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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皚皚，天地蒼茫一色。
    北境的第一場雪，來得比往年早了些，卻異常冰寒淒骨。
    寒風凜冽，發出瘮人的聲響。
    天門關也被裹上厚厚白衣，隻有廖廖城郭孤立在蒼茫下。
    城樓上掛著幾個大紅燈籠，映著幾分喜氣。
    那是前些日子，朝廷終於撥來了拖欠數月的糧餉，使得鎮北軍上下官兵歡喜，好生慶祝了一番。
    但歡喜的氛圍還未散去，此刻卻籠罩著肅殺的氣息！
    林武之身著厚重堅硬的鱗甲鐵衣，麵色凝重地望著天門關下聲勢浩大的起義軍。
    山林官道之間人影散布，雖隻有一千之數，卻擋住了出關的必經之路。
    “這是本月第幾次了？”
    “第五回了。”林青立於身後恭謹說道。
    “唉。”
    林武之長歎一聲，他又何嚐不曉得這是第幾回啊。
    蒼老的手掌攥起積雪，捏得咯吱作響，直到慘白吃痛才鬆手。
    天門關啊天門關，大周用來抵禦異族的北境雄關，現在卻用來抵禦它的黎民百姓。
    北境自古嚴寒惡劣，物資匱乏。所以林武之以及北境絕大多數的官員施行的都是寬鬆政策，絕不會出現大範圍的民憤起義。
    但現在，北境大大小小存在著數十股起義軍，它們起勢迅猛，毫無預兆。而且它們的目的十分明確，不去攻掠富裕城池村鎮，反而攻打各大軍事要塞。
    而大周不願，也不會舍棄這些軍事要塞，竟然被這些不足為懼的起義軍牽住了腳步，每年的軍備消耗都是一個恐怖至極的數字。
    林武之活了幾十年，自然看得明白，這是朝內狼子野心的世家大族，在背後發力，蠱惑人心出糧出力，想硬生生拖垮大周朝。
    他也試過殲滅起義勢力，但這些隻有百千人的隊伍，本身就是農夫出身，直接就遠遁山林，或是混入村落，而且軍中還有人通風報信，根本就除不盡。
    “讓趙緒他們上吧。”
    林武之一下子像是蒼老了十幾歲。
    他現在隻能和起義軍耗著，耗到朝內肅清上下，重整乾坤。或是，耗到大周覆滅……
    “諾。”
    林青看著身形日漸消瘦枯槁的叔父，這突如其來的大雪，像是壓垮了他的精氣神。雪花落在肩頭，久久不化。
    轟轟轟！
    叛軍砍伐大樹搬來石塊，橫擋在官道間，照這個架勢，是想把官道封死。
    “城內的雜碎們，出來和爺爺打一架。”
    “哈哈哈哈，不會是一群老鼠，不敢出來了吧。”
    “一群王八蛋子，還鎮北軍，我看就是王八吧。”
    ……
    城外的的叛軍接連不斷地叫囂著，怎麽難聽就怎麽來。罵得鎮北軍官兵一個個激動得麵紅耳赤，眼神恨不得噬人。
    偏偏那些個叛軍全在弓弩射程之外，逼著他們出城應戰。
    嗡！
    沉重的城門緩緩打開，趙緒四人露出身影，一個個騎戰馬披獸皮著鐵甲，手持利刃重兵，在他們身後跟著數百士卒。
    “兄弟們，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跟我一塊衝啊！”
    趙緒怒吼一聲，聲如鍾鼓震鳴，震得雪花飛散，人馬一顫，隨後便駕動戰馬，一騎而出。
    “哈哈哈，哥哥慢些。”王虎手持巨錘緊隨其後。
    其他士卒也是被趙緒吼得神色激奮，更是在這種氛圍之下，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一樣，向前猛衝。
    不少叛軍看到這凶猛奔來的鎮北軍，頓時心生畏懼，不由自主地倒退幾步。
    叛軍首領猛然拔刀，劈死正在後退的一個士兵，怒吼道。
