乙胺; 熱戀期,會分泌多巴胺,給人甜蜜、幸福的感覺。

    梁天琛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分泌苯基乙胺,但肯定是沒有分泌多巴胺的。

    他對時安,還沒到那個地步。

    隻是和她相處的時候,覺得很舒服,不用去想“更好”這件事。

    她是第一個讓他停下來,慢一點的人。

    後來,他看到她的女兒,一個惹人愛的小姑娘,但可能是因為經曆了被虐待的事情之後,變得很脆弱敏感。

    他花了許久的時間,才讓小姑娘接受他。

    那段時間,助理說他像個人了。

    他問:我以前不像人?

    助理答:你以前就是個裝了太陽能的機器人,永遠不知道休息,臉上也永遠沒有笑容。

    他說:是嗎?

    因為生活中闖進了叫時安和時星辰的人,所以打亂了他原本井然有序的生活,讓他活得更像是一個人。

    而不是一個機器。

    大概是為了活得更像是一個人,他開始去了解時安,去探索她。

    越來越覺得,她是個有趣的人,如果能夠在一起,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試著,談戀愛?

    但他知道,時安心中有塊兒地方,是留給星辰爸爸的。從她的隻言片語當中,從她的表情當中,可以看出就算她遠走紐約,任然在期待哪一天,那個男人會出現在她麵前。

    他想,要是他忽然間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她會不會想念他?

    他出差將近一個月,一個月後回來,她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想念他。

    隻問他:工作順利嗎?

    那時候他就明白,沒辦法取代那個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

    說不生氣是假的,畢竟付出了那麽多,結果人家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助理看他生悶氣,說道:你都沒直接和人家說喜歡,有什麽資格生氣?

    他問:難道她感覺不到?

    助理笑:喜歡這種事,得明確說出來,哪能讓人家女孩子去猜?

    他說:還有這種操作?

    那還真的就是這樣的操作。

    但那天可能挑的日子不太好,挑了她喜歡的那個人的生日那天。

    他們共進晚餐,她看起來有心事,一問之下,才知道是她口中那個“叔”的生日。

    向來教養極好的男人,在心中暗自咒罵了一聲。

    看來今晚準備的表白隻能延後再說,至少,等到她心中沒有愛那個男人的時候。

    晚上,時安喝了兩口酒,她酒量不太好,送她回去的路上她就睡著了。

    到了她家樓下,他下車準備將人從副駕上抱下來。

    但身子探進去解開她安全帶的時候,男人呼吸一滯,那一瞬間,覺得自己身體裏麵可能分泌了一種叫做苯基乙胺的東西。

    喜歡吧。

    這麽多年來,他致力於做到母親所說的“更好”,沒做很多同齡人該做的事兒。

    比如,談戀愛。

    眼前的女人是他願意花心思去了解的人,讓他不由自主去關注。

    他從小生活在國外,接受度比較高,所以對她有個孩子,有段過去這件事,並不在意。

    加上那一個月的分隔兩地,讓他對她的思念似乎更多了一些。

    所以當他這麽近距離地看著時安時,隻覺得左胸膛下那顆心髒,撲通撲通地跳著。

    二十多年來,心髒頭次有這種反應。

    說情不自禁也好,說蓄謀已久也罷,他單手撐在椅背上,身子慢慢朝時安靠近。

    當唇輕輕碰到她軟軟糯糯的唇的瞬間,男人腦海有那麽一秒鍾的炸裂。

    原來,和喜歡的女孩子親吻,是這種感覺。

    他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總裁,總有需要解生理需求的時候,和幾個女性友人發生過親密的關係,卻未曾這樣親吻過。

    所以,是震撼的。

    但同時也是虔誠的。

    親完之後,更是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件沒經過允許的錯事,他迅速從她唇邊離開。發現副駕上的人並無任何反應,她還在睡。

    隻是呢喃道:叔……

    說當頭棒喝也不為過,男人清醒過來,將時安從副駕上抱了起來送到樓上,沒做停留地離開。

    那個吻,梁天琛一直未曾和時安再提起,表白的事情也未提上日程。

    他想,再等等吧,等她忘記那個男人之後。

    不知不覺間,這種不尷不尬的日子過了三年多。

    他對時安多於朋友的照顧,公司裏麵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時安的工作能力大家也是看在眼裏的,並未說什麽難聽的話。

    時安一門心思放在孩子和工作學習上,哪裏會想那麽多。

    當同事說起這事兒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隻說不可能吧。

    本以為時機到了,梁天琛準備將告白的事情提上日程。

    母親來找了他。

    她說:聽說你這些年在那個叫時安的女孩子身上花了不少心思?要是覺得不錯的話,帶回來給我和你爸爸看看。

    他以為母親不太會同意他和時安在一起,所以這事兒一直都是瞞著她的。

    但還是被她知道,不過不是反對,是同意。

    他說:好。

    母親又說:她家裏還有什麽人,老家是哪裏的?以後是打算留在紐約,還是要回國?

