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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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西廠亦然已是人間地獄。
    雖然成立還沒幾天,被各種由頭抓進來的犯人就已經人滿為患。
    牢房不夠,在空地上就隨便釘了幾個木欄圍子,一些罪責不那麽重的囚犯就被這樣塞到裏麵。
    饑寒交迫之下,一個個麵無人色。
    劉東和朱祐樬連同車夫老白都被抓了進來,關進了一個大圍子裏麵。
    裏麵的囚犯或坐或躺,木然地打量著這三個同樣倒黴的家夥,卻連動一下的念頭都沒有。
    圍子裏雖然鋪著些麥秸幹草,但因為人多,早已經被踩得濕濾濾髒兮兮的,更兼犯人們的屎尿都是在裏麵自行解決,更是讓人無從下腳。
    劉東一手捂著口鼻,忍著惡臭,一手緊緊地牽著已經快繃不住的朱祐樬,挑了一處還算能落腳的地方落定。
    朱祐樬轉頭就趴在木欄上把頭鑽出去拚命喘息:“東哥,你這是玩的什麽把戲,我受不了了,我不玩了!”
    劉東湊到他耳邊不緊不慢道:“你得了吧,進都進來了,臭也聞了,你現在擺明身份,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朱祐樬也壓低聲音:“那你到底想幹啥?”
    “你沒見這西廠的人很猖狂嗎?我想壓壓他們如此囂張的氣焰!”
    “嘁,連我父王都告誡我要遠離這些家夥,你倒好,自己往上湊,我看你怎麽收場。”
    也就在這時,抓他們進來的那校尉已經轉還回來,打了個手勢,守著圍子的兩位獄卒就又把那欄門打開,把劉東三人叫了出來。
    校尉站得遠遠的,冷笑道:“兩位小爺,裏邊請吧!”
    說完,他一點頭,身後兩個手下就就如同惡狼猛虎般撲過來,卻不是衝著劉東和朱祐樬,而是把車夫老白給反鎖雙手,按低腦袋,不由分說地押進了前麵的屋子裏。
    老白一路掙紮:“哎,還有天理王法嗎?我隻是個車夫,抓我幹甚!“
    自然沒人理他,甚至有個家夥嫌他太吵,隨便就抓了一塊破布把老白的嘴塞得死死的。
    這反倒讓心都提到嗓子眼的劉東鬆了口氣:“萬幸,要是老白一說出真實身份,這好戲就開不了場了!”
    那校尉徑直把兩人帶進了屋子。
    一進去,門就嘭的一聲關上了。
    劉東定眼一瞧,隻見這屋子裏很是寬敞,左右還各有一間房,正廳靠牆處擺著一張漆黑案台,一個頭戴宮帽的太監正翹著蘭花指斜靠在大師椅上,一副頤指氣使目中無人之態。
    那校尉躬身上前:“稟公公,這便是那兩個山西來的公子哥。”
    阿諛饞媚之態,直令人作嘔。
    那太監半死不活道:“李深呐,這明明還是兩個孩子嘛,能犯什麽罪?”
    李深稽首道:“稟公公,這位公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行賄於在下,這銀子便是罪證。”
    說著,把那塊銀子恭恭敬敬地放到了案台,那太監瞧了一眼,冷笑道:“哦?還有這樣的事?這咱家就得好生查查了。”停了一下,把手指著劉東:“你,你且說說看,為何要賄賂他?是何目的?背後有何人指使?”
    劉東可真算是開了眼了,敢情這西廠抓起人來,還真是想抓就抓,這罪名也是想加就加,果然是一進西廠深似海,萬丈深淵再難回。
    劉東裝得畏畏縮縮,戰戰兢兢:”小……小生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官爺,但小生絕非要賄賂官爺,這點銀子亦談不上什麽賄賂啊,隻是小生念官爺當差辛苦,想給點茶水錢慰勞一下而已……“
    嘭!
    那太監卻把驚堂木猛力一拍:“謊話連篇,一個孩子哪能有如此心機?說,是何人指使?意欲何為?“
    劉東啞然,從校尉一變臉,劉東就知道自己是被當成了‘公羊’了(西廠對被敲詐勒索對象的戲稱),
    聽這太監煞有其事地咋呼,心道:“你要銀子就要銀子,何必演得這麽逼真?”
    朱祐樬卻也不笨,趕緊裝得傻乎乎地替劉東解圍:“公公息怒,您瞧我倆年紀這麽小,哪裏有什麽目的哦,不過我哥給銀子也著實有罪,未免有侮辱西廠公正廉明之嫌,公公,我這裏還有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不如我就交給公公,權當賠禮贖罪,如何?“
    那太監一聽,兩眼冒光:“嘿!這孩子咱家喜歡!知文識禮,實乃孺子可教是也!”
    那李深卻站到這太監身後耳語道:”公公,一個孩子身上都有百兩銀票,那他爹的身家豈不……“
    太監一聽,凜然明白過來,轉眼又一擺出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大膽!在這公堂之上,猶敢獻銀送賄!來人啦,給這兩瓜娃子先吃點苦頭,打十大板再說!”
    朱祐樬哪裏受過這個氣,急得就要跳起來。
    劉東趕緊把他扯住,低頭輕聲喝道:“別說話!”
    朱祐樬急了,也低著頭擠眉弄眼:“都要挨板子了!”
    “放心,不會打太痛的,他要的是銀子,對我們的p股可沒什麽興趣!”