    “退者死！”
    “他們有刀，我們也有刀，怕個卵子，給我上！”
    “殺人者，重重有賞！”
    “殺四虎者，賞百兩，升副統領！”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叛軍哪還後退，眼睛血紅地帶刀衝了上去。
    “來的好。”
    趙緒大笑一聲，長槍猛然擊出，直接一槍洞穿三人！
    鮮血淋漓，染紅大地！
    這一幕頓時震住了所有人，叛軍驚恐萬狀，恐懼地望著趙緒，鎮北軍則是狂熱呼喊。
    “將軍神勇！”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趙緒一杆長槍殺得如若無人之境，身上獸皮都被鮮血浸透，刀劍砍在他身上，卻隻能留下不深不淺的口子。
    幾個士卒用鈍器將戰馬打倒，趙緒一個不慎，栽了下來，被叛軍緊緊包圍。
    誰料，他雙拳更勝！
    拳腳之間大張大合，叛軍頓時被打得倒飛出去，一個個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其他三人亦是如此，渾若四尊凶神！
    叛軍頭領遠遠望著，身體都不由得發寒打顫。
    在兩月前，鎮北軍突然出現了軍中四虎，這種絕世虎將。讓他們這些起義軍損失慘重，不知道多少弟兄死在他們手下。
    要不是上頭逼著，他是打一萬個不願意來攻天門關。
    不過，這次上頭可是說好了，有人會暗中幫助自己，隻要殺死四虎，帶回他們的屍首，自己的榮華富貴就唾手可得了。
    他擔憂地望著戰場，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自己已經有兩百多兄弟折在了這裏，一時間心急如焚。
    ‘說好的幫助，怎麽還沒有來。’
    就在這時，戰場局勢驟變！
    隻見李二牛已然殺得忘我，但不知為何，他的位置最為深入，其他三虎離得甚遠，而且四周基本沒有鎮北軍士卒的存在。
    突然，原本生猛的李二牛麵露痛色，拳腳的力度驟減，所剩無幾。
    叛軍頭領頓時眼冒精光，急喝道：“給我上，抓住那個大個子，我重重有賞！”
    叛軍瞬間如潮水般湧向李二牛。
    “四弟！”
    “二牛！”
    “快去救他！”
    趙緒三人立即發現李二牛身陷危機，頓時憤怒不已，但卻不知道實際情況，使出渾身氣力想要衝過去解救李二牛。
    “攔住他們！”頭領急忙大喊。
    頓時，又從四周山林間衝出百來叛軍，硬生生用人牆攔下了三兄弟，哪怕他們再勇猛，這一時之間也無可奈何。
    城樓上的林武之也是色變，急呼道：“速去救援！”
    自從有了趙緒四人，每每來叛軍擾關，隻需派遣四人，再配合百十人便可平定。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樣，數千兵馬出關，耗費巨大。
    作為最高統帥，不管是從什麽方麵出發，趙緒四人都不容閃失！
    而林青早已帶人衝出關門前去救人，他更見不得李二牛出事。
    在林武之身後，一個中年威嚴男人平靜望著，眼底藏著一絲笑意。
    他就是監軍楚百裏！
    亂軍之中
    李二牛隻覺得頭昏腦脹，天旋地轉，身體就像是喝醉了一樣，渾然乏力。視線越發模糊，意識混沌不清。
    一小卒瞅準機會，一刀砍在李二牛後背。鮮血殷紅，瞬間如柱般噴湧而出，血染長空。
    強烈的劇痛生生讓李二牛意識清醒了一絲，手中大刀揮舞，小卒麵色猙獰憎人，卻瞬間凝固在臉上，鮮血噴湧，身體直接被一分為二。
    “呼呼呼。”
