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宮裏的姐姐與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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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宮,夜晚。
    賈元春吩咐抱琴關上了院門,準備再看一會書,就歇息了。
    今天跟往常一樣,皇上還是沒有來她的院子裏就寢。
    賈元春對此毫不奇怪。她剛入宮時就知道,皇上心裏一直對賈家有所防備。
    其實不應該說是對賈家,應該說皇上對一向抱團的四王八公有所防備。
    四王八公都是開國時的功臣家族,賈家就是其中的寧榮二公創立的。那四王更是宗室中人,又立有大功,才被封為郡王。這些人聯合在一起,就算是皇權,也不能等閑視之。
    不過那是剛開國時的事了。如今四王八公江河日下,再不複當年的風光。這一代皇上又胸懷大誌,恐怕早已打定了清算四王八公的主意。
    賈元春十二歲時被送入宮。在她想來,或許就是賈家想借她討好皇上,以躲過被抄家的命運。
    這想法原也不錯,若是她當了皇妃,又誕下皇子,皇上再去清算賈家,那名聲可就不好聽了。
    隻是,皇上這麽多年從來不碰她一下,不給她誕下皇子的機會,賈元春認為這就是皇上鐵了心要清算賈家的標誌。隻是她親舅舅王子騰是京營節度使,大權在握,皇上也不好把她當個宮女隨意使喚。所以她雖不得寵愛,卻也能步步高升。
    在賈元春想來,所謂的賈王史薛四大家族,其實隻有賈家是皇上的眼中釘,其原因就是跟那四位郡王走得太近了。王史薛三家,若是真心投靠皇上,皇上定會欣然接納。隻是她賈家,想謀得一條生路,卻是很難。
    尤其是,現在賈家還不知道這些,毫無憂患意識,隻是一天天喝酒看戲,從沒想過大禍將臨。
    賈元春有時真希望自己是神仙,能托夢給她爹娘,告訴他們形勢已經危急,必須早日退步抽身,才有一點點保全的機會。
    可惜她不會托夢,高高的宮牆又阻斷了她與賈家的聯係。因此就算心裏明白,她也沒有任何改變局勢的辦法。
    希望皇上能放我出去省親一次就好了,那樣我就能告訴爹娘情況了,賈元春想道。
    她轉念又想,就算能回去省親,她應該也不會有與爹娘單獨見麵的機會,而是一舉一動都被太監宮女們盯著。
    或許我可以點幾出不祥的戲,或是出幾個不祥的燈謎,來警示爹娘吧,賈元春想。
    這時,她忽然聽見嗚嗚聲。轉頭一看,原來是一位穿著黑色夜行衣、頭戴麵罩的男子,用手捂住了抱琴的嘴,抱琴雖是在掙紮,卻也沒弄出什麽大動靜。
    賈元春麵色不變,心裏卻翻江倒海。他是誰?怎麽能潛入後宮不被發現?深夜來我屋裏幹什麽?要劫色?還是找我有事?
    所謂心如激雷而麵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賈元春在宮裏多年,不論心裏在想什麽,她臉上都能藏的住。
    隻見她麵帶假笑,竟是慢慢站起身來,給那蒙麵男子在自己對麵搬了一把椅子,笑道:“先生夤夜前來,必有指教。我這丫環口風嚴得很,請先生暫且放開她,咱們坐下相談。”
    她心裏打定了主意,不管這男子是幹什麽來的,她都要虛與委蛇,必要時甚至可以出賣自己的色相。
    是的,賈元春把這深夜潛入的男子看成了一個機會,一個改變的機會。在她的心中,賈家已是逃不過抄家的命運,爹娘、弟弟將來也必定不會有好下場。此時既然有一個可能改變命運的機會,她當然要嚐試著去抓住。
    那男子放開抱琴,坐在了椅子上,笑道:“你倒是鎮靜,真是難得。”
    賈元春也笑道:“先生謬讚了。不知先生找小女子有何吩咐,我若能辦到,一定照辦。”
    “先別忙照辦。”那男子遞過了一張手帕,“看看這個。”
    賈元春接過手帕,展開一看,臉上再也藏不住她心裏的震驚。
    原來這手帕上麵,竟繡著她親娘王夫人的閨名!
    她抬起頭,遲疑地看著男子:“你是……”
    那男子摘下麵罩,笑道:“在下薛蟠,現任薛家家主,官居五品禦前侍衛龍禁尉。我娘薛王氏,是你娘的親妹妹,所以我是你的表弟。你進宮前也應該聽說過的,隻是咱們小時候沒見過麵罷了。”
    賈元春聽了這話,心裏已經信了九成九。主要原因是薛蟠這張圓臉,簡直就跟她自己、她弟弟賈寶玉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況且有娘親的手帕為證,想必是爹娘派他入宮聯係自己的吧。
    想到這裏,賈元春眼睛一酸,竟是流出了幾滴眼淚。她顫聲道:“弟弟……”
    薛蟠笑道:“姨爹姨媽擔心你,才派我到宮裏來看你。”
    賈元春這時已經迅速收拾好了情緒,開始冷靜地分析。這弟弟的武功很高啊,潛入後宮居然沒被發現,以後我就可以通過他跟外麵傳遞信息了。
    隻是他說,爹娘擔心我才派他來看我,這話有點不對。須知這夜間私會被抓到就是殺頭的罪名,要真隻是擔心,為何要冒這等風險呢?