    隨著李深一聲招呼,幾個西廠差役立馬如惡狼般蜂擁而入,不由分說地把劉東和朱祐樬死死按在地上,兩個拿著板子的差役立馬一上一下地照著兩人的p股就是一頓胖揍。
    很明顯,這隻是為了彰顯西廠的威嚴,但礙於劉東兩人年紀著實還小,這十大板雖然打得虎虎生威,實則輕描淡寫,至多隻是把兩人的p股打紅了而已。
    劉東原本還擔心朱祐樬會忍不住飆怒,卻沒想到,這家夥居然一邊挨揍一邊對自己擠眉弄眼,那表情與其說是在承受痛苦,毋寧說是在享受。
    很顯然,朱祐樬也已經明白劉東要幹什麽了,這是故意給西廠下套啊!
    劉東是劉健的兒子,當今帝師!
    而自己,乃是堂堂德王的兒子!
    現在居然被按在西廠的地麵上如此折辱,不管結果如何,事情定然會捅到皇上那去的,到時候,哼哼,就看你汪直要出幾斤汗才能打住了!
    這朱祐樬猜對了一半。
    其實劉東隻所以演這麽一出,卻不光是為了打壓汪直的氣焰。
    而是為了救兩個人。
    汪直和西廠的故事自己早就一清二楚,知道西廠在這貨的主導下為非作歹,橫行不法,西廠雖然沒開幾年就宣告倒閉了,但所製造的冤假錯案卻不勝枚舉,其罪孽可謂罄竹難書。
    最著名的便是楊曄父子之事。
    劉東來到大明後,自然也在不斷地觀察,因為曆史與自己正在經曆的顯然會有所出入,甚至可以說在自己來到大明的那一刻,曆史的流向已然產生了波動。
    比如在他的記憶裏,朱祐樘一入宮父子相認沒多久,那紀淑妃就很快去世了,但現在她明明在永壽宮還活得好好的,而且那萬貴妃雖然有些恃寵而驕,但似乎也沒有傳聞中那樣飛揚跋扈,否則東宮學房就不可能有那麽多位皇子共讀。
    (曆史記載上,朱見深差點還真就絕了種,而且這個罪責都堆到了萬貴妃身上,顯然這有些不合常理,因為萬貴妃再蠢再壞,起碼她還是愛朱見深的,自己養的兒子夭折了,她沒理由讓朱見深斷子絕孫,若真是陰毒到如此變態的地步,以朱見深的容忍度恐怕也是受不了的,別忘了他才是掌控整個後宮整個大明的大老板,大臣在家吃麵喜歡配大蔥的事他都了如指掌,這樣關係大明社稷的大事豈能瞞過他?)。
    但很多事卻又如同曆史中記載的一樣按部就班地發生著。
    比如他昨晚在父親書房練字時,就有一刑部侍郎匆匆來訪,說是自己一故交被西廠緝拿進去了,想找父親想想辦法。
    劉健也沒讓劉東離開,而是直接在書房就此事進行了商議。
    劉東一邊寫著字,一邊聽他們商談,慢慢地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楊榮。
    熟悉明史的人自然知道楊榮是誰,在此就不多加詳述。
    總之是一個非常牛掰的人物。
    劉東聽到後自然更為專注起來,很快他便搞明白,原來是楊泰楊曄父子連同收容他們的楊曄的姐夫董璵都被西廠的人抓了進去。
    而楊泰便是楊榮之孫,其子楊曄是其曾孫。
    劉東心裏一驚,想起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史實。
    據明史記載,這楊曄本是建寧衛指揮使,朝廷命官,西廠是無權擅自緝拿的。
    但汪直就是這麽豪橫。
    不光把楊氏父子逮捕入獄,還對楊曄施加了嚴厲酷刑:挑琵琶骨。(明史:三琶之。琶者,錦衣酷刑也。骨節皆寸解,絕而複蘇。)。
    楊曄在遭受如此非人摧殘後很快便慘死於獄中。
    而其父楊泰論斬,其時任兵部主事的叔父楊士偉亦被貶官。
    所謂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劉東聽完,便思索起了對策。
    於是,就又一次把朱祐樬拖下了水。
    打完,那太監卻笑吟吟道:“咱家念你們初犯,也不想太為難你們,這樣吧,寫個手信給你們的家人,拿三千兩銀票來贖人吧!”
    朱祐樬此刻卻做起了守財奴:“啊?三千兩?公公,你怎麽不去搶?”
    “嘿!”那太監一聽騰地站起,親自走到朱祐樬跟前,左右開弓扇了朱祐樬兩個耳光:“小兔崽子,有敢這麽跟咱家說話的嗎?”
    好在太監沒啥力氣,這耳光倒也沒打痛朱祐樬,但這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打了!
    太監顯然猶覺不解氣,對唯唯諾諾站在旁的李深吼道:“還愣著幹啥?你不是還抓了他們的車夫嗎?抓過來,給他們表演點節目看看,咱家就不信連兩個毛孩子都還治不了!”
    “嗻!快,把人帶上來!”那李深大手一揮,幾個差役立馬把已經捆得結結實實的車夫老白從偏房拖到了正廳。
    老白一臉恐慌,知道大事不妙,一雙眼睛使勁地眨巴著,嘴裏也發出嗚嗚的悶響,顯然在向自己的小主人求救。
    但劉東沒吭聲,朱祐樬自然不肯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