    李二牛艱難地用大刀支撐身軀，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被下藥了！
    李二牛雖然憨厚卻不傻，瞬間意識到自己被下藥了。
    但看著四周圍上來的叛軍，背後鮮血流淌不止，身體越來越虛弱，他知道，自己應該活不了了。
    視線又黑了一分，隻感覺意識如陷入泥沼。
    ‘好累，好想睡一覺。’
    李二牛強撐著精神，用盡最後一絲氣力，想再殺幾個。
    但叛軍沒一個敢上前，看到李二牛虛弱得不行了，一個個才像餓狼一樣撲了上去。
    “兄弟們，他不行了，快上快上。”
    你爭我搶，用刀子用匕首，用拳腳肘牙，拚了命得都要在李二牛身上來上一下，堆壘成了一座人山。
    “啊！”
    李二牛卻瞬間回光返照，振臂一揮，人山瞬間炸開，大手死死扼住一人麵首。
    砰！
    那人腦袋直接被捏炸了！
    鮮血將李二牛染成血人，滴答落下，一雙眸子恐怖噬人。
    一時間叛軍嚇得根本不敢上前。
    這次，抽走了李二牛最後的氣力，整個人倒了下去。
    李二牛看著廣闊天空，雲海翻湧。
    ‘爹娘，牛娃回不去了。’
    隨即被叛軍淹沒。
    “我的，我的！”
    “腿是我的！”
    人群混亂不堪，血流成河。
    哪怕李二牛皮肉早已堅韌有性，此刻也被這些個餓狼砍得不成人樣。
    “四弟！”
    趙緒斬殺掉身邊的叛軍，卻看到李二牛的屍骸已四分五裂，頓時目眥欲裂。如猛獸般衝撞，長槍早已折斷，隻剩半截。
    左手握斷槍，右手持砍刀，化作絞肉殺器，一時間殘骸斷肢飛濺，殺得叛軍膽顫恐懼。
    眼瞅著人越來越多，跟殺不盡似的。趙緒猛地將斷槍擲出，眼前的敵人瞬間如麥子般倒地不起，形成一道通道，旋即提刀向前衝去。
    就在這時，趙緒突然膽顫心驚，猛地硬拔身形，後退半步。
    轟！
    隻見一根足八尺長，三指寬的精鋼巨弩箭瞬間從密林射出，迅猛如電。深插在他剛剛站的位置，炸出一個碗口小坑，入土數尺深，散發著寒光！
    趙緒後怕，驚得一身冷汗，哪怕是他，要是被這弩箭射中，隻怕不死也廢。
    山林間，一架車弩露出形狀，更深處模糊不清，卻隱約有寒光閃爍。
    見到車弩出現，叛軍頭領直接帶著部分人馬逃進了山林，也帶走了李二牛的屍骸。
    “還我弟弟來。”
    趙緒想衝上去奪回李二牛遺體，卻被小兵不斷阻擋，更是被一箭洞穿了手臂，整個人倒飛了出去，手臂骨肉一片模糊，一個大洞空蕩見白。要不是躲著及時，隻怕也要命喪於此。
    林武之見到車弩，瞬間暴怒，“是誰？！”
    “快去給我嚴查到底，是誰如此膽大包天！”
    車弩這種強大武器，一直是大周的管製重器，和甲胄一樣，私藏就是殺頭滅族的死罪。在北境，更是隻有各大關隘要塞才有。
    先前隻是通風報信，現在居然膽大到擅用軍械重器！
    等到頭領和李二牛屍骸消失在山林，車弩也緩緩隱入林中，隻剩下一些殘兵小卒。
    趙緒三人憤憤無奈，將怒火發泄在這些小卒身上，三人展開了殘忍的屠殺！
    “我我我…，我投降，饒我一命。”
    士卒們丟盔棄甲跪在地上恐懼爭喊，生怕慢了一步。
    趙緒則是如若無睹，冰冷無情，一刀將一個投降的小卒砍得屍首異地。
    王虎越殺越癲狂，周生則是遲疑了片刻，畢竟這些小卒已經投降了，但見此也是提刀殺人。
    “不……”
    林青驚喊，卻生生噎回了咽喉，深歎口氣，也加入了屠殺之中。
    他身為將，自然是想留這些俘虜性命，但現在看來，要是不讓趙緒他們發泄憤怒，隻怕自己兩月來建立的關係，也會出現隔閡。
    等到戰場平息，隻剩下遍地骸骨，血氣滔天，血紅將落雪都染盡！