    心裏想著,她當然不會把這話說出來。她笑道:“多謝弟弟費心。姐姐這幾年在宮裏,衣食用度自然是好的,隻是一直聽不到爹娘的消息。今天得知爹娘在外麵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薛蟠又道:“其實姨爹姨媽是擔心之後的事。最近他們得了一個天大的消息,才派我冒險入宮來警示你。”
    警示我?賈元春聽得這話也有些吃驚。她心想不是該我警示爹娘,說皇上對賈家記恨已久,須得早日尋思退步抽身之計嗎?
    她出言詢問:“姐姐不知道最近有什麽消息,請弟弟給姐姐說說。”
    薛蟠道:“這事還是我先知道的。我在外麵喝酒時,偶然得知有一夥自稱天理教的妖人,已經在宮裏發展了一些太監作信徒,可能幾個月裏就要攻打皇宮,刺殺皇上了。姨爹姨媽擔心在宮裏的你,才派我來這裏示警。”
    賈元春大吃一驚。在她想來,就算皇上要動賈家,也是幾年後,甚至十幾年後的事了。她萬萬沒想到,幾個月內,就有一場大事發生。
    “我知道了。”賈元春應道,“這確實是大事,我在宮裏也是第一次聽說天理教的名字,看來這夥妖人確實圖謀不小。”
    “除了示警外,姨爹姨媽派我來,也是要問問你的看法。”薛蟠道,“他們都覺得這夥妖人隻是明麵上的棋子,身後怕是有其他勢力。姐姐能否分析一下呢?賈家和薛家這次,在姐姐看來,又該如何應對呢?”
    賈元春心念電轉,開口道:“姐姐也有消息要告訴你和爹娘。我十二歲入宮,至今已有七年,那皇上竟一次都沒與我同床過。弟弟你說最近將有大事,而咱們舅舅卻恰好被調出了京城。在姐姐看來,皇上早已對四王八公、賈王史薛四家有著趕盡殺絕之意,須得早做準備。”
    其實這話不盡不實。賈元春確實認為皇上要對四王八公趕盡殺絕,但她並不覺得皇上對王、史、薛三家有什麽殺意。須知她舅舅王子騰能當上朝廷大員,可是全靠當今皇上的提拔。若是皇上真對王家有意見,就算一時找不到理由收拾王家,為何還要主動提拔王子騰,讓他大權在握呢?
    賈元春判斷,如果王史薛三家肯與四王八公劃清界限,當皇上的忠臣,皇上是肯接納的。當然若這三家要跟四王八公一條路走到黑,那皇上抄起家來也不會手軟就是了。
    但賈元春並沒有把這話跟薛蟠說。畢竟他是薛家人,要是聽了這話,棄了賈家去投靠皇上,那對賈家可是沒有好處。
    薛蟠聽了這話,點了點頭:“我也覺得皇上對咱們四家有些成見。還是說天理教的事。姨媽姨爹說了,賈家絕對沒有在後麵搞鬼。我們薛家也是一樣。以姐姐看來,他們身後的人是誰呢?”
    賈元春心裏腹誹,你們薛家就是個商人家,在金陵還算有點勢力。但若想在這京城搞事,你們薛家還差得遠呢。
    她在這個問題上對薛蟠實說了心裏的想法:“以姐姐看來,他們身後的人有兩種可能。一是那四大郡王,東平王西寧王南安王北靜王。這四王都是宗室出身,皇上又想對他們趕盡殺絕,他們若想鋌而走險一次,也不足為奇。”
    “第二種可能,是當今太上皇。太上皇退位時還大權在握,這幾年卻逐漸被當今皇上奪過了權力,心中可能也會不滿。姐姐再告訴你一個消息,我在宮裏聽得傳言,說皇上的親弟弟忠順王爺,一直很得太上皇喜愛。或許,太上皇有廢長立幼的想法。”
    “當然還有可能,就是天理教背後沒人,隻是尋常妖人造反。這種事前朝也是不少,什麽太平道、白蓮教一流,每過幾十年就得鬧上一次。”
    賈元春一番分析,聽得薛蟠連連點頭。他又道:“姐姐說的有理,我回去就跟姨爹姨媽商議。姐姐你看,我好不容易才來這宮裏一趟,姐姐有什麽話,也可以跟我說說,我回去轉告姨爹姨媽。”
    於是賈元春就跟薛蟠閑聊起了這些年宮裏宮外的事,一聊就是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