    母親還問了一些問題,他似乎都沒有答上來,對時安的了解,可以說很少了。

    離開前,母親說:結婚是大事,要知根知底,明白嗎?

    在他還沒來得及讓人去查查時安的背景時,就從她嘴裏聽到“陸南望”三個字。

    他以為是同名同姓,於是讓人去查了時安的事情,才知道哪裏是同名同姓。

    時安口中的“叔”,就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陸南望。

    奔潰,絕望。

    各種情緒湧入他的腦海之中,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個如影隨形的名字,竟然和時安也有關係。

    小時候,母親偶爾會說,你父親的兒子陸南望怎麽怎麽樣。

    那種看似無意的提起,卻讓他覺得很反感。但他似乎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讓母親不要說這些,隻能在一年一年裏麵去忍受這樣的事情。

    後來,母親不說陸南望的名字,隻會用“更好”來要求他。

    他知道,母親的“更好”是和陸南望聯係在一起的,隻有他超越陸南望,才能達到母親“更好”的標準。

    他再次借由出差去躲開時安,這次時間更長,整整兩個月。

    而兩個月的離開,讓他冷靜下來。

    再回到紐約的時候,他似乎收斂了一點對時安的喜歡。

    那種想要利用她,與想要將陸南望從她回憶中趕走,兩種想法在他腦海中做著掙紮,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滅有做出決定。

    而後,有個巡展,巡展的城市當中有海城。

    他想,讓時安自己做決定。

    如果她能順利從海城回來,他不再退縮,會和她表明心跡。

    時安去了海城,她去海城的每一天對他來說,都無比煎熬。

    前一秒想去海城把人接回來,後一秒又生生地止住了這種想法。

    如果不是她自己從海城回來,那麽就算她回來了,心思也還是留在那邊的,她心中還是會給陸南望留一處地方。

    所以,他等著。

    一天一天地等著,等著她從海城回來,等著她徹底忘記陸南望。

    但他沒等到時安,催促了兩次,仍然沒有見到人回來。

    他想,看來他這輩子都別想分泌多巴胺了。

    那天晚上的偷吻,大概永遠都隻能成為他一個人的回憶了。

    這世上女人那麽多,為什麽非要她時安一個?

    在時安留在海城的時候,他試圖和喜歡他的女孩兒約會。

    吃飯逛街開-房,似乎怎麽都沒辦法填滿他心中那處的缺失。

    他覺得自己生病了,隻有時安才是醫他的藥。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和時安走到末路。

    在新西蘭的海邊,對時安說的那番話,是他此生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

    不願意傷害時安的,他怎麽舍得傷害她?

    但很生氣,氣她的言而無信,氣她沒有如約回紐約。隻要回了紐約,他們就能重新開始了不是嗎?

    他沒做到母親說的“更好”,也沒得到時安。

    他覺得自己做人真的太失敗了,完完全全輸給了陸南望。

    陸南望說他打不過就要回家找爸爸,一點都沒說錯啊。

    那段時間,他似乎許久都沒有見到時安,想念她,不知道她過的是否安好。

    但他發現,好像所有人都覺得,隻要一出現什麽意外情況,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他。

    他做的他承認,但不是他做的,死都不會認。

    但事情已經不是他認不認這麽簡單就能解決的,是包括時安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相信他。

    他聽過最殘酷的話就是時安的那句:我不知道你把念衾帶過來是出於何意,但現在這裏不需要你留下來添亂。

    她質疑他帶陸念衾來的出發點,甚至覺得他留下來不過是添亂。

    沒人相信他隻是不想讓時安受傷。

    其實當盛淺予點燃引線的時候,他隻是下意識地想要把最危險的那個人給推出去。

    他可能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隻是沒想到末了,盛淺予死死地抓住了他。

    在炸藥爆炸前的短暫時間裏麵,盛淺予甚至還笑了,說:我不能一個人死。

    總得要有人給她墊背,很不巧,梁天琛成為墊背的那個人。

    那時候梁天琛才知道,有些人終其一生,都沒機會嚐過愛情的滋味。

    身體裏分泌多巴酚是什麽感覺,和愛的人相伴到老又是什麽感覺?

    他都不會知道。

    他隻知道,他不需要去做到“更好”,他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